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我们报告时，没说清白色基地号的现状，尤其是上面正规舰员伤亡情况吗？”
坎宁安中将皱着眉，疑惑地看向马可波罗；这道密令已经离谱到让他怀疑自己对某些名词的定义是否出现了问题：
‘难道要把舰员也理解成维修工作的一部分，等到幸存的原班舰员伤势完全恢复再让白色基地号起航吗？’
“很遗憾，坎宁安中将，在报告时我甚至着重强调了白色基地号的现状，信息传输完整度也可以保证；看来加布罗总部的这个命令确实是，在充分认知到这一点的基础上做出的。”
在返回月神2号的航路上，马可波罗曾短暂地与加布罗总部建立了通信，汇报了白色基地号相关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加布罗总部的反应异常迅速。
“我知道这支部队，是高云那帮实际推行‘V计划’的人，一手带出来的心头宝贝，但也犯不着这么着急吧？”
坎宁安中将有些轻微的不满，他虽然清楚，哪怕同样都曾受到雷比尔上将的栽培和提拔，这个大的‘雷比尔派系’下面依然会有大大小小的不同山头；
但是如果只是为了这些山头之争，而忽视了客观的部队状态，做出不负责任的判断，乃至于最后造成战斗上的失利；坎宁安中将可是真觉得自己被小觑了——
搞得跟白色基地号到了月神2号这边，就会被他扣下一样；
虽然高达确实是强力的机体，那个叫阿姆罗的少年也确实很有潜力，但是，一艘战舰，一架机体，又能多大程度上左右战局呢？
“你……加布罗那边，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虽然深深地埋在数百，乃至上千米的岩层之下，哪怕在整个地球范围内，都可以称得上埋得最深，离星空最远的人类居所，但加布罗总部依旧是联邦宇宙军的中枢所在；
一直坚守在月神2号一线的坎宁安中将也不确定，加布罗地下掩体的指挥大厅当中，那围绕着联席会议圆桌的一把把座椅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对他不利的变化。
“虽然具体的情报并不明确，但确实有负责MS开发的‘V计划’技术人员，对欧伽斯系统产生了一种……‘竞争意识’”
“因为一直是以战舰为载体的吗？不……在地面上，你也主要是操控无人坦克，装甲车，单兵级机器人这类的，只是从传统作战体系上减少了人的含量的兵器。”
坎宁安中将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于那些建制派的高官而言，与仅仅只是在传统的武器装备上加上一个无人化控制系统的智控军团相比；
MS部队在技术路线方面具有革新的意义，而在战术体系中又倾向于去中心化指挥，独立运作，这些都不是一个更可以接受的选择。
更何况抛开事实不谈，MS的开发是雷比尔上将大力主导的，自然，凭这一点，就总会有人为了反对而反对。
“但这没必要啊，人工智能和机动战士又不冲突，不存在互相替代的关系——就像是我们现在正开发着的忠诚僚机计划，你说是吧，马可波罗？”
“在和辛西娅的信息同步中，这一项目我已知晓，目前正在处于最后测试的状态；不过，据代理人所知，高达项目的研发人员似乎和加布罗自动化研究所的所长，法涅尔、有所走动。”
“与别的人工智能项目有合作吗？那还真是……可惜。”
在这瞬间，他也有了那么些阴暗的想法，不过坎宁安中将还是摇了摇头。
在他眼里，如果帕尔森博士能做到，那么加布罗总部技术开发局的那些精英想必也能做到差不多，乃至更胜一筹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由他提议开发，一手经办的欧伽斯系统依然是这一领域的先驱者，有着不可比拟的先发优势，未来如何还不好说。
“既然加布罗总部执意如此，我们也照办好了；就是对于那些被征召的平民来说，这样会有些残忍吧——”
坎宁安中将随意地挥了挥手，敲定了白色基地号上一行人今后的命运。
“——但是在这场席卷了整个地球圈的战争中，本就没有人能够完全置身于事外。”
第十四章：军装（完）
大约一天后，月神2号的港道主闸门再次打开，间断的光标信号向外延伸，引导着一艘艘联邦宇宙军的战舰归航；
在马可波罗精准的遥控微操之下，白色基地号也平稳地驶入了月神2号的港口，停在了一处维修船坞外侧的泊位上。
“马可波罗小姐，你能做决定的上级，现在做出对我们的最终审判了吗？”
塞拉·玛斯揉着她那一头秀丽的金色短发，走进舰桥；如同之前一样，她的话里，总是或多或少地带着一点攻击性。
她有些担心地从舰桥的舷窗向外看去，先是一张张担架，或者病床，亦或是深灰色的裹尸袋，在道路两边联邦军士兵肃穆的注目礼中，被送出白色基地号；
那些是在战斗中伤亡的，联邦正规军的官兵们。
随后，似乎还有一部分难民，背着包，拖着行李箱，也跟在缓缓向前蠕动着的队列中，走下白色基地号；
但是基地港口那边的气氛说不上友好，一排排荷枪实弹的联邦军士兵，正在冷漠地监视着走下白色基地号的难民队伍。
引导着队伍前进的联邦军军官似乎也不是很友好，对难民队伍中的正在叫嚷着表达不满的老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而队伍前方，是一个个临时用屏风搭建的格子间，分流了难民的队伍，将来自后方的视线全部隔开。
而他们这些全都被要求留在船上，已经穿上了军装的少年少女们，等待在他们前方的又会是什么？
塞拉想着，她都能预感到，这里的联邦军队恐怕不会随随便便让他们回到之前平静的生活当中了。
“请不要着急，现在正在通知各位白色基地号的舰员；稍后，等全部人到齐，会去宣布各位的去向。”
马可波罗看着塞拉·玛斯，这位一直表现的很强势，似乎披着充满了棱角外壳的少女，从上辈子的记忆中回忆起她的两重身份来；
得承认，月神2号仅作为联邦宇宙军的军事基地存在，并没有储存各个Side殖民卫星群的民政数据，而因为战争而停建了的Side 7，各种数据资料管理更是混乱，几乎都是保存在各种临时平台上的。
哪怕那些难民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被米粒子迷雾所包裹的月神2号，自然也不可能去发信号核实证件的真伪——
更何况签发他们身份证件的出生地地方政府，现在存不存在还两说呢；这些难民大多都是近两年，乃至战争爆发后，才移民到Side7的。
而塞拉·玛斯，与他们相比，身份反而是‘透明可靠’的；她曾经在医学院学习的经历让她在月神2号，宇宙军‘潜在可征召的特殊技能人才’的名单上挂过号。
“可是我看到已经有人可以下船了吧？”
塞拉指了指舷窗外，但是马可波罗并未看过去，而是继续注视着这位身穿女式军装的金发女孩儿，不容拒绝一般地说道：
“是的，但你们是不一样的。”
通过舰内监控进行了紧锣密鼓的筛查之后，那些未接触战舰操作，武器系统，未进入敏感设施比如说舰桥，并且并未直接参加战斗的Side7难民，被依序引导下船；
然而从联邦军高度机密的新锐战舰上走下，又踏上了同样高度保密的宇宙军要塞的地面，自然是不可能把他们直接放走，送往其它殖民卫星的；
在战争尚未结束前，他们必须一直呆在月神2号上的安置所中。
而诸如阿姆罗，米莱，塞拉，凯这样站出来为生存而战的少年少女们，则和布莱德舰长这样白色基地号原本所属的宇宙军官兵，一起被聚集到了舰体的中央机库中。
不安在骚动的人群中弥散，特别是看到其它一些同样受波及的民众，已经可以下船，而自己却被要求留在舰上；
人群三三两两地聚成堆，猜测着联邦军对他们的处置。
“各位，请安静！”
马可波罗的声音从机库各个角落中的扬声器里一齐发出，声波在封闭的机库中来回传播，构成令人震撼的环绕立体声。
人群立即安静下来，略带不安地看向孤身一‘人’站在众人对面，气势却能反过来压倒人群的马可波罗。
“首先，布莱德舰长，来自加布罗总参谋部，以及‘V计划’统筹本部的命令。”
马可波罗转睛看向布莱德·诺亚少尉，而这个本就是站在人群前方的年轻尉官，又向前迈了一步出列。
“是的，布莱德——舰长，恭喜，加布罗总部认可了你在接下来的战斗，一直到正式返回加布罗接受下一步指令之前，继续指挥白色基地号。”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并不是布莱德此时想听到的消息；不过经过全部发生在这短短两天之间的巨变，这个年轻人多少也得到了一些历练，他耐下性子继续听着；
“而白色基地号所属全员，将会在月神2号上完成补给和修复工作后，立刻启程，继续完成返回加布罗总部的任务，以上。”
“等等，那么那些收容的难民呢？！”
听到‘以上’两个字，布莱德舰长终归是没有忍住，凑近急切地问了出来。
“难民已经被转移，他们将暂时被安置在月神2号，布莱德舰长。”
“可是，那这些……”
布莱德舰长扭头回顾后方的人群中，目光从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扫过。
“感谢各位志愿成为联邦宇宙军的一员，为联邦服役，联邦是不会忘记各位的牺牲与奉献的。”
“等等，志愿兵是说？”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布莱德舰长也下意识地想要更贴近一步，表达自己的不解；但是神情波澜不惊的马可波罗寸步不让，让他还是意识到，跟眼前这个人工智能的全息投影发怒是没有意义的。
“我要见中将，我必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非常抱歉，我很理解您的急切；但这已经是坎宁安中将有意照顾，替你们谋求的最好结果了，布莱德舰长，您真的意识到您在这两天之间做了些什么吗——”
“什么叫最好的结果，联邦这是想强拉壮丁让我们上战场吗？我都还没成年呐！”
躲在人群后方的凯·西汀鼓动着，可是这对于本就不是靠着站在人群前方投影面部的双眼来‘看’，并且已经记录了他的声纹特征的马可波罗来说，他这样的躲闪并没有作用。
“布莱德舰长，承认您作为白色基地号的代理指挥，意味着哪怕您的军衔只是一个少尉，但也是依照着指挥权移交的次序，在所有上级军官均不能履行职责时接过了白色基地的指挥权；”
马可波罗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压倒了骚动着的人群；
“这样一来，您之前发布的任何命令，包括临时招募志愿兵去驾驶高达，操纵战舰，都是以白色基地号的舰长这个身份做出的，而不是一个自行其是的越权少尉，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布莱德舰长抿着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都是情况允许下最优的决定；虽然短暂，但是到底是接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
并在训练中成绩突出，直接被提前授予少尉军衔，分派到白色基地号上实习的布莱德明白如果要死板地按照联邦军的军规军法来抠字眼，他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但是，规矩是死的，而实战的情况是多变的，如果当时要是严格按照军规来进行作战，将闲杂人等阿姆罗赶下高达，那么白色基地号的命运，无非是还没等到来自月色2号的援兵，便被夏亚消灭。’
“……我明白了，替我向坎宁安中将道谢……那么志愿兵的话，也是……？”
这道命令至少从官方意义上，给布莱德的违规使用白色基地号以及高达的行为进行了背书，让他之前做出的举动无论是在名义上还是在实际上都合情合规。
“是的，布莱德舰长，”
马可波罗稍微侧了侧头，双眼的焦点穿过人群，直接刺向在人群后方，正透过缝隙观察着现状发展的凯·西汀。
虽然从有些阴郁而且吊儿郎当，颇具混混气质的外表上看不出来，但是这个大男孩确实可能是在场的诸多少男少女中，最为务实，最会为自己打算的一个人；
虽然看起来不务正业，没事便和自己的狐朋狗友整日里在街上游荡——
但是凯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考取了重型工程机械的驾驶执照，如果战火并未燃烧到Side7，想必他靠着这些特殊机械的驾驶技术，未来找到一份稳定且收入尚可的工作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被迫登上了白色基地号上搭载的另一种下半身保留了履带式构造的MS，钢坦克上的凯，也算是跳上了这艘‘贼船’。
“在场的诸位都是进入过白色基地号的舰桥，高达，钢坦克等MS的驾驶舱，有意无意地接触了联邦最核心军事机密，但是如果各位能够‘志愿’参军——”
马可波罗顿了一顿，摊开两只手；
“那么这种行为就可以认定是在白色基地号的代理指挥官，布莱德舰长的命令下，作为志愿兵加入战斗；不仅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反而能够享受到志愿兵的各种福利补贴，并且相应战果都会被计为功劳。”
就算是从Side 7遭受吉翁军袭击逃出时，登上白色基地号或者高达尚可以称为‘紧急避险’的话，那么在逃向月神2号的中途，突然又掉头反身向追击的吉翁军发动反击——
这样的行为真的是必要的吗？当时，通过在舰上所有愿意参加战斗的人之间进行民主投票，来促成反击决定的布莱德少尉，真的有这个权力吗？
马可波罗在后台盘算着，来自上辈子的记忆中，TV动画，剧场版，小说乃至在群组贴吧里听人讨论的剧情之间互相干扰；
她对白色基地号的具体行动路线也仅仅只保持着一种模糊而残缺的了解。
所以实际上，当马可波罗检阅作战记录时，注意到白色基地号还曾经主动向夏亚的部队发起攻击时；她就意识到了，如果严格按照规定来，这群被迫参战的难民还真不是毫无责任。
布莱德舰长也愣了一愣，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样讲下去的话，那么以‘义务’为名，号召这些被吉翁突袭波及到的平民参与战斗，乃至穿上军装的人，正是布莱德他自己；
‘我所作出的决定，是否也受到了我自己的贪欲的影响——那种将自己树立为权威，对别人发号施令的畅意，听别人称呼自己为舰长的虚荣……’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了他的心头。
‘我必须带着他们走出战场——去活下去。’
“怎么会，这太不讲道理了，我们做错了什么，奋起反抗也有错吗？难道要我们循规蹈矩地等着吉翁军来杀害我们吗？”
“那掌控着吉翁公国的扎比家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已经有数十亿人的生命在这场战争中消散了，他们又有什么错呢？芙劳小姐。”
从未想过踏上战场，更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成为可能要开枪杀人的军人的少女，芙劳·波，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尽快结束这场残忍的战争，终结扎比家的暴政，让世界重新回到一个能够讲道理的状态；这就是千千万万奋战在各条战线上的联邦军人的共同期盼。”
马可波罗保持着措辞的准确，‘千千万万’联邦军人，而不是‘全体联邦军’。
“够了，我们志愿参军，但请不要弄得好像你们还在施舍我们一样；我无意间听到过保罗舰长提起，其实白色基地号根本不归月神2号管辖吧？本就轮不到你们对我们指手画脚。”
塞拉渐渐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在反感马可波罗，她，或许也应该用它，无论外表如何可亲，内核依旧与那些联邦军官，乃至整个联邦政府中那些官僚们一般无二；
或许她在交流中表现得更为亲切，更有耐心而且也丝毫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去越过法律规定所划下的红线——
‘但如果说有人能‘合理合法’地盘踞在民众头上，吮吸着他们的血汗；以‘法’之名剥夺民众与生俱来的权力，眼前的这位漂亮的‘传声筒’小姐，又能做些什么呢？’
高度可控的人工智能技术听起来美好，也仅仅只不过是联邦腐朽体制更高效的维护者罢了；虽然对发动战争的扎比家抱有出乎寻常的仇恨，但对联邦政府也同样保持着厌恶的塞拉这样断言。
“我很高兴您能将自己当成白色基地号舰员的一分子；接下来在白色基地号进行紧急维修的过程中，如果各位有需要，月神2号基地可以为各位开放训练设施和场地。”
马可波罗面色毫无波动地回答道。
人类作为社会性的动物，是有寻找同类抱团取暖的天性的；
当面对着马可波罗那貌似友善的态度背后，联邦军庞大而又死板，忽视个人自由的体制，将阴影无情地笼罩过来时，这些穿着同样军装的志愿兵们就更不可能散开了。
第十五章：中场休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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