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拯救的女魔头们，找上门来 第92章

　　“就像我说的那样，面对过去，让我告诉你们一切的真相。”

　　说着，夏尔很干脆地坐在了墓碑对面，将装有重剑“以太”的剑匣放在草坪上，洛芙娜和无名也依着夏尔坐下，如同在公园休憩的旅者。

　　此时正是午后，微热的墓园忽然吹来一阵清风，仿佛逝者们的低语。

　　“你们……应该都知道，千年前，希尔娜从教廷返回伊波利，随后又不辞而别回到荣光城的事了。”

　　洛芙娜和无名都点了点头。

　　同样的，那位不愿露面的听者希尔娜，也站在远处微微颔首。

　　“在那之后，回到荣光城的她，见到了圣安四世。”

　　————***————

　　那年，希尔娜最终在骑士们的护送下，回到了荣光城。

　　当时，那座被教廷尊为永恒荣耀之都的圣城，依然处于一种群体性的亢奋之中。

　　教皇的研究取得了进展，她的幽冥系魔法更加精进了，哪怕地下的七个孩子不断反抗着她，这位教皇，也能够抽取那七个孩子的幽界力量，创造出更加辉煌、强大、持久的“神迹”来。

　　就在希尔娜回到荣光城前一个月，她又一次地用幽界魔法，创造出了以假乱真的幻象。

　　环绕着荣光城的平原，再次生长出了无数绮丽绚烂的植被，艳丽的花朵冲破板结的土地，在地表肆意地盛开，如同铺满大地的彩色毛毯。

　　随后，教皇重新召唤出了成千上万名逝者的亡魂，让那些稍显木讷但神智还算清醒的灵魂，在这天堂花园般的美景中，和他们生前的家人团聚、互诉衷肠。

　　围拢在荣光城之外的信徒，再一次目睹了这死者苏生的奇景，更显得狂热而激动。

　　教皇也不再躲藏，她第一次在信徒面前露面，并且对荣光城外人山人海的信徒们高声宣布了“神的旨意”：你们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真正正的神迹，是天父赐予凡人的恩典。拥抱那些死而复生的逝者，为他们的归来欢呼，这是汝等应得的幸福。

　　如同教典中所说的那样，人类将以此为契机跨越死亡的鸿沟，获得真正的永恒。

　　虽然信徒们不理解教皇拗口的步道，但他们听出来了，教皇说这些契机是神的恩典，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颂赞之声响彻整座圣城。

　　有的信徒欢呼雀跃，有的则放声大笑，但是更多的人还是不住地啜泣。不只是能和逝者重逢的欣喜，他们更感觉，漫长暗淡的人生终于得到了神灵的回应，生活终于拥有了意义。

　　教皇亲口承认的实打实的奇迹，就是这些信徒们苦守至此的最佳恩赐。

　　此时回到了荣光城的希尔娜，亲眼看到了城外的情形——在仿佛画卷般美丽的沃野上，无数信徒和他们逝去的家人团聚，生者和死者再无分别的情形。

　　“看，希尔娜大人！神迹又降临了！”抵达荣光城后，护送着她的骑士们在胸口画着符文，颂赞着这天父降下的奇迹：“父神一直眷顾着我们！”

　　希尔娜没有搭话。

　　她厌恶着眼前这依靠幽冥系魔法创造的谎言。眼前的虚假的奇迹，更加坚定了希尔娜要拯救那七个孩子，让幽界力量回归冥府的决心。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只是答应着这些虔诚而亢奋的骑士，随着他们一起赞美天父的伟力，为这些死而复生的亡魂祷告。

　　接着，她穿过拥挤的城门，步行过漫长的街道，在辉光大教堂里觐见了教皇，圣安四世。

　　“你回来了。”这位又装成老婆婆模样的教皇，正坐在办公室中央，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希尔娜的归来。

　　此时的教皇面带微笑，为自己创下的神迹和信徒们的顶礼膜拜而欣慰。

　　希尔娜的归来，更让她感到高兴。

　　她地支开了那些护送着希尔娜来此的骑士，对女孩微笑点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没有告诉夏尔实情吧？毕竟，如果你说了，他大概会举着剑过来与我拼命了。我真的不希望和他为敌。”

　　“嗯……”

　　希尔娜看着圣安四世，犹豫着讲出了准备已久的说辞：“是啊，冕下。我回到故乡之后，我发现，夏尔老师的关注全都移到了我姐姐身上。他虽然依然关心我，但我在家乡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而且，我也见到了被洛芙娜收养着的那七个孩子。他们确实拥有人性，但也有着残暴冷血的本质。夏尔老师就是为了他们，才甘心留在伊波利的。

　　“也许，冕下您说得对。夏尔老师有时候太情绪化，会因为偏爱，会因为情感，做出不理智的一面。所以，我决定回来。”

　　“嗯。”圣安四世点了点头，示意希尔娜继续说。

　　“我虽然还是觉得冕下您的计划有些激进，但我能够理解您了，毕竟您也是为了深爱的家人才这么做的。”

　　希尔娜继续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希望能博得教皇的信任：“而且，如果您真的成功创造出了让亡者返回人间，让逝者永存的法术，那确实会是一大成就。

　　“我看到了城外那欢呼雀跃的信徒，他们确实为您所创造的‘神迹’而感动。确实，人们的生活中需要奇迹，这样信仰才能更加坚定，生命也才会拥有意义。凡人将会真正成为‘战胜死亡’的永恒者。

　　“我渴望随您一同成就这番伟业。夏尔老师以后得知了真相，也会认可我的。”

　　“孩子，你认可了我的理想，也愿意帮我，这让我非常欣慰。”圣安四世笑了笑：“谢谢你，希尔娜。”

　　希尔娜嗯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但是，您知道的，我也不忍心让那七个孩子，就这样成为您……成为我们实现理想的工具。那七个孩子就算是恶魔的造物，他们也依然有着夏尔老师的灵魂。

　　“他们本该成为善良可爱的人，拥有幸福的人生，而不是作为没有名字的囚徒。

　　“我希望能拯救他们，这是我对那七个孩子的承诺。

　　“可以的话，我希望协助冕下您剥离恶魔赐予他们的幽界力量，这样一来，您可以拥有他们的幽界力量，用于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们也能顺理成章从囚禁中解脱。

　　“我希望，我能带着他们回到故乡。只要这些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和他们的父亲团圆，那夏尔老师也不会再为此和您为敌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希尔娜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等待着圣安四世的回应。

　　“剥离？你觉得，你可以将那些根植于意识之中，且早已和他们融为一体的幽界力量，完全剥离开，为己所用？”圣安四世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有这种技术，我早早便在我那可怜的女儿身上用上了，她也不会早夭了。”

　　“冕下，卡特琳的悲剧确实无法再改变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可能拯救那七个孩子的。”希尔娜抬起了头，很认真地看着圣安四世：“我会想办法拯救那七个孩子的，我不能让夏尔老师的孩子遭受如此苦痛，这是我的决心也是请求，冕下。”

　　圣安四世盯着希尔娜的双眼，仿佛要穿过那深蓝色的眼眸看清她的灵魂。但希尔娜不为所动，让自己尽可能坦然地面对着圣安四世的逼视。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将那些孩子的幽界力量剥离出来……那，我会放那七个孩子自由。”

　　“感谢冕下的信任。”

　　“不过，希尔娜，我多嘴一句”教皇忽然问了个直刺希尔娜软肋的问题：“你知道的，我必然是要复活卡特琳的。我也一定会让那孩子，和她深爱的夏尔重逢。可是，从你的言谈中，我能感觉到，你对夏尔浓烈的爱，甚至是独占的欲望。

　　“你能够坦然接受这一点吗？希尔娜，我的孩子？你愿意让卡特琳和你深爱的夏尔老师重逢吗？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协助我吗？”

　　希尔娜心里咯噔了一声。

　　“我……我不介意的。”她强装镇定说道：“卡特琳能够重返人间，也是一件幸事。您伟大的理想，就是我此时的目标。我的私欲很少，只要救出那七个孩子就好。”

　　“哦。”

　　圣安四世点了点头。

　　仅凭这个回答，她就已经确定了，希尔娜刚才在对她撒谎。

146.剥离幽界的力量

　　教皇并没有戳破希尔娜说辞中的谎言。

　　她同意了希尔娜的请求：“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办法，将那些孩子身上的幽界力量剥离出来给我，我会给那些孩子自由。到时候，你可以带着他们去你的故乡，与夏尔团聚。我会当他们从未存在过。”

　　“感谢您的宽仁，冕下。”希尔娜低头，赞颂着教皇的宽厚：“请允许我查阅教廷内的幽冥系魔法典籍——包括那些圣体研修会的禁忌笔迹，也请允许我去地下探视那七个孩子一面，我会说服他们配合我们的。我向您保证，我会实现您的理想。”

　　“既然你有如此决心，那就去做吧。”教皇点了点头。

　　告退时，希尔娜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冕下，恕我多嘴，我想问问——门罗阁下现在在哪儿？”

　　“他去处理一些麻烦了。”教皇的语气相当淡漠：“……有些主教、司铎，貌似不太听话。他们质疑那些神迹是不是真的由天父赐予，瞒着我散播了些可能引起质疑的流言。所以，我让门罗去处理他们了。”

　　希尔娜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处理”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

　　她几乎是逃出了教皇的办公室。

　　但她同时也松了口气——似乎，教皇相信了她的说辞。她在刚才的对话中，竭尽全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保证心跳和呼吸的平稳，让自己尽可能显得真诚。圣安四世似乎没有对她产生怀疑。

　　她也得到了重新面见那七个孩子的机会。

　　…………

　　就像她初见那七个无名的幽界之子时一样。那些孩子，依然被囚禁在荣光城地下的水晶棺椁之中。

　　如果说，这座荣光之城是一座华美巨树的树冠，那地表之上让无数信徒如痴如狂的奇迹是这神树结出的甘美果实，那这深埋在地下的七个孩子，就是供给巨树营养的丑陋根须。

　　正是这些来自于恶魔的罪恶之子，滋养了教皇哄骗信徒的谎言之果。

　　每当想到这里，希尔娜都会对教皇，以及这座圣城产生失望之情。不过，眼下的她来不及感慨，立即触碰了那些关押着孩子们的水晶棺椁。随后，她的意识便被那七个孩子拖入了幻梦之中。

　　在那些孩童幻梦中的苍翠原野，希尔娜又看到了他们。

　　“希尔娜姐姐来了！”那些孩子也飞过梦中绚烂的天空，急切飞奔到她的身旁问这问那：“您是来救我们了吗？我们的父亲……他知道我们在这儿吗？我们可以获得自由了吗？还有……”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竭力反抗着圣安四世的控制。哪怕那位教皇抽取他们幽界力量的法术越来越强，对他们的囚禁也越来越压抑，他们也坚持着反抗。

　　就像是见到火光的原始人再也无法忍受严寒和黑暗一样，这些孩子见到了希尔娜，得知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后，也不想再作为赎罪的无名子嗣，忍受苦痛和煎熬，忍受无止境的囚禁，只能在梦中享受自由了。

　　他们想要作为人生活在地上的现实里，和家人团聚。

　　看着这些孩子充满期许的眼神，希尔娜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们事实。

　　她只能先开口道歉，竭力安抚着这些孩子，再说出自己的考量：“……抱歉，我没能告知你们父亲真相……你们的身份和力量都太过敏感，如果放任你们现在离开这里，那么，很可能带来更多的纷争。”

　　“哦……”

　　“不过，我还是有办法救出你们的。”希尔娜赶忙说道：“……让你们被囚禁的根本缘由，是因为你们与生俱来的力量。那恶魔赐予你们的幽界力量就是纷争的源泉。只要能将这些力量剥离开，你们就不再是恶魔创造的怪物，你们就能名正言顺获得自由了！”

　　“剥离……力量？”

　　这些孩子还不是特别理解这一词的含义。

　　希尔娜不得不仔细和这些孩子们解释了，那名为幽冥系魔法的法术本质，以及恶魔赐予他们力量的缘由。

　　懵懵懂懂的孩子们有些理解了。

　　“这么说，放弃了幽界的力量，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共享彼此的梦境，也不能在梦里创造这些奇观，更不能让别人进我们的梦里了？”

　　“是……不过，你们失去的只是梦中的自由，你们会得到真正现实的人生，也能和你们的父亲真正团聚，我保证。至于剥离出的力量……我会妥善处理的。”

　　七个孩子看着面前的希尔娜，这个给他们被囚禁的人生带来变化和希望的人。

　　他们沉默了很久，希尔娜也觉得，自己的提议让他们为难了。

　　最后，那个最年长的孩子在商议后，很认真地看向了希尔娜，说出了他们的决定：

　　“我们相信您，我们愿意赌一把。”

　　得到了孩子们无条件的信任，希尔娜有些感动，但她没有再做多余的表示，只是在吩咐了几句后，返回了地表，简单通报教皇之后，就开始了她的计划。

　　希尔娜早已研习过幽冥系魔法，也对此有着相当的理解。

　　————****————

　　幽冥系魔法，或者说幽界的力量，本就是带有诅咒和反噬风险的高规格法术，是对亡者执念和梦想的具象化，是扭曲现世，引导冥府存在进入凡界的法术。

　　幽界对于生者而言，本身是一片不可知的领域。

　　但通过恶魔、天使、幽界召唤生灵，人们还是能间接地了解一些幽界的本质，效仿他们的方式引动幽界力量，精进他们的魔法。更别提如圣体研修会甚至和恶魔交易弄出来的合成人了，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幽界，作为人类灵魂本源的归宿，作为精神和执念的海洋，人类引动其力量的部分与梦境、深层精神、潜意识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梦是人意识中现实和幽界的交集。

　　所以，那位受到诅咒的卡特琳，幽界力量会在她入睡后爆发，而她也能通过潜意识的思想，在梦中臆想出童话角色来保护自己。

　　而这七个孩子，也确实能依靠幽界力量，共享幻梦，甚至将别人拉入他们的梦中。

　　因此，希尔娜认为，可以在梦中找到幽界和个人自我意识的交界点，从而转移或者抹除那些力量渗入人间的通衢。

　　这梦不能是表层的臆想和幻象，而应当是人深层自我的映射，是由一个人渴望、诉求和期许融合而成的事物。

　　幽界，就存在于每个人的梦境最深处。

　　希尔娜认为，只要让那七个孩子，抹除这些年他们在梦中构建的一切，让他们的梦回到最初最原始的模样，或许，就能找到恶魔赐予他们的幽界力量的源头，将其剥离了。

　　就像卡特琳所做的一样。

　　她就是在梦中，将自己的力量转赠给了自己深爱的夏尔，并且，将诅咒留给了自己，替夏尔承担了代价。

　　虽然圣安四世说，力量的转移需要付出代价，是卡特琳以自己的痛苦作为代价，才让夏尔获得了力量。

　　但是希尔娜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她可以为那七个孩子承担痛苦。

　　为了夏尔的孩子，这值得。

147.被执念扭曲的人

　　正当希尔娜紧锣密鼓地准备将幽界力量从那些孩子身上剥离，意图一劳永逸终结教皇的图谋，拯救夏尔的子嗣时。

　　门罗，也终于完成了圣安四世交代的任务，回到了荣光城。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暗中协助自己的妻子，做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