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由时间推断实验试剂种类?不,不对,知道实验种类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来兼职商业间谍的!
根据时间猜测人员调动?也不对,这些实验人员在实验被叫停后很可能离开安枉城去了其他地方,耗费大力气去寻找他们得不偿失。
以时间作为突破口撬开安枉城主的嘴?不可能,能被这么点心理压力戳穿的人面对审问也藏不住什么话,我能得到的信息郝昭一样能得到。
所以我能通过这些时间知道什么事?
……
一遍遍翻找时间,一次次对照实验,惊蛰急的鼻尖冒了汗,依旧找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直到手指沾满灰尘,脸颊脏兮兮一片,她才逐渐从不断地翻找中发现了最本质的脉络:
实验室看似是在半年前被叫停,但总督对实验室的资金减少是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的,一年前叫停加剧,大量实验项目被终止,许多实验明明还有更进一步的价值,偏偏被直接处理,实验人员也被解散!
三年前发生过什么?
一年前又发生了什么?
惊蛰仔细想了想,从炎国官场的动荡到各路炎国军队的走向依次分析,却始终找不到清晰的脉络,直到她想起朝堂上自己接到的命令,才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美眸,瞳孔颤抖着注视这些歪歪扭扭的时间节点:
如果、如果她没有想错,三年前北境战争加剧,大量流失的人口和日渐凋落的生活质量让时任北境总管理的她心力交瘁,开始对自身行政目的怀疑——那是她第一次产生放弃打拼出的这一切的想法,也是如今灰心失望、对幻境大炎失落的开始。
一年前,她开始筹备在炎国四处考察,准备调研各地究竟是否做好抚民工作,把她的政策执行的怎么样,那一过程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曾把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完全打算秘密考察,求一个心安……
所以、所以……!
不、不会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员,怎么会……?
?!
不对!
不对!!!
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又像是一直以来持续罩在思想上的锁链被打开,惊蛰大口大口地吸气,找到了一直以来被她忽视的问题:
她并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炎国官员,也不是失意落魄的麟青砚,她、她是在幻境中的现实存在!
就像雪崩开始前远处传来的最后一声震动,又像火山喷发前岩浆最后一次冲击洞口,随着最后一块拼图的补齐,对自身在郝昭和夕到来前的特殊性的认可让惊蛰敲碎了长久岁月为她带来的思想钢印,终于发现了整个过程的不对:
毫无疑问,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关注她的一切,它躲在暗处不现身,却一直在了解她的心理,她的思维,不断暗示,不断延长她的滞留时间,耐心地等待某个机会的到来。
她的失望和愤慨是开始,而现在的出走,就是呼唤结局的号角!
“……”
想明白的这一刻,从让炎国人吃饱穿暖、衣食丰足的梦想清醒过来的一刻,惊蛰就被从头开始就把她自己笼罩的巨网吓到呼吸困难。
前所未有,怎么可能?!
她思考着这些年从学生到密探到官员再到崩溃的痕迹,思考着见识到的每个人的思维模式,每个熟人的思考回路,然后发现了一个以前很容易忽视,现在却非常明显的问题:
凡在她脑海里,会与她对抗的、陈旧的、不可理喻的人或者势力,总能得到机会从阴影里东山再起,哪怕她一次次借助经验和情报精准打击,这些应该被埋在历史堆里的东西总会死灰复燃。
而只要是她思绪里实感过高,归于平庸很可能引发强烈碰撞感的,都会在环境中消失:
比如一开始就不曾出现的卡兹戴尔第一帝国和龙门郝昭,比如从来不曾出现、却在郝昭叙述现实中作为他们相遇导火索的骗子尤里,比如左乐、太和……
这些人和事要么一开始就不存在,要么很快就因为她的一时疏忽或者职位调动的原因销声匿迹,而每到她思考到这些事的关头,总有很多不管不行、完全就是在考验她的信念的大.麻烦发生。
幻境是由她作为参与者构成的,如果幕后黑手选择成为命运或者设计剧本的黑手,那么惊蛰一点也会获得一定权限,然而她在过去数十年里已经尝试过自我催眠许多次,却一次都不曾成功,只能发现幻境原来越具备现实感,让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编织她命运,把她困在剧本里不得离开的黑手一定也作为这处环境中的某个角色活着,而这个角色必然能知道惊蛰的所有情报、了解她的每一路动向,还要位高权重、安排她的每一步人事调动,要做到既能让惊蛰觉得晋升合情合理,又能发出让她无法反驳打压的政治平衡。
这样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思维转到某一环突然停滞,猜测进行到最终环节陡然结束。
她该恐惧,该怀疑,该不可置信,该头晕目眩,可当最后的结论在脑子里灼烧一样烙下痕迹时,惊蛰的心情意外平静。
确实,快三十年来,只有一个人一直在关注她的变化,只有一个人能安排她的所有路径,也只有一个人,在她的印象里截然不同,带着莫大的威严,几乎让惊蛰心悦诚服、不敢触摸。
所有刻意做成的相似里,只有这一个不同!
她跌跌撞撞地撞开实验室拉门,颤抖着双腿沿着楼梯滑了下去,大脑一片空白,两手几乎是顺着惯性,颤抖着推开郝昭审讯总督的房门。
第二百九十二章 磁场天锁·对城级(八)(4K)
“总督先生,炎国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在安枉城犯下的这些事足够让我们什么面子都不用给你留,名誉、家人、肉体、精神……我们有许多方面可以专门为你设计一套方案,我们这边甚至有一位专门负责治愈的能人,足够让你完整的体验一遍——就像刚才那样,我想你一定不想在体验一遍了吧?”
郝昭与寻常言谈不同、异常冷淡的话语在私卫训练场临时改造的审讯室里响着,惊蛰推开门走进来时,恰好看到总督惨白着脸满头虚汗,痛苦地缩在椅子上,无比畏惧的试图带给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他沙哑着嗓子喊道,破锣一样的声音再不复初次面对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时的清越,惊蛰不清楚郝昭做了什么,但只看安枉总督现在一心求死的绝望模样,麒麟就知道橘猫动用的手段一定阴暗的惊人。
郝昭没有说话,相比继续施压撕裂总督的心灵防线,橘猫对惊蛰的收获更感兴趣,看到惊蛰心神大乱没能及时收拾穿着的狼狈模样,橘猫眉毛微皱,无形的磁场便吸附走了大量灰尘,给惊蛰一个体面。
“多谢。”惊蛰跟着整理衣衫,进入整洁范围后这位心力交瘁的炎国密探才深吸一口气走入地下室,在清冷的灯光里述说着她的发现:
“三年前他就开始执行那位大人给他的任务了,一年前计划进入最紧张阶段,现在则是计划完成
,自认为到了兔死狗烹的地步,开始想办法藏匿家人,自己一个人把线索断在这里。”
!
总督惊愕的看了惊蛰一眼,依旧死死闭上嘴巴,不敢说出任何一点消息。
“哦?看来是个重视家人胜过其他的人啊。”
郝昭脸上浮现笑容,缓缓走向拼命挣扎的总督身旁,左手上,蔚蓝的电光狂躁舞动,带着骇人的声威。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给我个痛快吧!!!!”
领主凄惨的尖叫着,拼命活动脖颈远离郝昭伸过来的左手,青蓝色的电光活跃异常,而在总督眼里它的存在就是催命符!
因为,就在刚刚,郝昭就是用它和他大脑直连,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活动!
“住手!!!住手!!!求求你住手!!!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错事都是我干的!!!这么多年来他们节衣缩食,没接受我任何馈赠,一直靠自己过日子,求求你不要!!!!”
总督涕泪交流的拼命活动身体,被郝昭用高压电流焊在地面上的椅子被他以文弱身体扭得吱呀作响,疯狂的摇晃脑袋,不想让郝昭的皮肤触碰到他的身体。
两个早早被橘猫放倒的私卫眼神激烈活动,被郝昭以电流截断连接的身体开始颤抖,竭尽全力想要活动起来组织郝昭的恶行,最终却依旧败在现实物理下,眼睁睁看着郝昭亵渎他们成为私卫时发誓守护的领主。
凄惨的尖叫,可怜的嘶吼,即使了解总督对这座城市做了什么的惊蛰也被总督此刻的畏惧和狼狈感染,渐渐有些不忍。
可她能阻止吗?
为了确认那个推测,惊蛰别无选择。
“哦……你家里有一位老人,一位孩子躲在暗处,老人是你母亲,孩子是你女儿,你父亲同样在另外一座城市和你做一样的事,也是他发现了某个秘密让你藏匿家人。”
郝昭细致地打量总督突变的脸色,淡笑着一点点逼近他的底线,从他的脑子里强行挖掘出那些绝不能说出来的信息:
“这个秘密就是各个移动城市兴建的法术回路,它们根本不是什么移动城市便捷便民服务,不,应该说传递能量和供暖只是副产物,回路的本质是汲取整个环境中所有人的思维和生命完成某件事情。”
“然而你们没得反抗,即使知道完成这件事的你们就是千古罪人,甚至不提仪式发动成功,光是建设铺满移动城市的回路就需要你们劳民伤财拼命压榨,甚至直接和原本抗衡对立的贵族合作,暗中完成这件事。”
橘猫笑得眯起了眼睛,瞳孔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冷冰冰地凝视被他抓住脑袋却依旧不断挣扎的总督:
“厉害,厉害,你的家人没事,其他人的命就无所谓,上头给了命令,你就能枉顾人命设下阵法,把这座城市里所有人绑上祭品台,连你自己都无所谓——因为你怀着‘崇高’的念头,为此牺牲也无所谓。”
“好,好滴很啊。”
橘猫吸着冷气赞叹道,惊蛰被话语中的冷意激到一激灵,随后就被郝昭口中罪恶的计划吸引,愣愣的看向总督:
“你的上头要你把收割所有人性命的东西埋在城里,而你居然就这么干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不久前在办公室时看起来很有风骨的中年文人,瞪大了眼睛,碧蓝色的瞳孔震颤着,嘶哑的声音失态地从麒麟嘴里挨个蹦出来:
“畜生!畜生啊!!!”
总督认命的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男人已经放弃生命,心哀若死,已经不在意郝昭对他记忆的读取,只是咬紧牙关一句不发,连思维都开始停滞,试图把一切真相继续掩埋。
然后,郝昭笑得更开心了,在总督把精力集中在消泯关于上头是谁的紧要关头,他突然柔声细语的问出了让总督脸色大变的问题:
“你的家人被你送到了哪里?”
领主绝望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清空思想,要让想法归于一片空白,然而他的行动已经迟了,运转良好的思维成了最大的劣势,在提问的第一时间,它就在他的绝望中透露了一切。
郝昭脸上的笑容有了温度,他依旧保持着之前温柔的声音幅度,安慰一样在总督面前轻声言语:
“最危险即是最安全?你居然把他们放在距离这里不远的村落里……也是,离得近你才好控制自己偷偷做的修改,让阵法的威能避过他们。”
“可是啊,可是啊,”橘猫意味深长地欣赏总督充.血的眼睛,在他目眦欲裂的悲愤中惋惜着某个悲剧:
“如果那些和你合作的贵族知道你想做什么,还知道你的家人在哪里,他们一定会盛情招待他们吧?哦呀…你这不是想象力很丰富嘛……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多故事——和他们合作的时候,做过不少替他们遮掩的行动吧?”
“不、不、不——”
总督
嘶哑着嗓子低声哀求着,面无人色:
“求求你不要,求求你发发慈悲吧!”
“你的城市里一年要死去不少工人,而他们把死亡称作解脱,你的城市里一年不知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生不如死,他们把分别和痛苦称作成人礼——慈悲,慈悲,你在安枉城制造数不尽的苦难,从不向任何人发慈悲,现在怎么还向我祈求了?!”
郝昭冷漠地回答他,残酷地打碎城主拼命维持的少许尊严,把他微弱的坚持视为无物,继续压榨中年文人岌岌可危的心灵底线:
“说吧,说吧,把这些都交代了,谁让你下手的,法术回路的位置和示意图都交代出来,否则就想想你那可怜的家人,你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安枉城的贵族绝不会吝啬到不施展在他们身上。”
“想一想吧!”
橘猫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话语里掺杂着诡异的柔和:
“他们会对你的家人怎么做?现在快到冬天了,他们会不会像两年前那场被你遮掩的取乐一样,反复开车碾撞你的女儿?会不会像三年前你配合他们掩盖的罪状一样,把你的老母亲扔到冰天雪地里挨饿挨鞭子,最后两个骨瘦如柴的可怜人明明有钱,却饿死在寒风里?”
“再或者她们会被送进教坊司?哦……多么可怜啊,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男盗女娼,贵族还是这么‘包罗万象’,藏污纳垢,一个女孩进了教坊司会有什么下场,一个老人进了教坊司会有什么结局——不需要我明说吧?”
总督“嗬嗬”地喘着气,拼命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郝昭,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整张脸扭曲地像是工厂里面容模糊的打工人麻木的眼神: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要钱我都告诉你,你要权我可以为你介绍,就算你要我的命,也可以直接动手,求求你不要,求求你……”
“所以,说,还是不说?”
郝昭没了耐心,金色竖瞳冷漠地盯着城主剧烈颤抖的瞳孔,话里的冷意谁都能听得懂:
“进了教坊司,你的女儿会被调.教到什么都,吃不饱饭,挨打,虐待,死了被草席一卷扔到荒郊野外,活着在几个月之后等待恩客买下第一次,随后便是一双玉璧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生不如死,有了孩子会被打掉,有了病会被扔掉等死,终生入贱籍,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冷,严酷的惨像被抽丝剥茧放在总督面前,狂暴的冷酷破坏了一切言不由衷:
“不用想会不会有人救你,贵族知道这件事后,你背后的人不会放过你,其他出身世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你活在教坊司的女儿就成了天然的靶子,好好想想那些斗争失败后被抄家扔进教坊司的官员女眷遭受了什么!”
“哦~~”郝昭发出一声嘲讽的低吟,摸在城主太阳穴的双手电光持续:“你居然还去过教坊司享受过人家的悲怆和服务,还作诗感慨那段日子赠给友人?”
“挺会玩啊总督先生,不过……比自己也清楚这些教坊司的可怜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吧?”
“而你的母亲……哦~多么可怜啊,当初你爹站队失败入狱,使她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三年时间苦熬过来,只为了让你长大成人,还好你爹跟着的大佬又一次起复,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郝昭唱诗一样诉说着总督记忆里最深刻的记忆,从书香门第跌坠到戴罪之家、没人愿意接触接济的地狱时光里,温婉贤淑的美人不得不为了孩子从家里走出去,浆洗缝补、瓶瓶罐罐,一点点杀死那个优雅清贵的自己,变成一个斤斤计较、不愿退让的俗人。
“多伟大的母亲啊,后来你父亲从监狱里出来,要带你们母子俩回京城重新过原来的好日子,她却担忧又一次风暴的到来,带着你秘密生活,亲手照顾你、教育你,让你学识丰富、身体健康——病弱之身却能在一片操劳中活到现在,你的成功至少有你母亲的一半。”
赤金色的眼珠爆发出可怖的凶恶,橘猫盯着这个重视亲人胜过一切的男人,一句一句把杀人诛心的话讲出来:
“贵族们知道消息后,这位可敬的人会遭遇什么呢?一大把年纪,看着孙女受尽屈辱,而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得为了一群妓子的衣服继续浆洗一辈子……哦~~我看到了……”
他笑得眯起眼睛:“你这辈子最不愿意回想的就是母亲低声下气求人的日子,为了权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也有弱点啊~”
“炎、炎皇。”
像是把生命从嘴边吐出来,又像是连带把理想、坚持、人格和尊严一起粉碎,总督空白的眼神失去光彩,绝望地说出了最不能说出口的消息。
“接着说。”
橘猫擒着他的脑袋,等着后续交代。
“是炎皇用宫廷内卫下的命令!我是官员,我没法不听!
我没办法!我也想当个好人!那些贵族本来就被我伤害了利益,如果炎皇不支持我,我全家的性命就……!”
“求求你!求求你!他们都是无辜的!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是炎皇让我做下这种事的!我也不想的!我一开始只想当个好官!只想当个好官!可是、可是我没办法啊!!!”
堤坝溃开一个口子,水流就总能找到机会喷涌而出,随着第一个底线被攻破,巨大的心灵压力下,总督无望地交代了所有信息,不顾大炎官员一直以来保持的潜规则,崩溃的男人把所有消息都交代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磁场天锁·对城级(完)(4K)
“法阵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懂,只能从一些熟悉的机构里分析出有大范围、吸取生命、吸取精神的特点,至于到底是不是我问都不敢问啊!炎皇陛下的宫廷私卫根本不是我可以抗衡的,就算、就算我认出来了些,我也根本不敢说啊!!”
城主凄厉的惨叫犹在耳边,惊蛰提前走出房门,失神地等在临时审讯室门外,闭上眼睛,连看向空荡荡走廊的心思都没有。
城主还能交代什么惊蛰不清楚,但她已经知道了最重要的拼图,拼好了自己理想的每一处迷雾——然后迷雾破碎,底下血淋淋的真实告诉她她自以为是的拯救屁用没有,连她能实现一小半理想的愿景都是幕后黑手为了达成目的给她的少许安慰。
真恶心啊。
她不知是咒骂自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炎皇,一时间心哀若死,连离开幻境的勇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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