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拯救的女魔头们，找上门来 第90章

　　在一番思索后，无名下定了决心，对夏尔表露了自己的疑问：

　　“夏尔大人，其实，我也不理解，您应该也是爱希尔娜小姐和洛芙娜小姐的，可如果您真的一直那么思念她们，您在千年前，到底是为什么选择离开了她们？

　　“如果那时候，您的离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直说，那又为什么，在您收留我之后的这些年里，您宁可无所事事地隐居在那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城堡，也不愿意主动去寻找她们呢？

　　“如果不是洛芙娜小姐死缠烂打地追过来，恐怕您还要继续躲下去吧？

　　“您的行为确实很矛盾，难有合理的解释，如果换我是希尔娜小姐，面对着躲避了自己上千年的老师，恐怕，我也会惶恐，会担心是自己犯下的过错让老师失望，这才被疏远了。

　　“所以，夏尔大人，我觉得，现在不论是在生您闷气的洛芙娜，还是不敢见您的希尔娜，她们都需要您坦诚地告诉她们：您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您要和她们别离千年。这样她们才能毫无芥蒂地面对您。

　　“您不能再逃避了，夏尔大人。

　　“不管驱使您做出决定的缘由是什么，您如果真的当洛芙娜和希尔娜是您的学生，当她们是您可以依靠的爱人，那您也该和她们坦诚。

　　“请不要找什么借口，说些‘这都是为了她们好’或者‘过去的都过去了’之类的话逃避这些。只有坦诚面对过去，告诉她们真相，让她们和您一起分担这份过去遗留的往事，您和她们的未来才能获得幸福。”

　　过去从不长篇大论的无名，很难得地一次对夏尔说了这么多话。

　　在这几个月里，自从来到了洛芙娜尼亚，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下，真正了解了她过去无比敬畏的夏尔大人。

　　此时，她也不再将夏尔视作那个遥不可及又高深莫测的世外之人了，而是真正将夏尔视作了和自己一样有理想、有情感、有遗憾、有缺失的人了。

　　她觉得，夏尔其实和他的那两个学生很像。

　　那两位女皇在史书中光耀万丈的形象让人敬畏，但真正剖开她们审视内心，就能感觉到，她们始终是两个没能补全的灵魂。她们的生命因为夏尔获得了意义，并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而夏尔也是一样。

　　他的过去是空洞的。

　　他是在这个世上无法扎根、无法获得平静的异界之人。

　　他也需要付出努力，付出真心，需要这些他曾全心全意爱过的学生去补全，这样他才能完整，获得归属和安定。

　　过去，当夏尔还住在那座古堡中，依靠无名打理日常生活时，他最主要的娱乐就是阅读。

　　在那座书房中，数以万计的藏书陈列在高大的铁柜中，仿佛一片金属树干和纸张叶片组成的森林。其中，有不少书籍，都是有关伊波利帝国的历史文献。

　　无名记得清楚，夏尔特地让她将这些书归为一类，放在最靠近沙发的书架上。他经常在某个午后，随便端起一本，躺在沙发上仔细地阅览。偶尔能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微笑，或者表露出转瞬即逝的伤感。

　　他在书中也会留下很多笔迹和便签，作为注释和标记。

　　那时，无名只是以为夏尔大人是站在现代人的角度，回顾历史，为那个庞大帝国过去的遗憾和成就而感慨。所以，一向淡漠的他才会在阅读史书时产生那些情绪波动。

　　现在，见过了洛芙娜和希尔娜，了解了夏尔的过去，她总算才知道，那些书籍记录的只是帝国历史的表象。夏尔真正在做的，是透过这些书籍，了解这两个学生在过去千年中所经历的故事。

　　所以，无名认为：夏尔并非高高在上、毫无牵绊的隐士。他也是一个渴望重逢，渴望相爱的普通人。

　　所以，无名不希望他继续逃避下去。

　　“夏尔大人，请告诉洛芙娜和希尔娜您的过去吧，只有坦诚才能换来她们的释然。”

　　夏尔仔细听完了无名的请求，他有些讶异这位平日性格温润的女孩，能这么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也许她是对的。

141.过去的遗憾

　　无名的请求让夏尔产生了触动，他开始真正思考着和两位学生坦诚过去的可能。

　　他的思绪忍不住飘回了过去：

　　在伊波利帝国正式建立的前夕。那时，希尔娜回到了伊波利，她当时心里藏着着许多事——教皇的身份、七个被囚禁的孩子、被疏远冷落的不安……她明明非常苦恼，但都没敢和夏尔分享，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待在面目全非的故乡，努力干活，希望能逃避内心的煎熬。

　　作为老师的夏尔，本该早早觉察到这位学生当时的异常，并且即时和她交流的。

　　但当时的他，只是沉浸在各种编篡课本、整修校舍、规划道路的繁杂工作之中，而忽略了希尔娜的心境。

　　所以，没有了夏尔的疏导和帮助，希尔娜才会在自己的思考后，做出独立的决定。

　　那时，随着大陆东部战乱的平息，交通的重新恢复。一群教廷派来的信使抵达了此时的伊波利。

　　那群信使都是荣光城的圣骑士。

　　事实上，不少还是夏尔过去曾经的同事。

　　在教廷任职期间，他们和夏尔关系其实都挺不错——毕竟，过去夏尔靠巅峰水平的剑术和卖力的干活，在教廷内风评很好。只是后来得到了幽界力量之后，他独自出任务较多，独来独往惯了，和其他同僚的关系才淡了些。

　　这些骑士，是带着教廷的疑问和责备而来的。

　　虽然，在过去，教廷基本不管东方各国。较为富庶的西方，也基本把大黑森德这些东部地域，视作未开化的落后地区，总是任由那些大大小小的公国互相征伐兼并，很少真正介入这些地方的事务。

　　但是，伊波利搞得太过了：不仅借助教廷无暇东顾的时期，侵占了四倍于大黑森德地区的土地，还绕开教廷，自行认命地方神职者，这已经是妥妥的异端行径了。

　　更别提，数年前本就引起不小风波的“红发魔女”事件。

　　那时，大陆中西部到处都有被这魔女煽动起来的暴乱，各地贵族都嚷嚷着要剿灭魔女。

　　魔女被抓获后，教廷的圣骑士们，也亲眼见证了夏尔为学生所做的辩护。

　　而且，教廷内部的骑士们，其实对那次魔女审判的内幕都有所耳闻。

　　他们知道，那位慈悲主教的死，大概是有问题的；最终被处刑的魔女，大概也不是夏尔的那位学生。

　　但是，这些圣骑士还是愿意为夏尔装聋作哑。毕竟他在教廷内本就才干卓越、受到教皇的赏识，而且他人缘很好，几乎和所有人都能混熟。

　　可是，现在，这位红发魔女，却已经光明正大地当回上了伊波利的领袖，甚至不屑于隐姓埋名，而是直接以“大黑森德的保卫者”、“圣女”自居。

　　更让他们不解的是，在教廷内地位崇高的枢机主教希尔娜，打着回家探亲的幌子，离开荣光城后，直接甩开了她的下属和亲随们，自己跑回了老家。她慌乱失措的下属们不得不回到荣光城，对着教廷诉苦。

　　这些圣骑士，就是带着这些疑问和困惑，前来寻求解释的。

　　夏尔也见了他们。

　　那些骑士，要么在瘟疫时期协同夏尔出过任务，要么和他一起平定过叛乱，都是过命的交情，因此，夏尔也没法对他们的拜访视而不见。

　　但是，圣骑士们看着夏尔，脸上只有疑惑、不解和愤怒。

　　“夏尔，我们知道当年‘红发魔女’的事情，是你那学生遭了恶魔的蛊惑，你为她辩护可以理解……但是，现在，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为什么要帮她，在这里做这些异端才会做的事情？你知道吗？很多地方都在传闻，说红发魔女在东方卷土重来，在建立她的邪恶帝国了！”

　　“你不是发誓，要效忠于教廷，保卫神圣的教宗吗？为什么离开教廷之后，反而在这里留了下来自立门户了？你的誓言在哪儿？你的责任在哪儿？你对得起教皇冕下赐予你的圣剑吗？”

　　“希尔娜主教是被你哄骗回来的吗？她虽然是你的学生，可更是前途无量的枢机主教，你为什么要让她离开教廷？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

　　骑士们质问着夏尔，质问这位曾经的战友到底在做什么蠢事。

　　站在他们的角度，这些质问其实相当有道理。

　　但夏尔也没法告诉他们自己经历的一切。他不能直言，说自己是在保卫那些由恶魔创造的子嗣，也不能说自己和门罗决裂的事情。

　　他更不想和这些战友发生争执。

　　夏尔只能含混过去。这也让这些骑士对他更加失望。

　　“夏尔，现在的教廷很需要你，也很需要希尔娜主教。”那位老骑士苦口婆心地劝告着：“荣光城外出现了神迹！死而复生的亡魂，疯长的谷物和果实，焕然一新的都城……天父在降下他的恩典，需要有人维持秩序，需要有人保卫冕下，去领导那些信徒。赶紧回去吧！”

　　“……我不觉得那是什么神迹。更像是用幽冥系魔法伪造的幻象。”

　　夏尔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而且，我现在不能回到教廷。希尔娜也应该待在她的家乡，用她的魔法力量为她的国家做些真正有益的事——这并非异端渎神的恶行，这才是契合教义的义举。

　　“我会留在伊波利。但我不会和教廷为敌。抱歉，我希望你们可以离开这里。”

　　………………

　　争辩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这些骑士中，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当面要和夏尔对战，声称就算绑也得把他和他的学生绑回教廷。

　　在这些骑士抽出剑对准夏尔之前，希尔娜即时出现，制止了可能的冲突。

　　出于礼节，骑士们还是对着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单膝下跪。

　　“老师。”希尔娜看着这些恪尽职守的骑士，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恳切地看着夏尔：“别再和教廷爆发冲突了。他们也都是可靠的战士，也是您的朋友。我会劝说他们的，请您耐心等待，好吗？”

　　夏尔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他本以为，希尔娜会利用身份，说服这些骑士离开伊波利，从而避免冲突。可他没想到，希尔娜的解决方式，就是留下一封让老师亲启的留言信，就在骑士们的护送下，离开了伊波利，重新回到了遥远的荣光城，回到了教廷。

　　而信中，她只是告诉了老师，她并不喜欢现在的伊波利。

　　这个早已变化颇多的家乡是她姐姐的杰作，没有了她的位置。但她的离去不是要离开夏尔，而是因为，她不希望教廷和现在的伊波利爆发冲突，她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解决。她会在不久之后回来。

　　………………

　　现在的夏尔当然清楚。当时的希尔娜之所以选择离去，是因为当时的她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

　　当时的希尔娜已经知晓了教皇的真实身份，也知晓了教廷囚禁着的七个孩子，更知晓那所谓的神迹的真相，所以，她为了不让她担忧的矛盾爆发，才会自作主张地不辞而别。

　　她希望靠着自己的计划，救出那七个被囚禁的孩子，让教皇放弃她那些偏执的理想，避免夏尔和骑士们的冲突……

　　她希望自己一个人担起所有的责任。

　　但任何事也不可能因为一厢情愿，就按照预期发展。

　　没有人是只能靠着自己解决所有问题的，没有人。

　　希尔娜是这样，夏尔也是这样。

　　掩藏事关他人的秘密，自认为这是对所爱之人的负责，反而会导致更多的遗憾。

142.决心

　　回到书房后，独自一人的夏尔，慢慢地坐在了位于房间中央的扶手椅上。

　　短暂的沉默后，他仰起头，看向悬挂着吊灯的天花板。

　　犹豫一番后，他轻声问道：

　　“希尔娜？你在这里吗？”

　　没有回应，但在这紧闭门窗的书房内，书柜上的书本，似乎微微摇晃了几下。

　　夏尔感觉到了，这是希尔娜对自己的回应。

　　她一直都在。

　　自从夏尔平静得波澜不惊的生活被意外出现的洛芙娜打破，自从他传送来到洛芙娜尼亚之后，她就在这儿，一直陪着自己的老师。

　　她和洛芙娜一样，等待着和夏尔的重逢。但她只是跨不过自己的心结。

　　“我知道你在。希尔娜，我也知道是你引导洛芙娜找到我的，我很感谢你。否则，我到现在也无法下定决心。”他继续说道：“你之前，也伪装成别人和我见面了，也愿意和无名面对面交流……可，为什么还是不肯用真面目见我呢？”

　　房间内似乎回荡起了轻柔的叹息声。

　　夏尔继续道：“过去那些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更没有对你失望过。我之所以不愿意和洛芙娜详述那些往事，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并非我真的心怀愤恨和遗憾。”

　　但这次，他的说话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希尔娜似乎远去了，她还是不肯露面。

　　想要让希尔娜真正放下心结，他还需要一个契机。

　　夏尔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最终下定了一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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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芙娜在昨夜的长梦中，又回忆起了过去的往事。

　　她本以为夏尔会陪伴着她，一起经营着那个日渐繁荣昌盛的帝国。她会陪伴着夏尔，一起教导那七个超凡脱俗的孩子。她会成为让老师感到骄傲的女皇，优秀的统治者，为老师设想中的理想之国奠定基础。

　　最后，当理想实现，她也能和夏尔老师在一起，享受幸福美满的余生……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夏尔离开了她。然后，七个孩子也舍弃了他们本可获得永生的幽界力量，作为普通人陆续寿终正寝。

　　只留下她在这个变化越来越大，越来越陌生的世界。哦，还有希尔娜，那个和她关系越来越淡漠的妹妹。

　　分裂后的伊波利，在她们各自的引导下，也明里暗里争斗了很久。直到最后她们两人也麻木了。

　　这些回忆让洛芙娜感到了强烈的倦怠和麻木。

　　即使是在时隔千年，重新见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夏尔老师之后，那种忧虑还是萦绕在她的心头，还是会在心底感到焦虑和担忧。

　　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夏尔过去会离开，老师又为什么躲到了现在才肯见她。更不知道，夏尔以后会不会再度不辞而别，丢下她不管。

　　这都让她很是畏惧。

　　这样想着，她忽然感觉一阵惊恐，仿佛要跌落到冰冷的深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