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人滚出泰拉 第374章

作者:言未尽

“我活了快六十年了,在这荒野里过了三十年,去过移动城市,可移动城市看着容易进,实际根本不欢迎我们这种荒野里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我在那里扛大包、扛砖头、挤大通铺,过得还不如在荒野里刨食——好歹这里有自己建的大房子,有种出来就能吃饱饭、饿不死的庄稼不是?”

“可这世上没有穷人能活得好,一时的知足,带不来一世的快活,姑娘,”老人像喘不上气来一样叹着气:

“城里现在明明有自己种的粮食,却还要到荒野里来抢我们的东西,他们还要起一个文绉绉的名字,说是土地税和农税,一年种下来的东西,七成是他们的,剩下的三成才是我们的,那些粮在城区里卖出高价,他们收税的时候却一分钱都不给,你说这事对不对?”

“……”

惊蛰没说话,站在惊蛰的立场上,她应该同仇敌忾,为老者遭遇的一切感到愤慨,可站在雨露台的角度上,她应该斥责老者的贪婪和愚蠢:收集粮食是为了北境作战,北境战线如果被邪魔攻破,你们连种地都种不了!

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炎国的地,都属于炎皇,正是因为真龙当年带领炎国人驱逐巨兽、撕裂岁相,你们这些庸才才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当年牺牲者、有功者的后代们吃点好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刁民,种着真龙和贵族牺牲自己打下来的地,居然丝毫不知感恩!

可她自己都觉得这种话过于混蛋,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只能干巴巴的问道:

“可是收税不也是会给好种子和化肥的吗?那些都是炎国天师府改良出来的好种子,拿到它们种地,哪怕剩下三成,也比以前多的多,而且还有农具帮忙收割……”

老者扭着脸冲她笑,脸上已经是连苦涩这个词都无法形容的表情,他没有眼泪,可眼泪却像是已经流下,浸到了土里。

“姑娘,你看看你眼前的土,你看看这里周围,这里不是移动城市的农场,我也不是城市里种地的文化人,他们给的车底盘低,消耗大,只能在平地上开,还要用源石才能启动,姑娘,你觉得……我去哪里弄源石,又去哪里能找到一块连着的、大到收庄稼的时候能和一块源石的价值相等的土地种地呢?”

惊蛰咬紧了舌头,舌尖被牙齿压得尖锐得疼,她当然知道哪里有,在那些贵族圈下来的地里,在移动城市周围属于移动城市管辖范围的地里,在炎国北境专营的大型农场里,老者所说的土地都能找到。

那里有源石机械,有人工智能,有各类营养液,可这些都和老者无关,他有的只是眼前这一块烈日下贫瘠干枯的破碎土壤,需要日复一日的耕耘劳作,才能从中长出糊口的庄稼。

“至于你说的种子和化肥……”

老人嘶哑的嗓子带着无力和茫然:“起初几年有,代价是涨税,那时候种出来的粮食好多,太多了,哪怕三成也能养活我们一家,所以我签了合同,拿了种子,可到后来,到后来……”

他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激烈的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只余空洞,粗糙的手掌举起,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饱经风霜的黝黑脸颊上:

“我真想回到那时候给自己一巴掌啊,让你瞎了眼蒙了心什么都不顾的签了字,让你脑子被驴踢了同意那帮满嘴胡话的王八蛋扯东扯西的胡扯,让你个没心没肺脑子里长得全是棉花的傻哔同意,他们、他们根本说话不算话啊!!!!”

惊蛰赶忙抓住老人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脸上的右手,常年劳作的老者力气极大,哪怕只是啪啪的几下大力扇打,那张原本看不出表情、只有汗水在阳光下发光的脸就被打得高高鼓起,带着鲜红的掌痕。

“老先生,老先生,他们说话不算话?他们怎么会说话不算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若折枝(五)

“这还用想吗,姑娘?”

老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挤出来几句不可言说的秘密:

“发种子发化肥的政策下来时,他们确实挨家挨户和颜悦色走过来商量涨税发种子的事,劝我们说种子和化肥都是好的,可以先种一年,一年之后看看成果,成果好就再来我们这里问要不要实行涨税发种子这一套。”

“最开始种了一年,哪怕天气不怎么好,依旧大丰收,大伙心里都高兴,等那些个吃人的畜生来的时候,就听他们的意思,签了名,同意了涨三成。”

“可是,姑娘啊,可是后来他们根本不给我们发种子化肥,税却要收到七成啊!”

“怎么会!?”

惊蛰一时愕然,松开了抓住老者右胳膊的手,惊得后退一步,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呢?报纸上、报告上、京城收到的消息都说你们收到了种子和化肥,炎国也确实年年都在下发啊?!”

老人笑得露出缺了牙的牙床,哭一样的问她:

“是啊,种子和化肥都发了,为什么我们没收到呢?”

“这、这事不合炎国之法啊!只、只要找到移动城市里的司法衙门,就一定能把这些人绳之以法……”

“不能啊姑娘,你虽然不年轻了,可还是在大城市里出来的,没见过这些小城里的阴私事。”

老人摇头,露出满是伤痕结痂的后脖颈,密密麻麻:

“我们是没收到化肥和种子,可别人收到了,县城前城主的家眷里有人开大型农场,我们苦巴巴在地里种粮食时,他们大丰收,我们捡粪便、烧草灰,他们能洒化肥,我们收七成,他们给多少我打听不到,只知道他们每年都建堆米的私人粮仓,城里放陈米的粮仓反倒废弃不少。”

“!这、这不可能!炎国京城每年都要检查,大型移动城市也多次委派年轻官员进入地方督办,连城主都是年轻派,怎么会如此?老人家你不要骗我……”

惊蛰急的脸上冒了汗,密探时期明明生死置之度外,即使危急情况下遭遇敌人,也能游刃有余谋划反击,毫无失态,可此时麒麟汗流浃背,哪里还有就任雨露台最高长官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姑娘,没那么简单的,”老人睁着失去光彩的眼睛,看着急的不像话的惊蛰说:“你知

道前城主都做过什么吗?”

“他先是就任县城校长,做了十年,有了名望,被推举进了教育厅,做了五年,平稳升迁转到官员培训学校,在那里又呆了七年,之后去县城衙门做了师爷,认识不少人,又过十年,成了城主,他认识司法衙门,认识教育厅,认识吏员,有的是办法。”

“他大儿子当年没怎么读过书,可早时候不讲这么多,早早进了司法衙门,先是小队长,后是组长,再后来是分局副局,最后是总局局长,加在一起没过五年,他二儿子是个有本事的,去了县城外的移动城市,读了专科,回来之后先当了半年村长,之后火速提拔,屯长,乡长,校长,最后去了教育厅,做了厅长,娶了媳妇,媳妇家里也有本事,连续三代,都在县城卫生局里一把手二把手。”

“小儿子做了食品商,县城里唯一一个食品商,拉着亲戚做食品生意,其中一个搞了大型农场,一个做化肥和种子,他嫂子家里还有人管县城粮仓,甚至县城医院里,都有他的亲戚做院长——姑娘,就算移动城市派了人,就算下来种子和粮食,怎么会进到我们口袋里呢?”

惊蛰一时停住了呼吸,窒息一样听着老者的诉说,明明是在说自己身边的事,明明耸人听闻到让麒麟心惊肉跳,可老人谈起来平静的像是评价一段话本戏剧,脸上见不到半点动容。

是麻木,还是认命?

“那、那您的亲人呢?他们、他们没来帮您,或者带您去移动城市里过活吗?”

惊蛰嘶哑这嗓子问,脸上是难堪的涨红。

“孩子?亲人?”

老人看着惊蛰,眼里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儿子去北境当兵啦,儿媳妇收到他牺牲的消息,去接受了三个月的战地培训,也去北境啦,娃他妈想孩子,非要去,我不让,她就留了信,趁着晚上偷偷去报名啦,给我这不中用的老头子换来几个月的米,几个月的面,后面我不中用了,也要去北境,这个家里就没人啦!”

老人说完,自觉无话可说,便绕开了惊蛰继续耕种,汗水顺着一道道黝黑的沟壑流下,陷入大地同样漆黑的沟壑中。

麒麟踉跄着离开了,她一步步疾走,偶尔还要摔一跤,把整洁的衣服摔得风尘仆仆却满不在意,渴了就喝带来的水,饿了就吃几块饼干,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走到了另外一座县城。

然后,在这座与老者毫无相干的县城里,麒麟听到走街串巷的大娘与老人说的凄惨景象大同小异的说辞,可这说辞里没有嫉恨、厌恶、憋闷,有的只是羡慕和渴望,甚至家里有人去县城地头蛇开的商店里做工,都被其他大爷大娘逮着夸,而家人去了北境的,所有人都哀叹那一家的凄惨。

——她作为雨露台最高长官,就算见到自愿报名的战士,也都是读书识字、在炎国称得上文化人的年轻人,哪里会见到衣着破破烂烂、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们呢?

惊蛰已经不愿言,补充了些许补给后,她逃一样离开新的县城,拜访下一座,继续打听消息。

然后……大同小异。

大同小异、大同小异、大同小异、大同小异、大同小异……

她走走停停,花了几个月在炎国闲逛,却看到遍地一处大同小异,相似无言。

麒麟牙齿都要咬碎,却只能看着这些悲惨无计可施,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行走,终于进入了移动城市。

郊外如此,县城如此,大型移动城市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心若折枝(六)

大城市里灯红酒绿,夜晚也有璀璨如星的霓虹降临人间,这里是乡下人眼中的天堂,炎国人眼中的世界,他国人眼中的炎国。

惊蛰第一次进入陌生的城市时,很快便适应下来,毕竟她出生在京城,麟家也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天然就站在泥腿子们走不到的至高点,所以来到其他城市时,麒麟不仅不怕生,甚至还有几分评点不足的动力。

后来就任雨露台,更是走访移动城市无数,不知见过多少或绮丽或壮观的城市奇景,拜访过多少移动城市中如雷贯耳的大人物,普通人想要见到他们简直难如登天,千辛万苦都求不得一封见面的请帖,而作为密探的惊蛰可以轻易让移动城市里的大人物们拜访她,居高临下。

现在想来,那时所谓的微服私访,与其说是不看人情的私下调查,不如说是双方心照不宣情景下的政治拉扯——密探根本没有掩饰自身的意思,城主的暗中势力则默认看不出密探已经到来,但该见的大人物都已经做好准备,做不好的通通是被丢出来为密探作政绩的替罪羊。

她以前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上白下米的简单裙装抹掉贵气,伪装后蓬松的栗色头发和栗花尾巴削弱英气,数月流浪后已经看不出来是出身京城大小姐的惊蛰被

守卫看了好几眼,满面风霜驱不掉天生丽质,转眼间,麒麟身后就埋伏上几个蠢蠢欲动的跟踪者。

看守移动城市入口的城主暗卫认不出她,也没人能认出眼前这个可怜兮兮、头发被吹的一面倒的旅人会是大名鼎鼎的惊蛰总司,炎国下一轮的招兵又开始了,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这位独得炎皇宠信的重臣应该在京城里与出身良好的战士们聊报国重志,聊护卫炎国,而不是跑到与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来看一座普普通通的移动城市是怎么运转的。

招兵才是惊蛰最关键的政绩,若是出了问题,她还要不要圣眷、要不要晋升了?!现炎皇陛下用惊蛰这把刀砍伤了多少人,这把刀钝了,就会有多少人过来,要把这把刀挫骨扬灰!

满朝公卿当然知道惊蛰只是一把刀,当然知道真正对他们下手的是炎皇陛下,可有人敢去找炎皇的麻烦吗?命都不要了?!岁相化身这种司岁台如临大敌,天师府细心针对上千年的怪胎面对炎皇都不敢扎刺,他们敢忤逆炎皇?

这位可不是什么仁慈心善的主!

所以还有谁能被他们报复呢?自然便只有一把已经被磨钝、再无其他用处的刀啦!

雨露台密探长官涉及什么,下面的密探自然也要关注什么,没办法,大家都要有成绩好升迁的嘛,就算是屯局各地监察地方的密探,也都开始将注意放在征兵上,而不是监察哪哪地有什么人又干什么丧尽天良的福报了。

因而,当惊蛰真正以最普通最平凡的流浪者身份进入移动城市时,扑面而来的无视与陌生让她几乎窒息。

麒麟第一次发现作为陌生人到一座城市打拼是何等艰难的故事,手里只有一张盖了鲜红印戳的身份证明,这是她在雨露台偷偷给自己盖得,当做微服私访时隐秘的身份,包里只有微不足道的几张纸币,身上更没有什么值钱玩意,想要找住的地方,却连去哪里找物美价廉的旅馆都不知道,想要找地方吃饭,却发现自己可能连一顿饭钱都给不起。

她去县城,一点纸币就能住上一段时日,吃上些自己做的小菜,可在寸土寸金、人来人往的大都市,没有经验的密探大人连买菜都找不到合适的市场。

往常作为密探哪有这种待遇?哪怕因为个人政治倾向和上司有些不对付的时候,出身雨露台的惊蛰大小姐都能领着雨露台的公费,心安理得的进入移动城市,随便找一家灯火辉煌的酒店,拎包入住无压力——可现在进移动城市最著名的酒店?

她看了看从兜里掏出来,皱巴巴的几张纸币,黯然地选择了拒绝。

看来得在公园里打个地铺了。

麒麟这么想着,随后脑袋里一阵刺痛,被这陌生的思绪惊讶到有些怔然。

我什么时候……会有找个地方打地铺的想法?

她把纸币塞进结实的粗布裤兜里,手指摸着裤子粗糙的边线,心不在焉的思考。

是在司岁台培训上?

不,司岁台不会教这个,虽然曾经的司岁台为了司押岁相风餐露宿、遍处流离,但炎国发展至今,移动城市大量出现,已经能够形成随时随地直接补给的物资线,司岁台出身的司岁密探只需要在移动城市出示令牌,就能有吃有喝有补给,连野外露营的设备,都有专人提供,炎国最新出品的野外充气式居室,除了贵和保质期极短外没有任何缺点,而密探们能够不计代价的携带多种此类一次性居室,带着大量设备追踪岁相。

所以在公园打个帐篷铺地铺这种想法,司岁台出身是不会有的。

难道是雨露台的密探守则?负责伪装成流浪汉监视?

不,不会的,雨露台的密探比下属单位司岁台品阶都要高,真要想调查什么人,炎国无论哪一座移动城市都要配合——哪怕现实中龙门亲王魏彦吾,都要为雨露台让路,现在的炎皇可和他魏彦吾没什么近亲关系!

需要伪装成流浪汉跟踪嫌疑人时,有的是经验丰富的下属单位负责人站出来赶着上——这可是上好的立功机会啊!怎么能让雨露台莅临本城指导的大人如此狼狈呢?快快快!把本局长的装备拿来,我亲自上!

所以……雨露台也没什么关系吗?

雨露台不可能教,麟家就更不可能了,我好歹是女性,家里那时培养我,可没打算让我出去四处流浪,朝不保夕,父亲支持我读书,母亲教我基础练气的法门,家里也会准备药材供我服用,什么都不缺。

所以我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惊蛰说不清道不明,但还是决定趁着迷茫去公园看看,要是实在不行,就真的在公园支帐篷对付一宿,明天再继续调查。

但在这之前,要处理跟踪的人牙子,他们里面没有好人,十个里挑出九个杀了,都会有漏网之鱼,抓住时不要急着杀,要细细的囚禁、伤害、胁迫、威逼,让他们知无不言言无

不尽,这或许在你看来有些残忍,但非常合适。

因为他们是移动城市里最灵通的耳目,只要抓住审问,就能明白阴私层面最基本的规矩——出身最尘埃,做着最肮脏、最为人不齿之事的臭水沟老鼠,总得耳聪目明才能在移动城市里活着,但这些人又很狡诈,他们识遍了初出茅庐的新人,见到过太多被他们迫害的哀嚎,能轻易嗅出软弱的味道,哦,软弱这个词或许不够准确,在他们生活的地带,软弱又代指善良。

总之,只要让他们嗅到这点滋味,他们就不会开口说了,所以抓住后要极尽残忍,敲骨吸髓、反复折磨,让他们明白,他们已经落到和他们一样的恶人手里,所以有什么最好说出来,否则就会像那些被他们坑害的人一样,生不如死。

又来了!

惊蛰握紧拳头,再一次听到了脑内奇怪的杂音。

第二百二十章 心若折枝(七)

“女侠!!!女侠不要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阴暗的巷子深处,肉体与地面激烈的摩擦声同惨叫声一般悦耳,衣衫褴褛的人牙子整张脸扭曲在一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烫熟了的虾子,可怜巴巴的扭曲成最卑微的模样。

惊蛰的动作稍停顿了些许,但脑海中的指导又一次响起,带着十成十的熟练和见怪不怪:

那些人牙子早就有一套碰到硬茬子的手段,若是男的,他们会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还会乖乖交代情报,最后告诉对方自己还有用,家里还有钱藏着,或者认识更懂他们想要情报的情报贩子,诱导硬茬子跟他们一起走——最后引到他们加入帮派的埋伏圈里,打一波伏击,当然,若是遇到经验丰富杀意已决的,这一套就不好使了。

可能毫不犹豫动手杀人的狠茬子,其实特征很明显,身上的气势压迫力很强,一眼就能看出来,人牙子本来招子就亮,走了这么多年夜路不翻车,经验也足,不会去招惹那些动辄就要人命的狠茬子。

所以即使被他们诱骗的硬茬子有手段打伤整个帮派,他们也早早逃之夭夭了——虽然之后过得会惨一段时间,但只要找到后续的挂单,就很快能恢复元气,继续做他的人牙子。

若是女侠,那办法可就多了,初出茅庐的女孩子心软,稚气也掩盖不住,他们只要稍微装装可怜,就很可能被放过一条性命,第二天养好伤继续去移动城市入口瞄人跟人,继续拐卖人口,用人命换大鱼大肉的钱财。

更有甚者,若是被他们瞧到虚弱,那可就不得了了,须知江湖女侠在人牙子的路子里价格居高不下,这些女侠能一个人出来,本事一定是有的,既然有几分本事,那便定然师出名门,趁着机会偷跑出来见见世面——否则又怎么会这般幼稚天真?

初出茅庐的她们若是一时失了名节,就只能闷吃哑巴亏,更有甚者被抓住机会胁迫,少有善终,因此惊蛰你若要真正微服私访,定要硬下心肠。

?你现在就足够强硬?

不,不是,你现在只是迂腐,可不是强硬,你若真的强硬,就要不顾那些人牙子的哀求,反复的折磨他们,不管他们露出多么可怜、多么痛苦的表情,不管他们喊出多么凄惨、多么无望的身世,不管他们怎么说明自己做这一行的原因,你都要疯狂地折磨他们,伤害他们,把他们打得体无完肤,让他们把对你的畏惧刻在骨子里,让他们觉得拒绝你比死还可怕,那么这些识时务的狗东西,就会把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

要动手吗?

惊蛰注视着哀嚎的人牙子,直到此刻,她才能借着巷子昏暗的光线观察这些人的大致模样,因为光线过于稀少,她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只能大体观察倒伏在地的体魄。

第一印象,是惊人的瘦,这些人似乎都经历过生活的折磨,瘦的皮包骨,蜷缩在破烂的衣服里,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真的有严刑逼供的必要吗?惊蛰还是犹豫了。

“女侠!!女侠!!我们都是被逼的啊!!身上的钱都被那些帮派的人押着,自己还得了病,没有办法才做这种事糊口的啊!!我们都被他们监视着,回去之后若是交不到足够的人数,他们会打我们,打到吐血,一个晚上就没命的啊!!”

“女侠!!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是我们不要脸、没有眼睛,但我们也只是想活着,求求您放我们一马吧!!!”

有机灵的人牙子转瞬抓住机会,哀嚎着扑到惊蛰脚下的地上,哭天抹泪的尖叫,鼻涕一把泪一把,别提多可怜了。

剩余的人牙子也立刻抓住机会,一个接一个的冲惊蛰五体投地,拼命磕头,口里忙不住的求女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狗命,甚至还有人在后面喊愿意供出来那些个黑帮的位置,求惊蛰替天行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帮他们重获自由——“我们愿意给您立长生牌位,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刚刚被惊蛰以电流刺激神经,仔细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无上限电刑的人牙子异常熟练地喊着口号,嘴里不停声的连连喊出感谢话语,从求饶到求救,转程丝滑到惊蛰这种没见过此类世面的密探都产生了怀疑。

脑海里响起的指导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