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无人回应，艾伯特少校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辛西娅，解除静音，打开屋内语音指令接收器。”
“少校，您要是再不吭声我就要召唤急救部门来破门而入，以确保您没有因为过度酗酒而暴毙了。”
随着辛西娅带有责怪之意但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整间公寓内的灯光以一个柔和的色调亮起，空调重新被打开，以换气模式更新着屋内浑浊的空气。
“你无需担心，少校，”辛西娅感受着艾伯特屋内传来的响动，在私人空间内安装摄像头显然还是有些不合适的，她只能以响动的方式去猜测这间房屋主人现在的状态。
‘真没想到，还是熟人，’正在逐步控制整个月神2号上的行政管理事务的辛西娅想着，原本负责这些工作的办公室军官们在作战部队大量减员的情况下被调往一线；（注1）
毕竟这些人虽然搞不好没在基层部队呆过一天，但至少也是联邦宇宙军军校数年的正规培训教出来的。
要知道，在这种时候，最新一期的联邦宇宙军军官紧急补充培训计划的持续时间可是只有半年。
艾伯特少校，原马可波罗号上的炮术长，来自Side 2 哈特，在70年代初的联邦宇宙军大扩军时被Side 2自卫队推荐入学联邦军官学校——这个吸纳殖民地精英进入联邦军的政策当初还是雷比尔将军推动的。
“您向司令部递交的参加突袭穆佐行动的志愿书被坎宁安中将批准了，少校，门外的是圣地亚哥，您的新座舰。”
‘怎么形容呢…’辛西娅有点尴尬，虽然已经确认自己拥有可无损复制安装在任何计算机上的特性，并且各个‘身体’之间仍能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无视米粒子干扰进行有限额的超光速信息共享，但是‘身体’本身的素质仍制约着她能力的发挥。
无论是和辛西娅所栖身的月神2号基地的超级计算机阵列，还是和从设计时就被敲定为自动控制战列舰的马可波罗相比，正在进行临时改造的圣地亚哥她的硬件基础都有些差，难以发挥欧伽斯系统的全部潜力。
再通俗一点来说呢，就是圣地亚哥这孩子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哦，这样啊，”艾伯特倒是也没有多表示什么新奇，隶属于马可波罗号上的军官和参与过欧伽斯系统测试的研究员可以说是月神2号上适应辛西娅存在最快的一批人了。
艾伯特少校终于打开了门，门外梳着红色双马尾发型的女孩儿穿着一件有些不合身的联邦军装，常服上衣的下摆勉强盖住她大腿的上沿，与过膝的黑色吊带袜一同挤出一抹白腻的绝对领域。
女孩儿右臂的袖子被挽起，仍保持着按门铃的举起姿态，似乎是没有意料到艾伯特少校突然开门，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下一秒，圣地亚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了手。
“咳咳，我是特攻型萨拉米斯级巡洋舰，圣地亚哥~，指挥官…诶，您没事吧——”
【爸爸，你没事吧？以后少喝点…】来自旧日的记忆碎片此时在艾伯特少校眼中与站在走廊中女孩儿的身影重合。
‘我在想什么，她已经死了！’艾伯特少校扶着门框，捂着额头，压抑着颅骨内的抽痛。
【——爸爸我听说，喝牛奶能帮助缓解宿醉症状，】然而，昔日与家人一点一滴的回忆像是在拒绝相信着现实，完全不受控制地在艾伯特少校脑海里横冲直撞。
“指挥官？”圣地亚哥焦急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痛苦起来的艾伯特少校。
‘怎么回事，是受家园支离破碎打击太大了吗？’关注着事态发展的辛西娅虽然能感知到艾伯特此时的悲伤乃至自暴自弃，但依旧无法完全理解他现在的状态；
联邦宇宙军中此时是有相当比例的军官和士兵是来自宇宙殖民地的，毕竟自幼生活在宇宙的他们比地球上被重力束缚着的人们更加适应在空间中的生活，也更熟悉在宇宙飞船和各种太空设施中的工作。
而理所当然的，在Side 1,2,4惨遭吉翁全灭之后，这些可以说是处于流亡状态的官兵们成为了联邦宇宙军中最坚定的反击翁斗士，唯有那些在吉翁殖民地撞击地球行动中失去家人的地球人可以与之媲美。
但是说实话艾伯特少校自从在哈特会战后生还的表现——指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酗酒，让辛西娅很怀疑艾伯特少校为什么会被选为执行此次特攻作战的圣地亚哥号的舰长。
“艾伯特少校，很抱歉，但这是需要我传达的军令，”戴眼镜的紫发少女的身影也出现艾伯特的房门前，“请您一个小时后到坎宁安中将的办公室报到，等待进一步指令。”
看着艾伯特少校邋遢的样子，辛西娅叹了一口气，
“我建议您利用这个时间去洗个澡，处理一下您的个人形象问题，如果您自觉目前的状态无法参加行动，现在也还来得及退出。”
辛西娅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艾伯特心中不断地纠缠拷问着他的杂念，将他重新带回到了冰冷而又残酷的现实中。
“给我一刻钟，我状态很好。”
“指挥官，圣地亚哥也会在办公室等…”还没等女孩儿的话说完，艾伯特少校的房门就‘砰’地一声撞上了。
辛西娅颇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另一个自己的形象，嗯，颇有活力的红发双马尾女孩儿，没道理不讨人喜欢啊？
第四十八章：绝地反击（4）
宇宙纪年七九年一月二十二日U.C. 0079.1.22，南极城市。
“抱歉这份条约我等实在无法接受！贵方的胃口是否有些太过夸张了
与吉翁公国的代表在南极大陆上秘密见面，商讨和谈可能的联邦外交大臣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将眼前的这一纸条约缓缓推回谈判桌的对面。
“外长先生，人类有句老话，叫做形势比人强。”
淡定地坐在谈判桌对面，蓝紫色卷发的吉翁公国中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古董花瓶，全然没有把联邦外交官的质问放在眼里。
“您可要想好，只要我这里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下一颗殖民卫星一旦被推动，您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我们可也没能力把它再拖回原位。”
名为马克贝MQuve的吉翁公国突击机动军中将，用余光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联邦代表半边铁青半边涨红的脸色，愉快地将手中的花瓶高高举起，会议室内的灯光欣赏着瓶身上的釉彩。
“可是这条款也…”那屈辱性的条款在联邦外长的心头一一闪过：
-解散联邦宇宙军；
-向吉翁公国移交联邦宇宙军的月神2号基地以及其中的核武器库；
-批准Side 5鲁姆Loum和Side6莱亚Riah的独立，这两个殖民地群将会在吉翁公国的监管下‘公投’成为吉翁公国的一部分；
-允许吉翁公国在地球表面驻军，并移交下列见附录矿产资源的开采权；
…
这不是一场和平谈判，而是一次劝降，这简直就是一纸无条件投降条款！
‘我怎么可能签下这种条约啊…’联邦外长在内心中辱骂着吉翁的贪得无厌与毫无诚意，哪怕稍微给地球联邦政府一点面子呢？他回忆着联邦首相给他的谈判底线。
“Side 3想要的独立，嗨呀，他们一直都是事实上的独立国家我们联邦也没有说拿他们怎么样嘛…早知道他们这么狠厉就承认他们呗，哪至于这一下子弄死几十亿人，他们吉翁到底图什么嘛
“其它宇宙殖民地，哎呀，总共就6个殖民卫星群他们吉翁直接搞没了三个，何必呢？Side 6不早就跟他们眉来眼去的，Side 5宇宙军的废物们也肯定是保不住了，至少名义上保留一个独立国家的名头，剩下的吉翁是扶植傀儡还是怎么样那就是他们宇宙人之间的问题了。”
“联邦宇宙军？花了多少预算，年年搞阅舰式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打仗打成那个德性，就保留现有规模吧我们联邦也不再扩建了。”
好吧，联邦政府的底线已经很丧权辱国了，外交大臣再次擦了擦汗，硬生生地挤出一副赔笑：
“马克贝将军，这些条款实在是兹事体大，我不能一个人独断，必须向上级请示之后才能做决定。”
马克贝斜眼瞧着眼前这头穿着西装的联邦蠢猪，“先生，我就当是来地球度假的，我不着急，但你们最好抓着点紧，好好想想你们联邦政府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说着，马克贝中将放下了手中的花瓶，抬起右臂，指了指天花板。
“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殖民卫星坠落的时间点，到那时，”马克贝敲了敲桌面，“和平，可又会是另一个价格了。”
秘密会面不欢而散，看着联邦的代表踉跄着逃出房间，马克贝中将慢悠悠地带着吉翁的秘密使团回到被吉翁公国暂时租下来的别墅。
“将军，又一批采购的古董快递到了，您给掌掌眼？”一回到别墅，马克贝就听到了随行的部下带来的，有关他小兴趣的好消息。
“拿给我看看。”
已经是自诩为战胜者的吉翁使节们，此时在谈判桌上毫无心理压力，一个个的心思都放在享受生活和采购地球土特产上面——从马克贝中将爱好的古玩，到各种酒，烟，珠宝等等奢侈品。
这些可都是人口过度密集，资源紧俏的吉翁公国中就算是上等人家也享受不到的好东西。
“哦吼，看看这印章，是哪位古中国皇帝的收藏吧？”马克贝少将摩挲着手中的瓷壶，“你们在什么地方买到的？”
“这不愧是您，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们都不认识这上面的符号，这正是在东亚地区购买到的。”
“呵，哪个城市，别想着糊弄我，我对地球文化可是很了解的。”
“啊，真是一点都瞒不过您，这是在幽州一个叫潘家园的地方买到的，那里全是地道儿的本地人在交流收藏，我们作为外人可是好不容易花高价钱才打入进去买到的。”
幽州马克贝少将知道，但是至于‘潘家园’，马克贝在他的脑海中搜索着，没听说过的地方；
不过也是，能清晰地记住地球表面的各大主要城市的他已经是吉翁公国里众所周知的‘地球通了’，这具体到城市中的某座市场还是太过详细了点。
‘嗯，’马克贝再一次仔细地鉴赏着手中的壶，‘不像是假的。’
“把这个好好的收起来，等我回去要献给基西莉亚大人！”
另一边联邦代表团的驻地，则是一番愁云惨淡。
“首相，吉翁这是在…这简直就是把我们吃干抹净啊首相，这条约我不敢签啊~”年逾五十的联邦外交大臣话最后都带着哭腔——
他们联邦中央政府的外交官，在过去面对各加盟国和殖民地政府时，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你先别急，吉翁他们确定不是在漫天要价吗？”通讯画面的另一头，联邦的现任首相也在为挽救他的政治生涯做着最后的努力。
从开战初慷慨激昂地宣布要消灭扎比反人类匪帮，到现在仅仅不到一月之后，要秘密地和吉翁公国商讨和谈事宜，联邦首相自伊菲斯岛坠地后的这些天过得不可谓不狼狈。
“不，吉翁公国这是在要我们的命啊，首相，他们这个条款要是我们签了，都不知道哪会冒出个精神病枪手哇，解散宇宙军他们是真敢开口。”
第四十九章：绝地反击（完）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想办法拖住他们。”
联邦的首相思考着在这绝境之中的出路：
地球联邦军？完全靠不住，不然第一颗殖民卫星，伊菲斯岛肯定不会落下来——在这一点上军队和政府有着共同之处。
那就是但凡有一丝可能，就不会让伊菲斯岛落地这种会让全地球的公民都能知道的恶性事件发生，而当它真的发生时，那说明联邦军必然是已经穷尽了一切手段，仍无法阻止。
吉翁公国扎比家的仁慈？可笑至极，真的有这种东西吗？那简直就是一群疯子——作为一个老练的政客，联邦首相根本没法从扎比家的战争手段看出他们的目的。
或者说，扎比家自己都未必知道想达成他们的目的应该采取何等程度的手段。
这让联邦首相不由得想起他还是个学生时听过的政治笑话，那是有关于首相发射核弹的权力的：
“只要首相您下命令，核弹就会发射。”
“只要我下命令，那不会有人跟我争论吗？”
“不会，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那，假如我喝醉了呢？或者，我下完令后悔了呢？”
“没关系，反正到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还有闲心关心这个了，不是吗？”
而扎比家，也许限定在基连·扎比一个人身上更准确，就是那个喝醉了的，却恰好坐在了一国领袖的座位上，按下了那个按钮还毫无悔意，首相想。
‘真见鬼，他真的知道这样的后果吗？挑起一场以数十亿人生命为代价的战争对他一个统治者有什么好处，他胜利了地球圈内又还能剩下什么给他征服？’
“可是，首相，轨道上那几百座殖民卫星就是吉翁的子弹，而现在吉翁公国的人可是把枪抵在我们头上了，我们该怎么谈条件？”
通讯另一头，外交大臣哭丧着个脸，似乎是认为自己注定要为在一份耻辱的条约上签字而遗臭万年了。
“拖，就硬拖！你在南极你怕什么？吉翁公国要砸也是砸加布罗。”首相没好气地说。
从情报方面确认吉翁公国的首位打击目标是联邦军位于南美洲的总部，加布罗以后，联邦首相已经第一时间从纽约转移到了拉萨，远远地躲开了可能被殖民卫星坠落波及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察觉到首相语气中对殖民卫星坠落的那一丝不在乎，联邦的外交大臣意识到了什么。
“别瞎揣摩，总之，让殖民卫星撞击地球，不管几次，都是联邦军的错，我们政府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忍辱负重地为了减少流血牺牲而做出选择，明白吗？”
...
“现在，我们决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明白吗？”
月神2号，联邦宇宙军基地中的一间会议室里，坎宁安中将做出了对这次特攻任务的总结。
“既然我们无力阻止，那就只能通过确保相互毁灭的方式，让他们不敢把殖民卫星推向地球。”
“保证完成任务！”
艾伯特少校双目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没有半点迟疑地回答，和刚刚半死不活的酒鬼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保证完成任务！”艾伯特的身边，圣地亚哥摇晃着红色的双马尾，有样学样，跟着艾伯特敬了一个礼。
听着身边少女娇俏的音色，艾伯特少校不由得握了握拳。
“那就解散…艾伯特，你，”坎宁安中将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吐出无奇的几个字，“还有什么我能帮你解决的吗？”
艾伯特少校摇了摇头：
“不，坎宁安司令，非常感谢您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去了结我最后的愿望。”
坎宁安只能站在那里，看着艾伯特少校一去不复返。
走出会议室大门的瞬间，艾伯特少校‘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像是在防着谁要出来一样，但是圣地亚哥的身影直接刷新在了走廊中。
“指挥官，接下来就是我们俩个一起战斗啦~请多指教！”少女雀跃着，兴奋地靠近艾伯特少校。
可是艾伯特却直接别过了脸，像是看都不敢看圣地亚哥一样，对着空气喊道：
“辛西娅！你们不能给圣地亚哥换一个形象吗？她这都还没成年吧？”
“您不能因为人家长得矮，就说别人未成年，艾伯特少校。”紫色长发的高挑少女像是在无可奈何，一边擦拭着手中的眼镜，出现在了走廊之中。
“这说出去都会有损联邦宇宙军的形象，出现在军舰上的未成年少女什么的…”
“是因为这个吗？”辛西娅直直地望向艾伯特少校的眼睛，被他避开了。
“是，”艾伯特低声回应，“她这个样子让我无法战斗。”
“哪怕与舰龄无关，圣地亚哥号经历改修之后也处于一个功能完备各系统运转良好，无舰体老化问题的状态，对比的人类生命周期来说，是毫无疑问的正值壮年。”
辛西娅没有直接回答艾伯特的问题，反而侧过身，让出走廊的中间，投影出一个1:100的圣地亚哥号模型。
“请您好好地看着圣地亚哥，这才是她，”辛西娅四指指向着那艘在1:100的比例尺下仍有两米多长的巡洋舰，“至于拟人形象，只是为了方便与您交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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