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行寺幽鬼
里克从小包里掏出来他精心保养的望远镜，这是他在地精种的遗迹中翻找出来的物品，这种可以看清远处景色的造物，曾让里克数次凭借着它带领部落绕开了无数的危险。
里克用望远镜小心地观察着那些奔跑而来的巨大造物，为了避免对方感应到自己的视线，他不敢将镜头调整到最清晰的程度，甚至只敢用边缘的余光去进行观察。
因为有些种族对视线很敏感。只是看着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距离远一些还好，而像望远镜这种会将视线集中的工具，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反应。
“这是...人类头骨？为什么要用这个作为装饰？”
里克小心的观察着对方的细节，用碳笔在手里的本子上画好，顾不得因战斗吹起的狂风撩动他的斗篷，只是简单的在身上裹了一圈便趴在地上，任由散落的黑灰将自己掩埋，只要不遮挡他的视线，他并不会对周围的黑灰做任何清理。
而随着黑灰的散落，里克的存在痕迹被隐藏。就算有人走了附近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只有面对着战场方向的一个小小的缺口。能让里克将战场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断裂的妖魔种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对方庞大的身体看似缓慢，实际上却格外的灵活，轻松的闪躲开妖魔种的冲锋，一侧的链锯轰鸣，将妖魔种切割成了更小的体积。
而就算如此，妖魔种依然没有死去，只剩下短短一截的头颅依然保留着活性，嘶吼着想要去咬一口，这些没有理智的怪物，除非彻底杀死，否则永远不会停下。
里克看着那高大的器械，抬起脚，重重的踩下。
“好强...”
战斗结束了，剩余的妖魔种在这些造物的攻击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有其中一个被从地下钻出的妖魔种偷袭咬掉了左侧挂着的火炮，但马上就被对方反应过来，用另一侧的乣链锯剑刺入妖魔种的腹部，轰鸣声中锯齿抛撒着妖魔种的内脏，顺势压下，将其一分两半。
里克看着对方断裂处闪烁着火花，在其余战友的掩护下缓步后退，消失在了漫天的黑灰之中，里克在原地又趴了几个小时，直到确定周围再也没有其他生命的存在，这才小心翼翼的从黑灰中爬出来，收好自己的本子，向着刚刚的战场跑去。
这些大家伙造成的破坏痕迹，里克估算了一下，对那些机械造物的威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这种威力对于上位种族而言，只是有些麻烦。但对中下的种族已经占据了优势，而看对方出动的样子应该是可以量产的，而且是一小队作战形式，彼此之间也有配合，那意味着对方一定要完整的生产工艺与作战方式。”
里克凭借着自己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被妖魔种咬下来的火炮，扭曲的残骸半陷入地下，冷冽的金属光泽就连覆盖的黑灰也无法彻底掩埋。
“好硬。”
里克尝试着用自己手里的匕首刮蹭了一下，却没有留下一丝划痕，这是他从地精种的遗迹里找到的匕首，就连岩石都可以被轻易的划开。
不过里克本就没有对此抱太大的希望，倒也谈不上失望，妖魔种丧失智力的代价，便是那坚硬的被精灵回廊强化的身体，他们的攻击就连上位的种族想要抵挡下来，也要费一些功夫，只是通常对方通常不会给妖魔种啃咬到机会而已。
哗啦...
正在查看那根炮管构造，并将大致的形状在本子上画下来的里克突然听到了石头滑落的声音，立刻警觉得蹲在地上，撩起地上的黑灰，用斗篷将自己包裹住，往里面一趴，让散落下来的灰尘将他掩埋起来。
黑灰是精灵回廊死去的尸体，对于这些依赖精灵回廊来释放魔法的种族而言，这些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足以用来遮挡人类本身的气味，就算是嗅觉灵敏的兽人种，也很难在黑灰中找到一名有心躲藏的人类。
这是里克他们用一条条的人命所得到的经验。
“这些肮脏的造物居然伤害了伟大的神之器械！把尸体都集中起来烧毁掉！把残骸拖回去。”
里克小心的抬起头，透过细微的缝隙，看着那下半身像是金属蜘蛛一样的红袍人拿着巨大的金属战斧顺着山坡滑下，在他的身后，更多的一模一样，但装备更加简单的红袍人跟在后方。
在他们的背后，一枚齿轮的标记包裹着一枚人类的头骨。
第125章 迁徙
里克躲在黑灰下面，看着那些被改造的奇形怪状的人类用那些工具将扭曲变形的火炮分割拆卸下来 拖走，那些妖魔种的尸体，则被集中起来焚烧掉，蛋白质的臭味让里克隔着面罩都能闻到。
里克缩在下面，一动都不敢动，正因为那些工作的人被改造的样子，哪怕对方经过改造后，依然可以一眼认出来是人类，但里克也没有想要站起来相认的想法。
尤其是对方那熟练地动作，里克就知道刚刚和妖魔种作战的就是这帮人类，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从哪拿到的技术，但只是能够杀死妖魔种，不代表他们就能杀死更强的龙精种和那些神灵，排名靠前的种族，没有一个是好像与的。
“帝皇的命令，立即前往指定位置布置后勤营地。”
里克悄悄的探起一点头，看向对话的方向，红袍子的改造人接过一张用红色印泥封着的羊皮纸，打开仔细的差看了一遍，挥挥手，那些正在焚烧尸体的改造人就停下了动作，去协助搬运那门被摧毁的火炮直接离去。
直到人走光了，里克才从自己躲藏的位置爬起来，分辨了一下方向，直接追了上去。
他要尽快离开这里，之前战斗的声音很大，过了这么久，再加上妖魔种尸体散发的味道和焚烧后的味道，足以顺风飘出去几十里，很容易就会吸引来更多的妖魔种，如果走得慢了，他没准就要给对方加餐了。
好在对方完全没有隐藏痕迹的意思，里克跟着拖拽留下的痕迹，一路吊在后面，依靠自己对环境利用的熟悉，一直跟踪到对方营地都没有被发现。
或者说，对方就没有想处理跟踪的问题，就连拖拽的痕迹，里克感觉也是故意的，看看营地不远的位置吧，妖魔种，兽人种，森精种和一只龙精种的脑袋堆砌成了一座金字塔，龙精种的头颅放在最上方， 头骨上被钻开一个孔洞，插着一根燃烧的蜡烛，微弱的火苗随着风吹摇晃，却没有熄灭的意思。
“好大...”
立刻趴在山坡后，借助反斜面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小心的在不引起波动的情况下， 钻入黑灰下，借着厚厚的灰烬隐藏起来自己，小心的观察着眼前的营地。
高大的围墙将营地包裹起来，墙头上屹立着炮塔和探照灯防空炮，不停地环视着周围，穿着大衣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排成队列，在周围不停地巡逻，城墙入口的位置，几个穿着闪亮而华丽盔甲的高大人影站在那里，对每一个进城的人进行验证。
在城墙内部，那些杀死妖魔种的机械屹立在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小人围绕着它们进行检查， 修复乑身上的损伤，体积要略小一些，风格不同的白色机器人四五个一起托举着一门新的火炮，举在之前那个被妖魔种咬掉的手臂下方，在人员的操作下，对比着将损坏的位置替换修复，将新的火炮安装上去。
只是半天时间，对方的损伤便被修复完毕，就连武器都换了新的。
里克抿了抿面罩下的嘴唇，小心的后退，准备离开。
他不准备去与对方见面，哪怕看起来都是人类，现在他只想回去带领自己的部落迅速转移。
“这么大的营地，再加上之前猎杀妖魔种，肯定会被盯上，这个距离也并不安全，如果面对天翼种或者龙精种的话，部落很有可能被波及，为今之计，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退回到山坡背面的立刻躺在地上，看着头顶明亮的天空静静出神，他的视力很好，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在天空中飞过的战舰尾焰的亮点。
“哎？”
里克猛然反应过来，他居然，看到了天空？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
里克急迫的站起来，甚至忽略了自己突然的动作可能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距离营地较远的位置，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阴沉而厚重，一刻不停洒落的黑灰让视线严重受限，无法看到太远的距离。
但在头顶，一个直径几十公里圆形的空洞就那么出现了，厚重的云层断裂处像是悬崖，阴云翻滚着，却无法吞噬这片净土。
咚！
沉闷的声音从身后营地中响起，空气的震动让依然没缓过神来的里克感觉自己的胸腔都跟着疼痛起来，捂着胸口强忍着疼痛转过身，趴在山坡斜面，这才好受了一些。
一道白色的闪电比直的没入头顶的光亮中，却在一定高度后突兀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小团的乌云在不停的翻滚，周围激起的黑灰像是受到什么影响一样，加速飘落到地上。
“黑灰，在凝固？”
里克伸手捏了一下身边的黑灰，原本松软的却增加了一些硬度，需要稍微用力一些才能捏碎。
里克想到了什么，伸手将身下压着的黑灰刨开，直到露出黑色的地面，仔细的分辨着手里的泥土，甚至摘下了隔绝黑灰影响的面罩，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捏下一小块放入嘴里。
“噗！”
口腔舌头损伤的刺痛让里克咳嗽了起来，一股子尸体的臭味，但，那确实是泥土。
“他们，在通过什么东西，来将这些黑灰转化成土壤？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么？”
里克眼里充满了震惊，大战打到现在，十五个种族，包括哪些造成现在这样的神灵，也不曾有人找到可以处理黑灰的方法，他们只是与自己所在的位置隔绝，一如森精种那漂亮的，满是植被的城市，便是依靠大型护盾来阻隔黑灰的侵蚀。
“为什么不能？科技改变世界，这种事情又不是单纯的说说而已。”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里克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慢慢的转过身，身后出现的巨大金甲人散发着耀眼的光，里克不由得抬手捂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你是...”
“于卫，一名人类。”
“。。。人类？”
里克看着于卫那两米多的身高，算上他身上穿着的金色盔甲，整个人接近三米，庞大的身躯让里克只能仰望。
“你们，也是人类？”
“对，人类，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类。”
于卫抬起右手，用食指小心的点在满是戒备的里克眉心，里克直接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在他跌倒之前，于卫身后的一名禁军上前将其抱住，带回了营地。
里克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这个世界没有了战争，每个人都能幸福的笑着，用自己的双手建造属于自己的城市，和自己的亲人快乐的生活。
没有那十五个种族，没有肆意妄为的生灵，有的只是平和的日常，以及对帝皇的信仰。
里克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用力的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扣进肉里，流出的鲜血染湿了他身上的睡衣。
啪啪啪。。
床边传来了拍手的声音，换回了里克那刚刚从虚假幸福中挣脱出来的精神，哪怕已经醒了，但那些景色，依然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每个人都渴望的世界，哪怕知道那是一个梦， 也愿意长睡不醒。
“真不错，只是一天时间，你就醒过来了。”
脱掉了盔甲的于卫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拍着手，欣赏的看着里克，不是谁都能从帝皇构建的幻境中挣脱出来的，为了让幻境更加沉浸，于卫甚至用上了四神的力量来完善其中的感官。
“...这里是哪？”
“你画的营地内，也可以理解为，人类的军营。”
“...军营...那你呢？你是谁？”
于卫歪了下头，举起右手，房门被推开，康斯坦丁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将餐车放到一边。
“我是帝皇，我是人类之主，你也可以叫我于卫。”
“..人类之主...你既然自称人类之主，那人类遭遇的一切！”
“我都知道。”
里克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张着嘴，开合着下颚，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于卫，低下了头。
“...为什么.”
“我是人类之主，但我并非全能，我无法知道，在哪里有人类在受苦，我只能去尽可能的团结所有的人类，只有团结，才能在这冰冷的世界中，让人类占据一席之地。”
“你准备，怎么做？”
“这个世界，只会属于人类。”
里克猛地抬头，眼神灼灼的盯着于卫，他想到了为了掩护而自愿牺牲的人们，想到了被那些怪物攻破营地而惨死的孩童，他想到了人类的苟延残喘，像是蟑螂一样四处躲藏，只为了能够多活一天。
“你做得到么？不是猎杀几个妖魔种就可以的，森精种，地精种，天翼种，龙精种，神灵，这些，都可以轻易的杀死妖魔种。”
“我当然做得到，因为我是帝皇，因为我是，人类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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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这，能相信他们么？”
营地内，克洛妮拉扯了一下正在收拾东西的里克衣服，小心的透过封钉的木板缝隙看着外面那些站在入口处的禁军，她并不相信这些突然出现的奇怪人类，为了生存，有时候出卖同族也是一种选择。
但她愿意相信里克，只是相信归相信，克洛妮还是想要听里克亲口说出来，才能放心。
“我不知道。”
“...里克。”
里克背对着克洛妮，看着摊开在桌子上的粗糙地图，那是他用一条条人命换来的，每一个牺牲的人，每一个名字，他都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我不知道，克洛妮。”
里克伸手小心的抚摸着眼前的地图，粗糙的纺织布上是用炭笔一次次描绘涂抹，因为携带折叠而显得有些颜色发暗，但那唯一的红色，确是用人类的鲜血所绘制的。
“我不知道我的选择对不对，我不知道大家会经历什么，对不起，克洛妮，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了。”
里克小心的将地图折叠起来， 放进羊皮袋里贴近自己的胸口放好，双手撑在桌子上，背对着克洛妮，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茫然的表情。
作为部落的领袖，他必需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着坚定与自信，这样人们才会信任他，支持他，但背负的压力也会全部集中在那瘦弱的肩膀上。
走错一步，满盘皆输，所以里克一次都不能输，所以他从来不喜欢赌博。
但这一次，他赌了一次。
“里克...嘛，毕竟你是我们的领袖，部落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里克功不可没，毕竟，里克从没犯过错，我相信这次也一定会成功的，对吧？”
“.....”
克洛妮强行撑起的笑容逐渐落下， 她看着里克的背影，是那么的瘦弱。
“里克，我会一直相信你，哪怕，你现在对我说：死在这里吧，克洛妮。”
里克猛地转身，然而克洛妮已经离开，拿着收拾好的稀少的行礼，就站在那些禁军的旁边。
她是第一个，也是现在唯一的一个。
“克洛妮...”
里克用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深呼吸，背起背包，里面全是他和同伴们的心血。
“我准备好了。”
里克走到克洛妮身边站住，他感受到了，周围人们传来的视线，没有声音，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也准备好了，只是又一次的迁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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