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我只看到过冬储备的粮食被你们收取不知多少,工资低到每天糊口都困难,越来越多的人要靠睡大街为生,地方和县城的村民、乡民甚至不得不逃到收税官找不到的穷乡僻壤过活——哪怕因此将失去医疗体系和基础设施,但活都活不下去了,反正也没钱看病住房,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须知因北境战争对炎国经济体系的戕害,在医院看个小病都要普通人两个月的工资,排队要排到两个月后去!
在这样水深火热的情况下,炎国人自然也要偷偷囤积部分粮食以备后患。
然后,一个巨大而荒谬,却无法解开的矛盾螺旋出现了:
炎国:北境不得不打,给我粮食,否则你们都要死!
炎国民众:我快饿死了,生病看不起,房子没得住,再收粮我也要死,再说北境究竟是什么个情况,为什么要打这么久,打了这么久还没结果。、?
炎国:懂得都懂,不懂我没法说。
炎国民众:呵
呵。
炎国:给粮!
炎国民众:没粮!
炎国:北境不得不打,给我粮食,否则你们都要死!
炎国民众:……
……
既然和颜悦色讲道理不行,那自然就要用某些自古以来就扎根在炎国体制中的手段了,都说民心如铁,可民心如铁未必坚,官道如炉却真真切切!
为了凑足粮食、装备、兵源,少不得要来一场肮脏的朋友交易,下级官员与城市贵族黏黏糊糊,想方设法从民众手里扣粮、抠人、抠技术,期间发生的种种惨像,有时甚至到了见多识广的锦衣卫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可炎皇需要,又会有几个人站出来反对呢?
在为了获取足额资源而可以放松的风气下,地方又如何不文弛武玩、相互勾结呢?
当金发麒麟躲开总督暗卫阴影中的监察,拿着望远镜远远观察灯火通明的宴席厅内部时,她又如何不血漫瞳仁、忽忽如狂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若折枝(十五)
该怎么形容这场筵席是何样辉煌壮丽、奢靡豪华呢?
明明远离移动城市中心的外围连开灯都不敢,工人只能躲在黑暗里吃饭,菜色饭食乏善可陈,形销骨立瘦的肌肉凸出,连红着眼睛饥渴难耐在红街找流莺的客户,都开始精打细算细细寻找性价比较高的夜莺,宁可冷却小头加持大头,也不愿意放开自我智力向下——每一分钱的价值都在节节攀升。
可在这座宴席厅里,灯火辉煌到正厅只有桌下投出的惨淡光影,水晶灯、花灯、炎国古灯、维多利亚风格晶体灯……瑰丽奇妙的花朵、似静似动的火焰、悠然流动的溪水、庞大反复的顶尖八宝琉璃灯,形形色.色、并不逊色京城风貌的种种灯火在宴会厅到处都是,光芒刺破黑暗,为摆放规律的宴会桌上品相极好的诸多珍馐平添几分诱人:
一桌上,摆满糖醋鳞、九转羽、一品文思、龙井虾仁、松鼠鳜鱼一类炎国鼎鼎有名的硬菜,每盘大菜皆以摆盘奇妙、味美品佳为好,灯光仿佛中闪烁着动人的油星。
另一桌上,烤瘤肉、烤羽肉、烤鳞肉多如牛毛,锋利的铁针刺入大块大块早早腌好切好的肉块上,每片肉上都有极富滋味的纹路,哪怕隔着很远,鼻间仿佛都能嗅到烤肉热辣充实的滋味。
再一桌,维多利亚大型五层蛋糕摆满蜡烛,纯白色的奶油上铺满新鲜水果,蛋糕下,种种来自泰拉各国,贴满大公司品牌商标的酒瓶充斥酒醉金迷的味道。
还有一桌,上面全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甜品,在或青或白的官瓷玉盘上摆出种种姿态,美轮美奂之中甚至让人不愿下口。
此外还有……
惊蛰木愣愣地看着,哪怕在京城时贵为雨露台总督想怎么吃便怎么吃,眼下刚刚风餐露宿啃干粮的麒麟忍不住留下了口水,被干粮和烧热后屯在作战保温杯里的温水草草填饱的胃传来饥饿的共鸣。
她手足无措的退缩些许,窘迫地捂住扭曲的肚腹,腮帮一酸,口水止都止不住。
惊蛰抿了抿嘴唇,本想在远处观察,以炎国天师府中最新研发版本的望远镜搭配雨露台密探打探情报必备的唇语术读取总督集结城中贵族想做什么,却不想第一步就吃了这么大的亏,此刻的她只想去还开业的商场大吃一顿,填补几个月以来被不规律作息与野外饮食反复虐待的肠胃。
但因为这样的理由放弃调查?
麒麟恨恨给了自己一下,却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最后忍着烧灼心智的饥饿继续关注总督和贵族的交流,艰难维持理智。
最近……越来越紧……快要到……还要多抓……贱民……
城里少了……找不到……那位大人的家人……她?!……没错,是她……
可是她不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终究和我们……一类人……
走私……乌萨斯奴隶……北境……
她通过唇语读取出模糊不清的信息,记在从背包里掏出来的笔记本上,速记手法写出的字迹一片潦草,除了记录者惊蛰本人,很难再有人能看懂。
然而就在麒麟打算继续观察时,她的耳朵不自然的动了动,微弱的雷法悄悄释放,得知的讯息让她一个猛子沉下身去,把身体严严实实藏在星光找不到的阴影里,掌心微动,微弱的电磁力立刻吸引大量灰尘,擦去了惊蛰留下的印记。
同样的黑暗中,衣着全黑,但与龙门黑蓑并不相同的总督暗卫扫了扫空无一人的楼顶,冰冷的视线在空旷自然刀刮一样卷了一圈,连灰尘的痕迹都不放过,许久,才缓缓转身离去。
半晌,这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星光依旧,夜色幕布中摧残的宝石将光芒无私地洒在大地上,无论高矮宽阔。
“……”
另一处阴影中,某个一直未动的轮廓终于晃了晃,隐没在一无所知的黑暗中,不
再复现。
又是半晌,才有一只尖锐的米诺陶角从黑暗中缓缓刺出,经历过多重伪装的密探悬着身体以古怪姿势“游”了出来——源自脑海中那个硬朗声音的指导,麒麟终于能够做到稳定输出电流,短暂浮空一阵。
她掏出望远镜,试图继续观察宴会厅的情况,却发现筵席早已结束,宴席厅里只剩下穿着优雅制服的侍者收拾桌椅,把大部分根本没动过几口的食物捡拾干净,擦桌洗地,不留下任何上场宴会的痕迹。
惊蛰看到,有不少侍者偷偷把这些精美的食物装到带来的袋子里,死死扎紧口袋,一副储藏身家性命的模样,除了已经开瓶,明显属于名贵产品的酒液没人动,肉制品、奶制品这些宾客们动的很少的食物成了几乎引起哄抢的高贵存在,哪怕不能长时间保存的糕点奶酪,也有不少侍者上去中饱私囊。
侍者领队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在宴席厅内指挥其他人工作,早早有人收集了烤肉最多最好的部分包扎好作为他的一份,此刻正放在领队的脚边。
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他们收拾宴席厅时极其迅速又决然小心,尽全力不弄出任何声响,看向食物的目光像是黑夜里幽森森的野兽,饥肠辘辘。
麒麟不自觉的皱紧眉毛,又一次仔细观察,却发现宴会时盛装华丽的女仆们已经全部消失,只留下低调平静的男性侍者辛苦劳作,大肆收集食粮。
她们呢?
惊蛰咬进嘴唇,再次以学着脑海中声音的教导,以雷法反复探测明了地形,避开暗卫的层层监视,以兜帽遮住黑暗中显眼的发色,逐渐偷听到足有三层的宴会厅都发生了什么。
“……”
听着建筑里细密的呻.吟,哀婉的讨好,满是愉悦的喘息,惊蛰面无表情地多听了一会儿,确认再也没有多余情报,终于还是走开了。
但这走开不止是走开,趁着夜色,麒麟居然直接出城,再也不打算多留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心若折枝(十六)
呼——!!!!!
荒野总是多变而残酷的。
来自泰拉大陆各个地带的风携带着同样天南海北的特产,在荒野中汇聚、冲撞,不断卸下又不断重新携带,大量奇怪的东西在风中交汇呼唤,水汽在冷热交替中逐渐壮大,最终在荒野里开展磅礴大雨,将一切冲刷。
荒野流浪团队很害怕这样的天气,因为它往往是一场天灾的预示,水汽形成大雨不仅仅代表着风在汇聚,还意味着这片大地中最重要、最让人爱恨交织的颗粒同样在汇聚和融合,水汽汇聚形成雨水,源石颗粒汇聚融合会形成什么?
哪怕科学界现今依旧对此有大量争议,在荒野中以生命为赌注的流浪者们早早便以血的教训学到了这一知识:
源石颗粒大范围融合汇聚时,天灾会不请自来。
噼啪、噼啪——
大滴大滴的雨珠砸在荒野上,把带着少许绿意的土壤砸的带了不少凹坑,许多水洼都是这些小小的凹坑聚集而成,水面被雨水打得噼啪乱响,激起一片涟漪灿烂。
这样没有雷鸣的雨水在荒野中被称为天灾阴云——它们的诞生总是伴随阴云,这是风中水汽随冷热交替逐渐下落显形的依据,因而遮天蔽日、仿佛要把整片天空代入黑夜的乌云便愈发接近人间,只是看一眼,便有万古青天压下,镇压一切人间的压抑感。
随后是无有雷鸣的暴雨,雨水极大、极充沛,若是不加节制的下个几天几夜,哪怕这些雨水也能形成荒野流浪者避之唯恐不及的重大天灾:
泥石流、洪灾、涝灾、冰雹、酸雨……
源石颗粒的不断汇聚会让雨水带上微弱源石辐射,若是在雨中无防护呆的久了,抗性极低的倒霉蛋甚至会直接感染矿石病,自此进入赌命模式,有时甚至会被荒野团队捕获,丢出去甚至卖出去作为粗劣提纯的人体源石炸弹。
天灾天灾,天灾固然让人无可奈何,难以躲避,可天灾过后剪不断的人祸更加残忍赤.裸,让人无法接受。
今日的雨下的很大,大到冲垮了不少流浪者偷工减料的帐篷,让蓬头垢面的荒野流浪惨叫着护住幼年人,跑进另外建立的临时避难所。
从避难所微弱的缝隙向外望去,会看到白茫茫一片,这是异常巨大的雨流形成的水帘,苍白干净、把雨中一切都遮掩住的形象是如此人畜无害,仿佛不带任何危险。
在这样严苛的天气里,连荒野中无处不在的动物都不得不销声匿迹,即使发狂的感染生物,面对此刻劈头盖脸丝毫不留情面的大雨,都只能乖乖服软,躲在见不得人的阴影里,逃过一场天灾。
滋啦——!
电光再一次闪烁在源源不断冲出感染生物的山洞里,麒麟反复制造声光火焰,吸引或畏光或喜光的感染生物冲出躲藏的位置聚集到身前,随后一记雷法全功
率,将所有感染生物全灭。
简单的动作、惊人的雷法、澎湃的声光、尖锐的嗡鸣,类似的场景已经在山洞中持续了很久很久,当雷法感知中最后一个中型生物死亡,惊蛰才抽出背包里用于消毒的酒精,简单浇灌周围大片大片死于雷法的尸体后以火花点燃。
呼——
升腾的火焰在山洞中舞动,久违的光明把山洞重新填充,麒麟扩大了山洞口,以夹杂着湿气的雨水在山洞门口更进一步为代价,将更多的空气引入洞中。
在狭小憋闷的空间里点燃火焰很容易诱发缺氧,这是所有做过野外培训的旅人共有的常识。
火光照亮了黑暗中的事物,惊蛰看到了自己反复施展雷法获得的战果:
大批大批的感染钳兽、源石虫、野狗、野狼……甚至还有一头膨胀到比野狗还要大不少的中型源石虫,这些会在天灾过后叱咤风云,带给流浪者新的绝望的感染怪物通通都被惊蛰截留在山洞里,不放一兵一卒。
然而麒麟大肆杀戮感染生物的原因明显不止是防止天灾过后伴生的受潮,随着杀戮结束,火焰升腾,惊蛰注视着在空气中不断跃动,看似潇洒自在,实际一直被燃烧物把持根源的火焰,不自觉握紧了手掌。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离开大型移动城市后随便找一处山洞或者凹峦过活,旅程行至炎国中部,若是心中有意,找准方向一路疾行,炎国位高权重的雨露台总司就能回到京城,回到她忠诚的雨露台,继续主持征兵事宜。
然而,现在她已经不想回去了。
或者说,见到京城看不到的大炎地面,走上满含痛苦不甘的大炎土地后,麒麟已经很难再提起勇气和心力重新回到高高在上的天上去。
若是只想攀登权力之巅的野心家,或者浑浑噩噩只想自己的精致利己者,见到眼下大炎处处凄惨、夜夜悲凉的景象或许能拍拍屁股说一声抱歉,随后良心虽有不多的回到雨露台继续发号施令,而惊蛰注定不会是那样的人。
大炎病了,病到肌体的每一处血肉都在虚弱,可她的脑子和神经却依旧在张牙舞爪,发号施令,认为这短暂的虚弱只是一时的,只要再行进下去,病入膏肓的身体马上就会重获健康。
然而惊蛰作为一个小小的脑细胞,却在环游巨人的身体时触目惊心,战战兢兢,被脓疮和伤痛震骇得周身发麻,恐慌不已。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不错,第一次立法保证民众权力,第一次立法规范贵族权力,第一次立法决定大炎各地分时节、分地带收取赋税……有那么多的第一次是有她提出的,有那么多的刀子是她一刀一刀砍在这团在大炎身体内部疯狂繁殖的怪物身上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盘根错节、把整个大炎紧紧勒住、让这具身体愈发喘不过气的怪物,不仅没有收敛爪牙,反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落地生根,愈发枝繁叶茂、发育壮大?
第二百三十章 天降之物(上)
我以为我就算称不上万古流芳,也不至于平庸到在史册上寥寥数语,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火光在山洞中层层蔓延,如今已经侵蚀到洞壁边缘,鲜红的火苗灼烧着被雷法烤熟的蛋白质,在古怪的臭味中舔舐依旧带着不少水汽的石头洞壁。
滋啦——
不少感染生物的保护层被烧透,生物内部囤积的水分被火焰烘干,脂肪却仍旧在身体中恋恋不舍,只是因为高温,不得不从固态变成一汪汪纯粹的油膏,在生物体内继续流淌。
于是在最后的保护层被烧干后,脂肪被火焰点燃,空气中响起连绵不绝的噼啪声。
味道和声响惊醒了沉浸在思考中的惊蛰,她愣愣地盯着山洞内部一时鼎盛的火焰,盯着跃动的火苗看了很久,随后才手忙脚乱的拿起脚边捆好干燥——即使不干燥,在洞中火焰的烘烤下也该干燥了——的木柴,挑出一捆用还在燃烧的火焰点燃,放置在靠近洞口的位置里充当光源。
麒麟杀死山洞中蠢蠢欲动的感染生物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清楚知道点燃这些兽类的火焰看似源源不断声势浩大,但绝不会在山洞中燃烧多久,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自然鼎盛非常,可注定难以保持。
就像这山洞,初见时看似安静,实则内部藏着不知多少牛鬼蛇神,非要用雷法寻根究底,狠心到把根都揪出来,才能发现藏在黑暗中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代表着多少鬼怪妖魔。
她已经走过三个大型移动城市,路过不知多少小型县城,见到数不清的悲欢离合、哭笑分散,随着见到的越来越多,麒麟愈发深刻地发现整个炎国无法掩饰的割裂。
有人在伟大,有人在前进,有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有人端坐庙堂却觉得与民同在——为什么一个吃喝不愁、地位较高、家世不错的人,会觉得与民同在》
他意识得到有人其实根本
不会武功,唯一的庄稼把式不过是拿起锄头横扫下劈吗?他意识得到自己吃得起饭、喝的起酒、画的了画、打得起铁、练的了武、做得了诗的时候,有人在地上辛苦种地却吃不饱饭、求不了医吗?他站的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却认为自己认识的那几个人就能代表整个炎国的人?
一个人当然可以在认识成千上万个其他个体后沾沾自喜的自夸在社交方面自己学的很好,可他也得认识到,成千上万个人类在这片大地上不过是沧海一粟,还有百万、千万、上亿的个体在他看不到的世界上分布,熙熙攘攘,他认识到的那几个只不过是这片大地上的那一丁点,哪算得上人类整体呢?
一个年轻人杀了一个中年人——只看到这一句话,自然会认为这是一场罪恶的谋杀案,是要不被审判的大事件,然而这件事若是发生在炎国朝堂,年轻人作为护卫杀死了中年刺客呢?
或者发生在荒漠,二人决斗,起因则是那个中年人杀了年轻人全家,而年轻人咬牙切齿苦练功夫,寒冬腊月苦熬身体,只是为了报仇,这又算什么呢?
再引申一点,中年人其实是江湖闻名的大侠,当年杀年轻人全家则是为民除害,因为正是那一户富户欺男霸女、强吞他人家产,还与县官勾结,到处惹是生非、坏人清白呢?他们甚至还逼死了一户人家,杀了人家女儿,用一头驴抵价……
又该怎么说?
有好有坏、有善有恶的判断都要数十年累计、花费无数心血知晓前因后果,否则便会陷入深沉的逻辑圈,可若是沉浸在判断中,又会发现所有事都不过一个圈,每个人都被锁在圈里,一辈子逃不出去,而有人居然觉得只是看了人世间最简单的几步路,便能看穿整个人间。
——这样想的人,本质不就是在把自己抬到不属于人们的位置上,自矜自傲的好大喜功吗?
北境征兵只是导火索,过于残酷、过于急迫的战事不是导致这一切的所有原因,哪怕对照史书上炎国连年征战的岁月,惊蛰也自认自己提出的建议中规中矩,算得上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可为什么……炎国会变成这么一副样子呢?
麒麟没法说出来。
因为导致这一切的原因与她血脉相连、休戚与共,息息相关到惊蛰的亲人、朋友、同僚,都在这部分原因里,她是被这些原因养大的,是这些原因给她机会,才能让惊蛰在如此年轻时身居高位,同僚两鬓斑白,而她青春依在。
她甚至不敢去揭开这一切,哪怕认识到这么下去不行,麒麟却惊恐的估算出,哪怕就这么带着炎国慢性死亡,原因们依旧能高高在上,在秩序中满足欲望,浪荡快活。
我敢挥刀吗?
麒麟扪心自问。
每次离开大炎高官访问到访问不到的、这片土地最深处的乡村——移动城市带着人们躲避天灾,自此不必因天灾失去一切,这些人却在天灾过后凄惨的舔舐伤口,咬牙或者;
每次离开大炎随处可见的小小县城,小到随便找找,就能发现这些为移动城市提供供给的小县城——有头有脸、掌握武力、资源的人家当然快活,当然开心,大炎官员最常见的便是他们,可没资源、没武力的人家呢?谁能想到在一个小县城开一家饭店居然要和衙门有关系,要和某某家族是亲戚?
每次离开作为大炎骨架的大型移动城市——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被人为的、精准的规范出了一个冰冷的统计数字,让这座城市中的血细胞们既有希望,又过得不是很愉快,让他们觉得前途光明,能够忍受一时的痛苦憋闷,然而这痛苦憋闷是否是一时的呢?
每一次离开她都要重复这样的诘问,可问题并不能为她带来坚定,越是询问自己,惊蛰越是惊奇地发现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所畏惧、不惧艰险,她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自己出身的一切,甚至要面对那位让她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的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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