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他们的城市只剩下了一片冒着焦烟的残垣断壁。残存的居民大半还都是些难以承担重活的畸形孩子，而这位城主的妻子，就任城内主教的老妇人，也因为高温的炙烤和过度惊吓，死在了日出前夕。
此时，面对着破败的城市，惊恐万分的残存居民，这位年迈又衰老的老人，内心的愤恨和痛苦近乎难以形容。他一直一来坚持、守卫的一切在这一天就这样突然地烟消云散了。
他唯一健在的家人，只有沉默啜泣着的孙女。
但看着这个孩子，以及其他诸多同样哭泣的居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去，他富有煽动力的演说能力，以及作为城主的权威，在这灾难之中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强大的外敌将他的尊严和骄傲粉碎得一点不剩。
为什么那些龙会忽然对纯洁之城发动袭击？它们不是几乎灭绝，几乎不再成群了吗？
但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也没空多想，安抚此时剩余的居民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不敢去想，只有这几十人的纯洁之城，能否在未来延续下去。
这位城主，只能故作沉稳地分配了些任务，比如收拾城内的废墟、挑拣食物、探查城外的情况，让惶惑中残存的居民有点事做，以免无助和绝望让他们自我了断。
所以，几个灰头土脸的居民，携带着砍刀离开纯洁之城后，在山区游荡了一阵，茫然地看着被龙炎焚烧得寸草不生的土地，随后，就遇到了躺在焦土上的夏尔和厄拉——这两个前日还被城内居民驱赶的灾星。
他们平躺在被龙炎焚成一片焦土的山区土地上，仿佛经历了一场苦战后正在歇息的战士。
在他们周围则是横七竖八的龙尸。这些庞大的怪物尸骸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被砍裂的头颅凶悍而丑恶。
而夏尔和厄拉，也注意到了这些灰头土脸的人类居民。
这些人虽然心中惶恐，但还是对夏尔举起了武器，战战兢兢地威胁他，要带着他回去见他们的城主。
厄拉看着这些曾经只能让自己仰望的纯洁之城居民。
她第一次发现，这些人身上的畸形体征是那么突兀、显眼。他们的表现又是这样惶恐而恐惧。
“夏尔，我们要照做吗？”
“……没必要爆发冲突，照他们说的去做吧。”夏尔此时的身体机能也恢复了一些，可以站起来走动了：“去见见城主……我其实也有些担心，昨晚城内的居民好像也遭到龙类的袭击了，纯洁之城可能受到了重创。”
“重创……”
这话让厄拉心中一惊。
确实，昨夜出的龙群是那么庞杂，所以，绝对不止她和夏尔遭到了龙的袭击，其他的纯洁之城的居民恐怕也遭到了波及。
所以，最终，这些纯洁之城的居民虽然心怀忐忑，但并没有招致夏尔和厄拉的反抗，还是押送着两人来到了纯洁之城的废墟之中。
夏尔也看到了这座城市经历一夜后的情形。
虽然他知道那些龙会来袭击这些人类居民，但眼前亲眼所见的惨状还是让他大为震惊。
白色的城墙和塔楼完全垮塌，所有地上的建筑全都变成了废墟，牲畜一点不剩，水渠完全干涸，农田全部化为了焦土。
城中的居民，也只剩下聚在那座垮塌教堂前零零散散的几十来人，还基本都是老幼妇孺。
对于厄拉而言，这一切带来的震撼更大。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这座变为废墟的城市，还有那些一夜之间家园被毁的居民。
这时，她才看到，他们多数人只是惊恐地躲避自己视线，衣不蔽体，灰头土脸的畸形人类而已。其中还有些分明是根本无法生活自理的孩童，以及难以动弹的伤员。
其中，还有她曾经有过交集的少女，梅利亚。那个长相和她有些相像，被她救过一命的女孩，如今正站在她的祖父身后，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很是空洞。
而那位曾经随便一个命令，就能将厄拉驱赶的喀戎城主，此时，也只是一个悲愤交加的落寞老者。
这位无力的老人，在见到厄拉的一瞬，忽然就感觉到了。
这个流淌着龙血的灾厄之女，还有她身旁的这个异乡人，大概就和昨夜突然出现的龙群有着密切的关系。
“夏尔阁下……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他大声喊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是让你和罪孽之女即刻离开的吗？为什么你还在附近？还有……昨夜，这群袭击我们的畜生，是否和你身后的这流淌着龙血的女人有关？为什么早已绝迹的龙，会忽然突然成群出现在我们的城市里？”
厄拉本就是和龙有关的存在。而夏尔这个外乡人前脚刚离开城市，当夜就出现了一群袭击城市的妖龙……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正是因为夏尔在厄拉的带领下来到了纯洁之城，并且做出了可能改变他“女儿”命运的行为，那头名为依拉玛特的古老邪龙，才会降下他的毁灭和死亡，将这座城市也一并波及。
这点，夏尔其实也在预兆和幻象中模糊地察觉到了。
所以，看着这个愤怒的老者，还有他身后那些惊恐不安的居民，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抚对方。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座城市，也不喜欢这个偏执又迂腐的老头，更不喜欢这些畸形的居民，但他绝不希望这座城市以这种方式迎来死亡和毁灭。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因为子民死亡而绝望的城主。
可他也必须辩驳，毕竟……厄拉还在他身后。
“喀戎阁下，我们也对那些龙的到来一无所知。我和厄拉昨夜只是在扎营，我们也遭到了龙的袭击，我和厄拉也差点死在龙的爪牙下面。全靠运气和武力才侥幸存活。你如果不信，城外还有我们砍杀的龙尸为证。”
“谎言！”愤怒的城主对着两人咆哮：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招来不幸！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该让你滚出去！还有这个根本不该诞生的女人！”
“喀戎大人，请不要过于激动……”
“你们只会招致不幸！那些龙，那些东西！那些……”
虽然喀戎的斥骂越来越直白，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终被哭泣代替。
这位衰老的老者最终还是被压力压垮了。
他身后的其他人，则一言不发地看着情绪崩溃的城主。
在喀戎昏倒后，他的孙女，那位名叫梅利亚的少女扶起了自己的祖父，将他平放在铺平的地面上，让他躺了下去。
“抱歉，夏尔阁下，还有厄拉姐姐……”她摇了摇头，看向两人：“……我的祖父今天有些过于……难过了，所以说了些冲动的话。他急于为那些龙的出现找一个理由，这才失控了。”
“我理解……”厄拉看着周围其他纯洁之城的居民，对上了他们担忧、恐惧、敌视和悲伤交织的眼神。
25.厄拉的打算
在纯洁之城残存的居民们看来，厄拉确实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对象。
毕竟，在数百年间，纯洁之城从未遭遇外敌的入侵。居民们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的龙。那些长有肉翅的鳞甲巨兽，早已成为了接近传说的存在。
对纯洁之城的居民来说，他们的故乡和龙唯一产生的联系，就是百年前，厄拉的母亲莫名其妙遭到了龙的引诱，生下了的这个怪胎龙女。
厄拉的诞生，她体表的各种犄角鳞片和长尾，还有她那怪异的气质，都在时刻提醒着所有人——她和那些龙有着无法分割的密切关系。
而此后，被驱逐的厄拉也一直作为不详的化身，被纯洁之城的历代城主族长们作为警示。
而现在，就在这位龙女，携带着她在沃土上结识的伙伴回到纯洁之城没几天后，这群龙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纯洁之城的上空，对居民们展开了屠杀。
这实在不像是巧合。
即使是曾经为龙女所救，对厄拉有些善意的少女梅利亚，在她心中也有着些许怀疑——会不会正是因为龙女在此，她才在无意中引来了那些和她一样流淌着龙血的疯狂怪兽，给她的家园招来了这般不幸？
这点，厄拉自己也清楚。
虽然，夏尔一直告诉她不要为自己身上的畸形而担忧自卑，不要为自己诞生的缘由而感到愧疚，也不要因为自己流淌着龙族的血液就觉得自己是灾厄的象征。但是，话虽如此，心病并不能就此完全消除。
当然，在昨夜之后，那座只能让厄拉仰望的纯洁之城高墙，已经被群龙毁坏成了一堆碎石，此时，仅剩几十人的居民再也没有底气和能力，去排斥、驱赶这头龙女了。
因此，现在的气氛相当尴尬。
众人环绕着晕倒过去的城主喀戎，其中梅利亚作为城主的孙女更是跪坐在老人身旁，焦急地等待着祖父的苏醒。
其他的居民不论男女老幼，都沮丧地站在纯洁之城的废墟中，茫然无措地等待着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城主睁开双眼，给他们指明未来的方向——虽然这位老者大概也无法给他们什么希望。
这些居民们已经习惯了上位者的领导，任何行为举止，工作任务全都需要指派。尤其是现在这个糟糕的时刻，整座城市都已经化为了废墟，他们更是感到迷茫。
在城主昏倒后，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这样环绕站在城主身侧等待，仿佛一群无人操纵的木偶，眼神空洞而无神。
此时的夏尔也很纠结。
他现在很希望直接带着厄拉离开这里，横穿沃土和荒原，返回西大陆，不要多管这已经注定覆灭的城市的闲事。
毕竟，他已从系统那里了解了厄拉她那被安排好的命运，也知道她那“父亲”意图借助这女儿的复仇获得重生的事。他也知道，昨天那群龙的袭击，也确实就是冲着厄拉和他来的。
所以，他现在真正的要务，是逃离那头古老邪龙的威胁。
那头腐朽而庞大的古老邪龙依拉玛特，此时只是个无法离开龙巢的将死之物。但他还是能支配那群退化成原始野兽般的幼年龙群，对他们发动袭击。
只要说服厄拉放下执念，尽早离开这片沃土，去往那头黑龙无法企及的西方，开启全新的生活，任由那头邪龙自然衰老死亡，不去管他。那么，依拉玛特重生的野心也会被时间磨灭，他总会死去的。
厄拉，也就能摆脱那所谓的命运。届时，一切就都不用担心了。
他之所以离开西大陆，离开洛芙娜希尔娜和他的孩子们，横穿荒原来到沃土，归根究底，不就是为了解决厄拉的问题吗？
而眼前的这些纯洁之城的居民，他们和自己的任务全无关系。
从冷血的理性角度上来看，这些人本是沃土中一群迟早要灭绝的人类部族，数百年来匮乏的资源、连续不断的内斗、严重的近亲婚配和畸形体征已经让他们走到了死路上。
他们建起的这座小城，本来就延续不了多少时日了，他们迟早是要灭绝的。
现在，这些人又遭逢了群龙的袭击，死的只剩下几十号人，还有不少是大概率活不过成年的畸形孩童。这种情况根本没人帮的了他们。
夏尔其实没必要在乎这群人的死活，厄拉作为本就被他们驱逐的罪孽之女，更没必要在乎他们。关心这些人，只会横生枝节，带来一堆麻烦。
但是，纯洁之城的居民，同样是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坚守至今的顽强者，同样也是坚持着对父神的信仰存续至今的信徒。而在这些顽固守旧的人中，也有像少女梅利亚那样对夏尔和厄拉表露过善意的存在。
就算他们注定要灭亡，也不该憋屈地死于一群龙的袭杀。
夏尔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做点什么时，厄拉忽然先一步开始了行动。
她一声不吭地走到了那些被群龙摧毁的废墟里，开始了忙活。
厄拉的力气，比纯洁之城这些近亲交配诞下的孱弱居民强得多。她能轻松推开很多熄灭不久的圆木，搬动沉重的砖石。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当着众人的面，就在城内教堂的废墟旁，清理出了一小片平整的土地。
她还从附近的民居废墟中拖拽出了一些有用的毛毯和工具。
接着，她默不作声地从废墟中挑选了张破损的羊皮，递给了呆愣着的梅利亚，示意可以用这个盖在喀戎城主的身上，帮这个老人保暖。
随后，她又返回那片被清理着的土地上，继续忙碌起来。
“厄拉？”本来不想管这些麻烦的夏尔，走到正在费力地搬起一块巨大石砖的龙女身旁，小声问道：“……你是想要帮助他们吗？”
“嗯。”龙女依然在费劲地对付着那块石砖：“刚才，城主说我是引来了龙群、害惨了纯洁之城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而且，现在，这里只剩下那几十个人了，城主又晕倒了，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帮帮他们，他们可能撑不过今晚的。”
“厄拉，你没必要这么做来讨好他们的，你已经不必在意这些人类的斥责和谩骂了。也别在意喀戎城主对你的责难。毁灭这座城市的是那群龙，不是你。而且，这是一整座城，你就一个人。”
“……我知道，夏尔。我很想相信你跟我说的话，毕竟我认识你之后，生活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煎熬了。但是，我想……我还是个人类，人应该在其他人遭遇困难的时候提供帮助的。”
说到这里时，她抬起头，看着夏尔，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这座城市毕竟也是我母亲的家。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的。所以，夏尔，你之前说的带我去西大陆的事——以后再说吧，那太遥远了。我现在得帮助眼前的族人。”
此时的纯洁之城，只是留有几十个老弱病残的废墟。厄拉仅凭武力就能轻松让这些曾经排斥自己的族人恐惧、屈服。
但她更在乎的是自己身为人的责任，以及……化解可能是自己给族人带来毁灭的自责。
她说的话不多，但行动很是坚决。和夏尔简略解释完，她就又忙着搬动那块坚固的巨大石砖了。
夏尔看着这个倔强的伙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仔细一想，还是选择放弃了。
他叹了口气，最后，她选择也蹲了下来，选择默不作声地协助着面前顽固的龙女，帮助她清理起了城市的废墟，一起搬运那些倒塌的支柱、房梁、砖石和碎土块，平整昨夜化为焦土的地表。
包括少女梅利亚在内的居民们，看着这两个闷不做声的家伙不断忙碌。原本，他们犹豫了一番之后，一些有力气的成年人，还有些半大的孩子，也走了过去，跟在了夏尔和厄拉身后。
虽然这些人力气不大，但也跟着这两人，一同在城内的废墟中扒拉不停，清扫着较小的石块，也搜集收捡着各种有用的物资。
在喀戎城主苏醒之前，他们总算在纯洁之城的教堂废墟周围整理出了一片平地，并且用木桩、长棍和兽皮布料搭起了简易的帐篷营地，点起了摇曳的篝火，在被龙炎焚毁的谷仓中挑拣了些烧糊的粮食熬煮了些谷物糊。
纯洁之城的未来虽然完全没有希望，但至少，残存的这几十人可以熬过今夜了。
26.西归
就这样，夏尔和厄拉两人，在如今已经变成废墟的纯洁之城待了下来，协助这些可怜的居民处理他们眼前的烂摊子，在这处几乎无法重新定居的城市里继续生活。
本来，夏尔还担心依拉玛特会指引他麾下的子嗣们卷土重来，再次前来袭击他们，或者尝试抓走厄拉，但是，龙再也没来。
可能，对那些龙来说，再度带来毁灭已无必要，让夏尔面对现在的这个烂摊子反而更合适拖住他。
毕竟，纯洁之城已经彻底毁了，不仅所有的建筑、农田、屋舍都已经损毁，被龙炎用焦土焚尽的山区也找不到什么食物，只有些从仓储废墟中扒拉出的谷物，可以熬制些稀薄的面糊给居民食用过活。
偏偏这座城市还活下来了七八十人，其中还有不少是孩童和伤员。
用于御寒的只有些许从倒塌的屋舍里拽出来的兽皮、布帛，饮水也只有那几口损毁的水井里浑浊的污水。到了夜晚，人们都只能裹着破烂肮脏的布匹，要么躲在尚未垮塌的地下墓室内躲避寒风，要么围拢在虚弱的篝火旁取暖。
现在什么都缺，还有些人因为焦虑和虚弱病倒了。
居民都在吟诵着赞美天父的颂词，祈祷那位伟大的父神能降下他的慈悲，拯救这座城市的居民，但显然无济于事。
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了几周的共处，这些居民不再像过去那样恐惧排斥厄拉了。
他们慢慢接纳了这两个外人。
毕竟，在现在这个条件下，相较于近亲交配后身体孱弱的纯洁之城居民，不论是流淌着龙血的厄拉，还是身为战士的夏尔，都显得强大而可靠。
这几十个居民，虽然没有用明确的言语表示什么，但本能的服从和无助，还是让他们有意无意地奉夏尔和厄拉为主了。
虽然总算得到了族人的接纳，但却是以这种方式。愈加迷茫的龙女只能询问自己的伙伴：“夏尔……你觉得，我们还能做些什么？纯洁之城，以后还能恢复吗？”
上一篇：给二次元来点奥特震撼
下一篇：从地下室逃离的方舟七魂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