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芜湖仙人
“那当然不会,一不小心会擦枪走火的。”
“如你所说,我现在,就是一把上膛的铳。”
沈沐柯闭上双眼,道:“我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想必巫王亦是如此,我与他,狭路相逢,唯有一战。”
“而且,谁说那是龙潭虎穴?”
沈沐柯戏谑地看向远方,道:“亚伯拉罕,你还是不了解我们,到了我们如今这个位格,人数与阵型已经没有意义了,当我与巫王进入夕照厅,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中已有的武力。”
“巫王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他的部下依然倾巢而出,呵,这不更说明了他的怯懦?就算高塔术士包围了整个夕照厅又能如何?就算他们把所有军队都聚集在维谢海姆又能如何?当法术真的碰撞在一起,唯有自己才是值得信任的。”
沈沐柯伸出手,拍了拍一旁开车的别格勒,笑着道:“还有,谁说我就是单枪匹马独自上阵?”
“别格勒,我之前和你说的事如何了?”
“已经安排密探执行下去了。”别格勒平静地回答道:“依照您的意思,将您收到巫王邀请的事传到了莱塔尼亚各处,相信等我们到达了维谢海姆,整个莱塔尼亚的民众都会知道。”
“这又是为了什么?”亚伯拉罕不解道。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亚伯拉罕。”沈沐柯解释道:“决定一个人能否得到胜利的,不只有手中的力量,在某些时候,人心也是取胜的一环。”
“不依靠武力,不依靠法术,更不依靠什么神性。”
“民心乃大势,得势者,得天下。”
亚伯拉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将手伸进枪套,用软布擦拭着铳械。
出身拉特兰的他不太能理解这种所谓的权谋与人心,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纯粹的萨科塔人,他更相信自己手里的铳。
他只清楚,阿加里图先生答应了他,要帮他完成使命,那么阿加里图先生就是他的恩人,他就需要用尽自己的一切保护好先生。
“巫王嘛?也不知道你能挡住我几发子弹…”
……
莱塔尼亚,某处啤酒馆。
一个身着长袍的高大青年推开大门,来到柜台前,手指轻敲:
“一杯黑麦。”
“五十马克。”
“靠,一杯黑麦要五十马克?!你怎么不去抢劫?!”青年拍案而起,他依稀记得上次来还是十二马克呢!
“这得益于我们伟大陛下的经济政策,你才能在这里拿五十马克买酒,赞美巫王陛下吧,你还不至于为了买酒倾家荡产。”
看着酒保冷漠的眼神,青年无奈地取出几张钞票——
淦,这次外勤之后得找上级报销了,一杯酒就五十马克,这样下去我得破产!
一杯黑麦酒被倒在杯子里,青年坐在椅子上,将一个小巧的八音盒打开。
如同心脏一般的颤动传出,让人的情绪不自然地躁动起来。
这是女皇陛下的手笔,也是这次任务的重要道具。
将八音盒放回怀里,青年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啤酒馆里的一切。
在莱塔尼亚,啤酒馆,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它就好比是人才市场与社会信息交流区,这里时常聚集着各行各业的社会人员,有些是有本事的精英,有些是没本事的loser,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生活都不如意,都是失业的孤家寡人。
废话,这个钟点,正经有工作、有家庭要照顾的人谁会来啤酒馆买醉啊?
但是,虽然这里的人员构成良莠不齐,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啤酒馆的众生百态,是莱塔尼亚底层人生活的现实写照。
一杯黑麦,五十马克,一杯酒,喝一天。
运气好,可以
在这里打听到消息,给自己找个活干,也就有了一份收入。
运气差,那就这样庸碌地过完一天…
在巫王治下的莱塔尼亚,人们就这样混沌地活着。
也许,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
“嘿,兄弟,听说了没?那个大音乐家,阿加里图先生,要去维谢海姆开音乐会了!”
“阿加里图?那个给大家发免费晚餐的音乐家?那可是个好人啊…”
柜台一侧,有人听到了这段对话,凑过来道:“阿加里图?他不是在开巡回音乐会么?不是第一站就在维谢海姆么?”
“你这消息都过时啦!”青年抿了一口酒,道:“我这是最新消息,就在这个月底,阿加里图要在维谢海姆的夕照厅演奏音乐,这事半个莱塔尼亚都知道了!”
“我听过他的音乐会,演奏的都是高塔里那位的作品。”有个老工匠凑过来,道:“但他的演奏水平非常好!好得让人忘记了那些作品的主人…当然他发给我们免费的晚餐也很好…”
“真有这样的人?这可真是…我怎么就没见过呢?”
“阿加里图先生为何又要在维谢海姆演奏呢?这座城市有什么地方吸引他么?”
“谁告诉你他是自愿去的?”青年呼出一口气,心道终于聊到重点了:“我听说,阿加里图先生似乎是受了别人的邀请,才不得不去的。”
“谁的邀请?这么霸道?”
“维谢海姆的格特鲁德家,伯爵亲自写的邀请函。”
“什么?!”听闻此言,满坐寂然。
“谁不知道格特鲁德是高塔里那位的狗?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
“混账啊混账!这八成是阿加里图先生的善举引起了高塔的注意,那一位要对阿加里图先生出手?”
“谁知道呢?高塔里的人怎么想,我们猜不透啊。”
“但总之,阿加里图先生情况不妙…”
青年叹了一口气,道:“我可听说,那些黑袍子,把整个维谢海姆都围得水泄不通,还把夕照厅附近的那些居民都驱散了,他们的算盘如何,昭然若揭啊!”
“真的假的?黑袍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干嘛要为难一个音乐家?”
“是真的,因为我表弟就住维谢海姆。”一个带着帽子的皮匠阴沉着脸,凑过来道:“昨天,整个夕照厅附近三个街区的居民被黑袍子驱散出去,街头巷尾,都换成了他们的人,天晓得黑袍子和高塔要对那位可怜的先生做什么。”
“这…”众人沉默不语,整个啤酒馆都因此安静了不少。
“敬阿加里图先生,敬伟大善良的音乐家。”有人举起酒杯,缓缓道。
“敬阿加里图先生,敬伟大善良的音乐家…”
“呸!站在这里敬酒有个屁用?我们在这里喝酒,能救阿加里图先生的命嘛?”
听过阿加里图音乐会的老工匠站起身,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要去维谢海姆,就算是只能看先生一眼也好…老头子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什么无私的好人,好不容易见着一个,我可不能让他像烟一样飘没喽!”
说完,他便撩开酒馆的门帘,走出门去。
酒馆里,死一般的沉寂。
“那什么,只是去看看,应该没事?”
“阿加里图真有你们说的这么伟大?这我倒想见识一下了。”
“高塔里那位真是无事生非,阿加里图先生不就是一个寻常音乐家嘛,何至于要派人针对呢?”
“那些黑袍子,到底在想什么?高塔就这么不想我们好嘛?”
“伙计们,我们可不能就这么混下去了。”长袍青年端起酒杯,大声道:“我得说,莱塔尼亚人得站出来了,就算为了阿加里图先生的善举!我们可不能就窝囊地呆在这里,我们得做点什么!”
酒馆里,几十双眼睛注视着着青年,他们的目光逐渐从漠然转成激烈。
“淦!我要和黑袍子斗争到底!”
“早就看那些耀武扬威的家伙不顺眼了!”
“那些只会欺软怕硬的家伙,又能有几分真本事?论起弹琴吹笛施法术,我们未必就比他们差!”
“混账!我可忍了太长时间了!这次不忍了!我要去维谢海姆!”
当羊群中出现了领头羊,那么整个羊群被带走也是顺理成章。
长袍青年,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由人组成的洪流,涌出了啤酒馆。
他从长袍里取出一张地图,在上面某处画了个勾。
“这个目标完成了,该完成下一个了。”
第十八章 夕照厅内
维谢海姆,夕照厅。
华丽繁琐的黑袍映衬着巫王水晶一般的螺旋长角,这个精致的暴虐君主此时正坐在台下,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大提琴。
在他的身边,是那柄交织着白昼与黑夜的权杖。
不断有高塔术士通过他建立起神性频道向他汇报
着阿加里图的动向,他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宿敌一步步逼近。
轻轻地抚摸着手里香槟色的大提琴,巫王的情绪逐渐平稳,在他疯狂的几十年中,音乐与法术是他排解孤独与恐惧的良药。
他混浊的双眼扫向角落,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巫王不厌其烦,透过意识帝国,巫王勉强地看到了那些黑色的怪物。
“又来了…真讨厌…”
几十年间,巫王已经与这些潜藏在梦境与意识中的怪物交手过无数次,虽然每次都以自己的胜利告终,但是巫王对邪魔的恐惧,却与日俱增。
这些看不清楚的怪物,他们会随着失败而逐渐成长,会吸收恐惧和痛苦来强化自身,他们在巫王身上留下伤口,那诅咒般的痛苦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安眠,更不要说维持理智了。
然而如此痛苦,却无法与外人言说,因为这些邪魔似乎是认准了巫王这个目标,它们只会入侵巫王的梦境,其他人甚至无法察觉它们的存在。
长久的痛苦之下,催生了巫王扭曲的性格以及行为方式,他开始以血腥为乐,以痛苦为乐,直到如今。
所以,对于现在的巫王来说,阿加里图,不仅是一个必杀的仇人,更是一剂良药。
“快来吧,快来吧,阿加里图,当我将你撕碎时,你的哀嚎,必然可以让我免受一部分的痛苦。”
……
维谢海姆的城门口,沈沐柯的陆行器到了。
海量的视线在陆行器停止的一瞬间投了过来,通过神性,沈沐柯感受到了堪称混乱的意识与情绪。
有些是同情,同情他将要踏上死亡之路。
有些是戏谑,戏谑他不长眼睛,竟然敢挑衅巫王。
还有些是漠视,仿佛今时今日,他的结局已经注定,无需挂怀。
种种不同的情绪,几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那就是阿加里图今日必死。
“先生?我跟您一起进去?”亚伯拉罕透过车窗向前张望,此时他的眼睛就如他的光环一般闪亮。
“城里,到处都是术士…”
“不需要,亚伯拉罕…”沈沐柯摇了摇头,笑着道:“还记得我说的么?到了我们这个位格,什么人数和阵型都没意义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准备好你带来的那些信件…今天之后,你的使命就可以完成了。”
“…明白了,先生,保重。”
“放心~”
沈沐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轻笑着跳下车。
秋天的寒风呼啸着吹拂而过,灰色的长袍随着气流猎猎作响,沈沐柯伸出手,盖住自己的脸,并将散乱的头发向后捋开。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深邃的面部皱纹被逐渐展平,头上的螺旋长角也逐渐收缩,银白色的头发被染成黑色,沈沐柯,一个青年的面貌被展现出来。
阿加雷斯,多变的侯爵。
沈沐柯活动这手腕,又将那枚银色的指环戴在手上,取出手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维谢海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诠释着繁华,有些初到这里的人会疑惑,维谢海姆并非是经济发达的城市,唯一称得上好的只有音乐,那么为什么这里的各类建筑如此精致典雅,透露出奢华的艺术感呢?
关于这点,就不得不谈到高卢了。
作为一个曾经差点吞并半个大陆的强大国家,高卢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四皇会战他们战败了。
如果高卢没有战败,那么如今的乌萨斯,维多利亚,卡西米尔,莱塔尼亚以及泰拉大陆中部的大片沃土,都将只属于一个国度,高卢。
科西嘉一世是万中无一的伟大君主,他可以让一个平平无奇的高卢变成超越诸国的伟大霸主,可想而知那是何等才能。
然而,就如同拿破仑来到了滑铁卢,高卢没了,昔日的荣光,也仅仅只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才能得见了。
这就是失败者,失败者也许可以留下痕迹,但总归是无关紧要的。
就如同华夏的项羽,古往今来千年岁月,文人史官无不叹惋霸王之败,然而败了就是败了,再惋惜也是无用,当人们讨论起项羽,说得最多的莫过于一句可惜。
沈沐柯摇了摇头,他不想可惜,更不喜欢失败。他的路,唯有成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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