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若是郝昭言之凿凿试图说服她,德克萨斯反倒会根本不信,然而当郝昭轻描淡写的跳过这一问题,德克萨斯反倒将信将疑起来。
但橘猫并没有顾及德克萨斯乱成一锅浆糊的思绪,郝昭相当耿直的继续说道:
“但无论是西西里教母本人还是取代西西里的什么人,他都驱逐了拉普兰德,让她有家不能回,只能跑到龙门找你——她认为你和她有一样的遭遇,或许和你的交流能让她更加了解自己。”
“但未曾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竟被人打成如此模样,她被我打出兽性状态时一时迷糊,把这桩大秘密说了出来,我不想骗你,所以把这些事全部都告诉你。”
德克萨斯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半晌,鲁珀才抬起头来直视郝昭,脸上却一片迷茫,被眨眼间时代变了的现实打击得怀疑人生。
可救人还是要救的,无论过去在叙拉古和拉普兰德相斗相杀的日子,还是狼狈离开叙拉古逃命时,白狼默不作声却隐隐约约暗中出手阻挠追杀的恩情,德克萨斯都不会任凭拉普兰
德就这么离开。
失群白狼能为了同样离群索居的灰狼向不可能战胜的敌人挥剑,她德克萨斯又如何能抛下拉普兰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呢?
更何况,如果西西里真如拉普兰德所说,已经落入幕后黑手的掌握之中,那么她必须要回去:
总有些记忆渗着血,总有些仇恨要以刀剑和鲜血偿还!
那些人灭亡了德克萨斯家族,那么德克萨斯也必须以血换血、以牙还牙!
原谅?原谅个【叙拉古粗口】!
“她说过叙拉古的……”德克萨斯停顿一会儿才从脑子里找到能准确表达想法的词句:“叙拉古现状是什么样的吗?”
“拉普兰德只说了她在叙拉古被驱逐,西西里已经失去教母,荣光和威严都被渗着血黑暗吞噬——抱歉,我实在不理解这意义不明的修辞指代的是什么。”
郝昭相当为难的复述了一遍拉普兰德神志不清时对叙拉古的描述,德克萨斯却相当理解橘猫的不明所以:
下城区坊间传闻,郝昭局长自上任以来就严格要求下属控制报告文法,字多字少无所谓,一定要准确、直白的描述行动过程,所有敢用特殊修辞不明不白书写的,一律退回重写。
拉普兰德掺杂叙拉古教堂唱诗风格的叙述提出一个含糊不清,郝局长不喜欢情有可原——更何况橘猫对叙拉古一知半解,能从拉普兰德的句子里提炼出西西里教母已经原地爆炸已经是理解能力上佳的成果。
但郝昭下一句话就让她惊异的瞪大了眼:
“不过我曾经在炎国游历,和一位叙拉古出身的鲁珀相识,如今他和我尚有书信联系,自述在西西里当前位置附近建立了一座名为亚楠的小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写一封引荐信。”
诸葛孔明据说认识不少炎国人物,对叙拉古、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乌萨斯、莱塔尼亚和雷姆必拓知之甚详——我可以用他是位情报人员作为理由。
可你郝昭一个炎国出身的大猫……为什么也能认识叙拉古人?
你们这些人都这么交游广阔的吗?
第四十二章 暗无天日(下)
十分钟后,郝昭离开企鹅物流员工宿舍,临走前盛情难却,还是接受了能天使热情赠送的苹果派,一边皱着眉头啃一边对看他皱眉头笑出声的能天使告别。
能天使背后,拿着郝昭用钢笔当着自己的面用叙拉古文书写的信件,看着信封表面看起来相当浮夸、实际上只有老牌叙拉古人才能写出来的叙拉古花体,德克萨斯百思不得其解。
她又忍不住看了看信封表面,非叙拉古人很难识别的连体花体花俏的烙出一句问候:
“致我无耻又高尚,残暴又温柔的朋友马卡龙·布兰度——郝文远。”
·
世界碎裂了。
人类裂开了。
我……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把自己关在漆黑无光的卧室里,连看一眼外界的勇气都没有。
听不清好恶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不敢面对的恶毒。
【■,你真让人失望,我绝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要杀我?是舅妈对你不好吗?】
【■■■,真不想来看你,可谁让家里让我务必和你保持联系,只有这样生意才能继续?唉,好烦啊。】
【■小姐,你怎么了?】
【■,你就是我的心尖钉肉中刺,如果没有你,我就是被他们选中的下一任候选人!你摆什么谱?!不就是仗着自己舅舅是魏公吗?居然还敢在闹脾气说什么龙门不好?没有这层关系,你算哪根葱!】
【■■小姐,似乎真的不太适合在龙门生活呢。二少爷,不如就……】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过来!
我没有那么想!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求求你们不要过来了!放过我吧!!!
歇斯底里的哀嚎和求饶在声音持续一周后就被陈关在心灵深处,她蜷缩在空无一物的客房里,抱着一床被她从原本房间里提出来的被褥,把自己围成一团扭曲的毛虫。
房间空旷无比,除了衣柜、桌椅、铁床,没有任何家具存在。
黑暗是一切的主题色,陈被困在黑暗中永远都无法离开。
有数不尽的生命在暗处窃窃私语,有数不清的恶毒在冥灵中睁开双眸,鲜血涂抹在用痛苦做原料的面包上,黑暗中的无形存在吞吃着洒满酱料的零食,层层叠叠的阴冷笑容在陈耳边紧追不放。
“不!!!!!!!”
陈的哀嚎整个宅院都听得到。
她痛苦的把身体紧缩再紧缩,身上黏腻的汗水不曾擦拭,在被褥中留下难闻的酸臭味道,可陈根本不敢离开这间被黑暗充斥的卧室,哪怕她总是会听到黑暗中的幻音,看到黑暗中狰狞的幻象,但只要不离开这里,她就能忍
受一切痛苦。
身体的哀鸣让陈的感官发出火烧火燎盾卫疼痛,她却贪婪的把身体发出的危险讯号牢牢刻在感官之中,因为只有这样,陈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把自身交给魔鬼试图战胜强敌的懦弱如期得来了失败,能和那日亘古绝今的剑客剑锋交击的能力却必须偿还代价,于是,自那一日开始,陈的世界开始坍塌。
周围还是那副样子,赤霄是赤霄,制服是制服,手术刀是手术刀,桌是桌椅是椅,世界上的一切都在继续运行。
可最大的不正常在侵蚀陈的世界。
眼中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黑色的气流盘踞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体,显露出种种狰狞恶毒的外相,亲爱的要让他成狞恶的,正义的要让他成阴狠的,美丽的要让他成凶恶的……
放不下的,要让他成痛不欲生的。
魏彦吾在陈眼里成了一条僵直恐怖的僵龙,这头恶龙周身腐烂、鳞片混着绿色脓液淅淅沥沥从腐臭死亡的身躯滴下,权力的恶臭遮不住森白骨架,每一根骨节都带着对权力炙热渴求的骨刺,扭曲着伸向天地。
鼠王是一头痴肥肮脏的老鼠,暗黄色的脂肪掺着恶心务必的浓黄臭油,把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老鼠紧紧包裹,漆黑的小眼睛像两只邪恶的毒甲虫,怨毒的盯着视野里一切年轻的圣灵,贪婪的从他们身边吸气。
诗怀雅、林雨霞、黑蓑、近卫局干员……甚至文月,都在陈的眼里发生了无法逆转的突变。
随着与每个人的相见,陈的耳边传来止不下去的咒念,魏彦吾在恶毒地指责她一事无成却自命不凡,还对文月夫人下了死手。
鼠王在带着窃喜撺掇魏彦吾废掉陈的地位,明明是在安慰权欲熏心的僵龙原谅陈sir,话里话外却都在激起魏彦吾的怒火。
诗怀雅的声音带着压不下去的不耐烦,靠的更近时却带着让陈作呕的谄媚,林雨霞尖锐的女音里全是嫉妒,仇恨和疯狂让她的声音充满偏执。
哪怕暗处的黑蓑,语句里都带着保护一个废物的牢骚和怨气。
不,不是这样的。
陈的理性试图拯救自己——她明明听得到,魏彦吾和文月伤好后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她的身体,诗怀雅和林雨霞在老鼠王的安慰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自己家,黑蓑带着担忧保护着她,每个人其实都在试图拯救她。
可那个声音,那个笼罩在自己耳边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选择
陈尝试着和脑海中的声音对抗了许久,但她的对抗相比那声音是如此软弱无力,就像龙门面对她的理想一般——你说你的,但这世界终究不是围着你转的,我还是继续做我的。
陈在完成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的学业进入龙门近卫局时就被龙门上了一课,哪怕因为家世原因,龙督查不必为薪水发愁,现实和理想的碰撞都让还年轻的陈头破血流。
那暗无天日的声音也是一样。
它不会因陈的想法有任何动摇,也不是什么端正心态就能放下的心魔,那东西是客观存在的声音,永无止境的停留在陈的耳边。
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魏彦吾和文月满是关心的安慰着她,陈能听清他们的话语,也能从话语中提取出在明显不过的担忧和关怀。
可声音总是在陈耳边回响,它在告诉陈魏彦吾和文月厌恶着她,而她是个没人要的野种,那个女人根本不喜欢她,名为陈的女孩在诞生时就是为了遮掩投向塔露拉的恶意视线。
红龙才是魏彦吾的好兄弟和妹妹的爱情结晶,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是原本被龙门各界投以视线的强宣称。
【那我呢?】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陈,你难道忘了幼年时有人欺负你时,小塔站出来保护你吗?!你难道忘了小塔和你说的话吗?你们的友谊……
【那我呢?】
我没有这么想!这么想是不对的!我也不是为了遮掩视线而被生下来的!我也是、我也是被爱着的人啊!
【……那我呢?】
……
陈分不清善意和恶意了。
她的世界里只有你来我往的诡谲算计,阴狠毒辣的谋略,再看不到昔日里半点痕迹。
每个人走进陈的府邸都带着善意,可在黑色的气流里,龙督查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阴霾。
明明任职近卫局督察时也见过许许多多包装得华丽繁复的阴损伎俩,明明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识过隐藏在细节中的诡谲手段,可当整个世界都是阴狠和丑恶时,陈突然失去了力气。
如果眼中一切果然为恶,那她尚能忍受,不过凭手中赤霄,秉胸中道义,仗剑而行纵声长歌,用一介血肉之躯搏一场春秋大梦。
可每当她从那些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声音中恍惚,每当她把自己转的头晕目眩日夜不分,陈都能从扭曲黑暗的世界
里清醒一些,借着微不足道的时间喘息休息。
可就在那时,她的地狱到来了。
魏彦吾少见的抛下公务来看她,老龙一夜之间头发枯黄了半截,陈敏锐的鼻子还能闻到他发间洗不掉的染发剂的味道。
文月眼里框着泪,东国贵人却攥紧手掌,死活不愿将泪水落下,她满是悲哀的看着在黑暗中无比狼狈表情却带着点解脱的陈,历来坚强的女强人脆弱的肩膀失了稳定。
诗怀雅和林雨霞一起来看她,两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带着陈爱吃的龙门肠粉,诗怀雅还带了陈曾经随口一提味道不错的马蹄糕,素色的糕点带着陈熟悉的气味。
鼠王只会和黑蓑一样隐藏在暗处看她,年迈的林舸瑞还是那副僵着脸的先民模样,可从小就被鼠王拿着糖果逗的陈,总能从林老先生依旧强势坚强的脸上看到隐藏不住的疲惫。
就连黑蓑,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尽心尽力的缩在阴影里照顾着她。
美好的故事总是转瞬即逝,它是陈无尽折磨中的一点希望,是陈恍惚痛苦时最后的明灯,她被扭曲的耳朵里听得清所有怨怼,清醒时竭尽全力却只能模模糊糊地聆听亲人的谈话。
“彦吾,去请文远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文月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带着疲惫,陈有着清晰的感觉:那个一直在丈夫背后和他一起经营龙门的文月夫人在虚弱,那个看着柔弱,实则无比坚强、韧性十足的龙门第一夫人在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这样想着,可心里却带着擦不掉的心酸:
还能是为什么呢?谁能让坚强到连魏公都愧疚的文月夫人哑着嗓子暴露虚弱,又是谁能让文月甘愿欠下人情,甚至一厢情愿的把希望放在外力上?
在如今的龙门,这个人有且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正和文月说着话:
“不行的,文月。”
魏彦吾的声音里带着沙哑,陈无法相信发布政令中气十足、驳斥她来口若悬河的老龙有这样的一面,可偏偏就在房间外,她艰难地听着他们撕开面具后的温情脉脉。
“晖洁她,晖洁她入魔了,在大炎这是不可被原谅的事。天师府只要知道,就是立刻诛杀,哪怕真龙后嗣,也要在镇魔窟里永世囚禁,隐瞒包庇者视为同罪。”
魏彦吾干涩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一样凄惨,一旦陈的情况暴露,龙门就会像一张轻薄无力的白纸,被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手掌撕碎。
“文远很聪明,他没问我们任何关于白雾事件的事,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部分,甚至放出假消粉饰太平,但入魔这种事、这种事是绝不能隐瞒和放过的……”
老龙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虚不受力的绝望,失落的把炎国人众所周知,他国人却少有听闻的秘密告诉文月,让麒麟夫人也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炎国曾经受过入魔之灾的苦处,那年真龙的后继者入魔,魔气经久不散,弥漫炎国故土。
“不到三月,炎国人心大坏,民不聊生,昔日雄才大略的一代贤帝也成了猜忌酷戾的暴君,天师府中若不是有老天师坐镇,只怕也要沦为魔窟。
“救不了的,文月,巨兽后第一大灾,十二岁兽都不敢接触的入魔之厄,纵使文远他医术亘古绝今,也救不了的……”
【我要抹去过去的耻辱,就像背叛兄弟强嫁妹妹一样,用陈的死亡换一场更宏大的猎场。】
漆黑的声音又一次取代了陈的意识,她从正常跌坠到了谷底,生存握上的抓手变为摆设,陈把自己扔到散发酸臭汗味的被褥里,狼狈的像一坨等待处理的垃圾。
我该怎么办?
自那一场聆听,陈恍惚在噩梦中已有一月——人在扭曲,物却一如既往,看日历已经成为曾经的龙督查排遣无望的习惯。
她盯着空落落的窗帘,看深色的布料在风中轻轻舞动,人不由己。
放在被褥边的赤霄失了灵性一般一动不动,被孔明正面强势击败后,这把血红的长剑就仿佛失了锐气,再也看不到半点乖张渴求。
她盯着赤霄剑柄上每一寸花纹,轻轻拔出猩红锋利的剑身,感知着厚重的利刃沉寂的灵性,下了决定。
第四十四章 星熊:这个就有点超纲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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