谜语人滚出泰拉 第191章

作者:言未尽

虽然随着战争结束巴别塔恶灵似乎再无用武之地,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成为这场内战双方谈之色变的恐怖存在前,他曾经在做什么。

神经学,源石学,神秘学,地质学……博士在许许多多的学科都有不低于当今泰拉最顶级学者的探索,在有关古老过去的研究方面,他甚至高于泰拉已知存在的任意一人。

但一些与战争一体两面的需求让他不得不结束一场奇妙的学海冒险,拿起计划、准备知识,在一场极度劣势的棋盘上寻找胜机。

确实是极度劣势。

这里有对战争和指挥只是中人之姿,却自信技术和人才都远高摄政王的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菲林——只是她似乎没考虑到归降于摄政王的萨卡兹貌似远远高于她和她的精英们,以至于兵力捉襟见肘时不得不吸收一些臭鱼烂虾。

有自然而然端着常人无法理解的高姿态、看不起小年轻却有求于人的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菲林——只是她似乎没发现随着时代变化,因为漫长阅历获得尊重的时代正在过去,雷姆必拓的卡斯特和新成长的萨卡兹好像不怎么吃她这套。

还有医术惊人见识古老,谋略计策却一塌糊涂、莫名其妙被很多人尊崇的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菲林——总有可爱的孩子认为拯救自己的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于是崇敬又信赖,恨不得能一直跟在她身边,却没想过无所不能这个词有多么叫人发笑。

这里还有……

好吧好吧,这和凯尔希没多大关系。

博士最终拒绝了把问题都丢在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菲林身上——虽然和她共事的这些年,他确实被她古里古怪的行为方式搞得焦头烂额过,但她一个人再高傲能造成的后果也有限,他博某人依旧能在猫猫后面把局势重归于好。

真正让这场战争极难进行的是一些愚蠢却自命不凡的萨卡兹。

总有萨卡兹把战争认为是一场宣泄情绪的名利场,他们渴求上升、期冀荣誉,以至于总是忘记一句早早就被说出的名言:

“挑起战争的一方应该认识清楚,他们决定了战争开始,但战争结束就不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了。”

无论特蕾西娅还是特雷西斯一方总有这样迷之自信看不清局势的人,不同之处在于只想利用这些炮灰的摄政王对这股思潮予以支持,他甚至会提拔一些幸运儿作为榜样,让没有脑子的蠢蛋愈发催眠自己。

而特蕾西娅给了萨卡兹选择,以至于让脑子里空空如也的烂人都能有机会宣扬他那不是蠢就是坏的胡诌理论——以至于博士到现在都记得有狂热的佣兵在特蕾西娅的演讲过后,试图对初来乍到的巴别塔恶灵动手动脚:

这些头脑简单的蠢货似乎沉醉在过往童话书一样的故事里无法自拔,认为战争开启与结束、诸国发展与争斗不过是君主开口一句话的问题。

特蕾西娅对战争热情不高定然是有懦弱的狗贼在她背后进谗言诽谤,而这个人一定是现在被她信重的两个人之一。

鉴于凯尔希勋爵在萨卡兹中被先帝封爵的古老和能打,还是巴别塔

医疗部门的最高负责人,与他们的性命息息相关,就算主和也没人能说半个不字,因此一看就羸弱不堪的兜帽人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很难讲在特蕾西娅赶来阻止一切时,博士说着“没事没事”时的心里波动。

是嘲笑他们连站在特蕾西娅或者凯尔希面前质询的勇气都没有却敢狂热的呼唤战争这一事实,还是悲哀那些被这些人自私懦弱又恶毒愚蠢的选择裹挟的萨卡兹平民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

萨卡兹的身体素质很强,这意味着只是乌合之众都能挤在一起聚啸山林,特雷西斯把一些极易被蛊惑的歪瓜裂枣编成散装军团就能形成即战力。

当双方的基本素质和战术素养差不多时,精英干员存在的优势就会被庞大的人数差距填补——更恶劣的是,特雷西斯同样是萨卡兹曾经口耳相传的六英雄,不是傻子,会对他的策略做出反应,正面战场吃的亏越来越少。

遗憾的是,目光短浅之辈只看得到恶灵在战场上算无遗策、决胜千里,却看不到被战争局势逼得只能悬崖边上做文章的博士在付出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自己在牺牲,萨卡兹在流血,又没有胆子对特蕾西娅或者特雷西斯做出反馈,面对凯尔希勋爵的武力值同样畏首畏尾,于是一个捏造的、臆想的恶灵形象就同时被战争双方记恨上。

砰——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博士的回忆,被文件和痛苦打磨得疲惫不堪的男人看看钟表——不知不觉他已经批复文件到了凌晨一点,与凯尔希约定好的夜谈时间已经到了。

“请进。”

他出声邀请不久前才和他吵了一架的绿色猫猫,在后者推门进来时打量卡兹戴尔德高望重老勋爵的穿着:

她同样工作到了凌晨,身上缠着熟悉的消毒水味,白大褂是医疗部新洗消毒后的,绿纱裙露肩装,嫩笋一样的美腿随着步伐弹生生的动个不停,一如既往穿着一双露出脚跟的半透明高跟。

“身体怎么样了?”

凯尔希没有一点下午议事时的咄咄逼人与故作神秘,灯光下的女勋爵此刻柔婉得吓人,菲林美人注视博士,白天刚强坚硬的气质奇迹般软化下来:

他和她的关系明显不是什么针锋相对倚老卖老,博士和凯尔希的关系比巴别塔佣兵们推测得结果密切得多。

除了特蕾西娅,从未有人会让勋爵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不像对战争工具人的态度,反而像对漫长陪伴后的伙伴不自觉的温情与在乎。

只是由于某位菲林并不习惯表达感情,以至于语调还是冷得吓人。

他们在深夜静悄悄的对视,凯尔希没有半点矜持的走近博士的办公桌,看着他沉凝的视线与僵硬的身体,推测博士愈加糟糕的身体状况。

“我的检修期快到了,这一千年已经结束,我的使命即将迎来终结,下一次见面,我们又是陌生人了。”

第三十一章 巴别塔的来访者(三)

“就像许多年前那样?”凯尔希问。

“差不多,而且变化说不定会更大。”

“我已经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你了,”凯尔希回答:“第二次苏醒你说你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百无一用——这确实是个精准而正确的评价,那个时候你连三年都没撑住就死于一场冲突。

我不清楚那个你为什么要去阻止萨尔贡之间的攻伐,但我尊重他的选择,结果他到死也没展现奇迹,最后还是我把你扔进了远古墓地。”

“是啊,似乎因为他死得太早了,结果不得不是我来继续加班,虽然我现在和第三世仍旧不能算是一个人,但我相信我们的想法一定会非常相似。”

“没错,第三世的你和现在一样混蛋,自称荒野专家,实际上连源石虫都处理不了,如果不是体质特异,即使我都很难阻止你那么挑战生存极限下去。”

“这部分知识保存在我的脑海里,”博士拍了拍脑袋,回忆那段艰苦的时光:“荒野中什么植物能吃什么食物不能吃,吃了毒物后怎么自救,还有如何用粗糙工具简单处理感染生物——仔细想想第三个时期的‘我’能活着还真是劳烦你费心。”

“然后是第四世,你说你是考古学家,带着我跑遍了萨尔贡的古老遗迹,踹翻了数不清陷阱和源石造物,然而最好的成果也不过是几根朽烂的枝条——还被长生者抢了去。”

“是啊,第四世的我反杀不成功,被砍了后又由你把我扔进远古墓地,再诞生就是第五世的我,”博士拿了一支笔在一张空白笔记上速写,大量洋洋洒洒的古文字被轻描淡写的拓印上去。

“唔,这些文字无论从语系还是词句上来看都很古老啊,不过记载的大部分都是装神弄鬼的造神迷信与计谋算计。

他们与维多利亚有一定关系但不深,与炎文八竿子打不着,乌萨斯也不会使用这些

……”

博士思考了一会儿:“看样子那个抢走枝条的长生者是高卢人?二者文法关联很大嘛。”

“不,他去的是高卢的前身——谁又能想到曾经如日中天的高卢,最开始也不过是几支部族的联盟呢?岁月给了那几根枯枝很多意义,在高卢传说里,它们又被称为长生者之证。”

“看样子第五世我的报复还算顺利,那个长生者死了?”

“没死,但有时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他被你找到弱点,分别封印进了那些枝条里,被迫一边腐烂一边新生,在循环中走向虚无。”

“报复心很强啊,从我的记忆来看……第五世临近结尾我又回到了遗迹?”博士把写满珍贵古文的白纸折住一只角提了起来,递给走到办公桌边的凯尔希。

菲林女士平静的拆开办公桌的边沿,变魔术一样沿着边沿木板的几处条纹摁了几下,设计巧妙的承力椅就摆在了博士旁边。

她接过博士递来的白纸,一边坐下,一边使用法术焚毁了这张能让古文字学者发疯的历史记录。

“之后的记录大同小异,”凯尔希低沉地叙述这段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过往:

“你的状况一如既往,二,四,六,八……这些次数里你就好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探索这片大地,充满了天真的幻想。

一会儿说自己是个武林大侠,一会儿自认是医务人员——说句实在话,那时你自信满满打算拯救世人,结果被泰拉人的身体状况打击得消沉自闭的样子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至于单数次的转生……”凯尔希沉默了一会儿,“你们都是这样,从机械一样的古怪变成有血有肉的人类,最后又莫名其妙变得僵硬,用尽手段回到古老遗迹里。”

“虽然单数次的你一直都很想模仿泰拉人类,但我看得很清楚,你们只是捡了双数次那些人的性情与选择,机械的走下去而已。”

“那你对我们怎么看呢?”

博士愈发靠近机器一般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他在竭力表现一种饶有趣味的神情,凯尔希想。

“最开始,双数次的你虽然很稚嫩,也很容易死,可你会成长,会改变,会怀念别人会照顾别人会顾虑别人。”

她尽量用博士能听懂的语言描述,这是多次面对单数次博士逐渐总结的经验。

——他们对凯尔希的解答在乎又不在乎,如果真的简洁易懂,颇有意义,他们会将这段谈话留档,作为知识传承下去。

如果是毫无营养的废话,需要反复提炼出隐藏的单薄信息,他们会把凯尔希说的一切记录一笑而过,下一次的单数中没有一丁点过去的残留。

“单数次的你就像旷野中的幽魂,你绝非人类,却不得不模仿人类,只有这样你才能取代他们生活下去,然后在不断地磨损中自我了结。”

“很有趣的想法,但我问的不是这个,”

博士打断了凯尔希的欲言又止,他继续问道:

“我想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当你看到熟悉的人一次次忘记你,不断地更新换代,失去了与你的所有过去,然后他再次找到你想与你交流时……”

男人在座位上换腿,两手交叉盖住身前,直愣愣的问道:

“你是什么想法?”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凯尔希蹙起眉头。

“一个将要与你讲述秘密的单数列博士想让你与我分享秘密。”

凯尔希沉默了,无声的思考银纱一样浮满书房,白大褂的医生也开始像博士一样翘起二郎腿,让缤纷的思绪在头脑中卷起漩涡。

“偶尔,我会觉得无所谓,我们会再见面一个千年,互相扶持,互相关注,最后又一次由我送你进入下一场轮回。”

“有时我却厌烦了这场纠缠,我不愿再与你见面,恨不得你永远被囚禁在选好的埋骨地中永不归来,只因你做出的选择带给这片大地上生灵的伤痛是如此可怖,以至于我打心里就不想让你想来。”

“这很矛盾,有时是前者,我会很开心,有时是后者,我会在你的坟墓前反复思考是不是要将你镇压在地狱,永远不要来到人间。”

凯尔希平静的描述有关博士的感官,复杂的情感在她体内回荡,最终透过口腔传递到深夜冷清的空气里:

“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无论单双数列,你都曾做过我无法原谅的事,泯灭高尚、迫害美好,你总是能在追寻的过程里把一切搞得一团糟。”

“就像现在这样?”

“比现在更严重,”凯尔希说,“如果真的要为罪行算个额度,你最恶劣的时候所作所为和背叛特蕾西亚甚至杀死她想差不多。”

“那可真是不妙。”

“何止是

不妙?”凯尔希瞪了博士一眼。

“现在我坦诚了我的秘密,就像远古时期部落组长歃血为盟,以诅咒确保合作那样,你的秘密呢?”

第三十二章 巴别塔的来访者(四)

“嗯,这要怎么说得清呢……”

博士沉吟了一会儿组织语言,才向后仰坐在靠背上侃侃而谈:

“你可以讲我的生态理解为高维存在的接收器,他们或出于兴趣或出于另外的原因不得不降临到这片大陆上,一部分人没有肉体,最终会成为世间不生不死的幽魂,于是我便作为他们的载体出现在这里。”

凯尔希嘴唇蠕动了一会儿,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但看博士现在迷蒙空寂的语调,她就知道他已经再一次跌坠到了自顾自的回忆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博士说,“那些高位存在的正体是什么?我是其中的一员吗?死亡会对每一世的我造成什么后果?这些我都会一一和你讲述,只有这样你才能接近无所不知不是吗?”

巴别塔恶灵开了个玩笑,凯尔希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设计我的人删除了这些资料,甚至不允许我进行记录,关于他们的信息只存在于远古墓地中,遗憾的是,当前的泰拉世界并没有打开资料室的条件。”

博士喃喃地描述着,凯尔希一时感受不到他是在正常叙述还是对他口中的设计者心怀怨恨,好在,这个人很快就给了关于疑问的解答:

“我,不,机体4986,并不是人类,同样并非高位存在的一员。机体对人类和泰拉亚人的情感倾向并无需求,因此通过模拟已死亡的高位存在残留在机体内部的人格与泰拉百种进行沟通。”

“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合成人?”

凯尔希的眉毛由于过于惊骇的事实太高了两度,菲林猫猫定定盯着开始褪去人类气息的机体4986,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

“机体是碳基生物类人工生命体,由■■博士和■■■■博士设计,负责对高位存在进行临时辅导,基于对方生命等级提供各类支援。”

“基于部分高位生物失去受肉,本机选择将血肉作为祭品接纳高维存在。”

“经过反复验证,同一时间一般只存在一位高位生物,且其受肉情况呈现明显的时间分布规律,幽魂与肉体常呈相隔出现现象。

因此,本机共进行多次模拟人格演化以收集信息以对幽魂类存在进行常识灌输。

迄今为止,除00001任务并无模仿目标外,00003及后续计划列表中皆以00002号及其他高位生物精神残留为模型。”

“所以你只能记得过往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来自上一世的……‘高位生物’?”

凯尔希和博士一样转过头去观察巴别塔外,午夜时分,月色和黑夜一样美。

“是,本机残留保存记录为与名为凯尔希的异常生命共同冒险,参考高位生命记录,你与本机共同在名为雷姆必拓的卡斯特人大型聚集地进行过多次历险。”

漫长的沉默。

“那那些高位生物呢?”她问。

“当高位生命降天为人进入泰拉时间线时,他们将失去相对泰拉生物来讲与时间尽头并无差别的长久寿命和观察整个时代的视界,因此,当其死亡时,将与泰拉人类一样失去生命。”

“你在骗我。”

凯尔希笃定下来,尽管知道这么做毫无用处,她还是进入了谈判模式,翠绿色的眼珠紧紧盯着什么都看不到的兜帽,眼中绽放的神光有着穿透覆盖面庞的阴影的锋利:

“你的上一任辅助对象可没有你这么满口谎言,她曾告诉过我,对祂们来说,随时能够重返泰拉而不是死亡,祂们甚至,”

凯尔希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不快:

“祂们甚至把泰拉当成一场游戏,把杀死其他生灵当成所谓的任务,人命对他们如同微尘,除了最开始的几个存在,祂们……!”

“你同样在对机体进行欺骗。”

博士用陈述句打断了凯尔希愈发激动的指责,毫无起伏的语调把所有道理讲的明明白白:

“部分高位存在生活在另外时间线,观察过泰拉部分信息,因某种未知原因,其所视之物遭到扭曲,将以另外模式存在于高位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