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当初在大灭绝中幸存的少数幸运儿，同样能在新的世代繁育出新生的族群，且更加繁荣昌盛。那么以人类与崩坏的战争而言，不也同样是如此吗？”
机械少女的声音虽然冷漠，却仿佛恶魔低语一般恐怖，
“让该死的人死得更有价值，然后让该活的人更多的活下来，这才是对人类的未来负责。”
“你放屁！”
安娜终于忍不住了，她那从小耳濡目染的优秀涵养在此刻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不得不对此愤然还击！
就在这时，她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让有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安娜略微冷静。
她的头脑还有些发愣，只是出于长久训练得来的肌肉记忆，习惯性地在通讯到来的第一时间打开通讯器，然后就听到里边传来队长急切的声音，
“安娜？你在这座基地里吗？有一个坏消息！这里的顶层隐藏了一个盾构机，现在已经启动，正在向下挖掘，准备彻底毁掉这座基地！安娜，你在听吗？我会想办法让它停下，你趁现在赶快离开那里！”
通讯器内的背景一片漆黑，有几个女武神队员在打开探照灯四处警戒，在灯光扫过的地方，能看到泰坦巨大的残骸。
安娜还在发愣，林蔚则有些恍然地看着眼前的机械少女，难怪这家伙这么有问必答，原来还打着这个主意。
也是，想起之前她操纵那些死士对自己和安娜采取的各种堪称精妙的战术，会在关键时候再藏一手陷阱也不奇怪。
“已经暴露了吗？真遗憾，还想再拖一段时间的……”
果然，机械少女依然保持着那个似坐非坐、似躺非躺的奇怪姿势，语气冷漠而平淡地说着，
“很抱歉地通知两位入侵者，你们要和我一起埋葬在这里了。毕竟管理这座基地，是主人赋予我的职责。”
说话间，林蔚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震动。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感受过，略一回忆，就想到了。
就在之前，推开通往这里的那扇大门的时候，就曾经感受过一次这种震动，当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开门的连带反应。
这家伙，恐怕在那时候就已经启动这个毁灭装置了吧？
仿佛是作为验证一般，安娜的通讯器又响了，
“安娜，能听到吗？那个大家伙已经挖塌了第一层，现在路已经断了！不要原路返回，那没有意义！你快抓紧时间寻找，从其他的通道离开那里！这个该死的家伙，根本停不下来！”
通讯中，还传来几声砍、砸、甚至枪械气急败坏开火的声音。
林蔚看着那个被束缚的机械少女，忍不住要给她鼓个掌了，不得不说，这一整套演出，是真的精彩！
第六十章：破茧成蝶（六千字）
“安娜，冷静一些，天塌不下来。”
林蔚先是出声安抚了一下越发惶惑不安的安娜，然后从坐在地上的姿势慢慢站了起来。
看到林蔚起身的动作，一旁的安娜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收获到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座基地每一层之间的隔断层都非常厚，每两层之间的楼梯有多长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是第五层……唔，比第五层稍微高一些。但没关系，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想办法……这样吧，安娜。”
林蔚察觉到安娜此刻的精神甚至有点崩溃的迹象，因此决定给她找点事情做，让她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那台盾构机每挖穿一层，就让你的同伴在通讯器里向你通报一次进度，好让我们对自己的处境有个清晰地了解。”
说到这里，林蔚稍微顿了顿，用温和而坚定的眼神直视着安娜的眼睛，柔声说道，
“所以，之后就拜托你来告诉我，我们还剩多少时间了。其他的交给我来解决，好吗？”
安娜愣了愣，心中一热，抬手摸了摸脸颊，郑重地点点头。然后退开两步，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打开通讯器，告诉对方自己暂时很安全不用担心，正在积极寻找脱身办法，请求对方与自己同步那台盾构机的挖掘进度。
“真奇怪，面对死亡的威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这么冷静。通常而言，他们都会表现得非常不堪。”
机械少女很平淡地表达着自己的疑惑。虽然语气毫无感情，但言辞间隐约带着一丝对人类这个族群的鄙夷。
“哦？让你失望了？那还真是抱歉啊……我只是不喜欢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毕竟，我猜头顶上的那个装置是停不下来的，对吧？”
林蔚带队语气依然平静而温和。但与刚才不同，这次的语气中还带有戏谑的口吻，嘴角甚至在挂着一丝怜悯的笑容。
“是的，无法停止。它是这里最后的保护措施，确保基地核心遭受入侵之后，可以埋葬这里所有的秘密。”
机械少女不介意多聊几句天，仿佛还是为了拖延时间，
“你逃不出去的，不要浪费时间了。”
“基地核心，不就是你么……啧啧，用你的毁灭来作为它的启动指令，还真是可怜。”
林蔚觉得眼前这个至今依然被牢牢捆缚，毫无自由可言的少女可怜又可悲。然后话锋一转，
“说吧，你口中的‘其他人’，他们在哪里。”
“是的，很奇怪，我没有死，这的确很令人惊讶。但很遗憾，我没有停止它的权限。”
机械少女选择性地回应林蔚的话语，并尝试引导话题的方向。
“我很欣赏你看问题的角度，以及这种时刻保持冷静的智慧。但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的话，以我个人而言，其实并不介意让你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
机械少女的说话语气很奇怪，像是很客观地在进行阴阳怪气。
“滴滴滴……”
“林蔚，那个机器已经到第二层了。”
时间紧迫，安娜按捺住焦躁感，依照约定，轻轻地提醒林蔚。
“浪费时间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因为你一直在拖延时间。”
林蔚不为所动，嘴角依然挂着胜券在握的浅笑，
“而这里如果真的是一个无路可逃的死地，你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所以这里一定有离开的方法，你知道，你又不想让我们找到，所以你要拖时间。对吗？”
说到这里，林蔚停住了话口，他在等待对方的回应。
他很喜欢这种抽丝剥茧的游戏，也很享受一点一点把对手摆弄在手心的感觉。
如果总是依赖用羽渡尘翻阅记忆，那就太无趣了。
更何况，自己当初能借记忆的漏洞摆符华一道，又怎么能确定别人不会用另一个漏洞摆自己一道呢？
过于依赖参考答案，脑子会锈掉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机械少女似乎也明白自己的沉默代表着什么，只好说道，
“入侵者，我必须承认，我又一次低估你了。”
语气一如往常。
“你从来就没有高估过我，所以你才在我这儿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满盘皆输。”
林蔚回敬道，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少女就口下留情，
“也许你的确足够聪明，但作为一个机器，你实在太傲慢了。对了，容我好奇地问一下，机器也会用‘死’来形容自己的消亡吗？”
安娜觉得身边这个男人嘴也挺毒的。
机械少女似乎是对“机器”这个词有些许应激，将她原本一直“看着”林蔚的“眼睛”转开，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工作，没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存在的意义，‘死亡’还是‘销毁’，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同。冲动、愤怒、情绪，这些更加没有意义的东西是不会影响到我的。所以，入侵者，如果你想尝试激怒我的话，我很欣赏你的想象力。”
她的声音一直平淡地毫无感情，
“如果你想节省时间的话，你可以在这里杀死我——如果你愿意的话，用其它的形容词也可以——然后可以自己尝试去寻找出路。你知道的，我现在无法阻止你。”
“我才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等这里毁灭的时候，你自然会一同毁灭，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林蔚失笑摇头，而后话锋一转，正色道，
“其他人在哪里？你已经回避了两次了，事不过三哦，可爱的小朋友。”
“并非回避，我只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因此拒绝回答无意义的问题。”
机械少女平静地回答着。
林蔚却不再跟她说话，而是转过头很疑惑地问道，
“安娜，智能机器人会说谎吗？”
突然被拉进话题的安娜有些懵逼，愣了一会儿之后，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不会的吧？”
天命拥有自己的人工智能技术，绝大多数的战舰、运输舰，都装载有不同程度的智能助手，因此安娜对此是有一些了解的。
但一个人类被改造而成的半侞人机器，这真的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机器人会不会说话，不重要，但是你说谎了。”
林蔚随意地拿登山杖敲击了几下旁边交错排列的神经线条，机械少女也随之痛苦地扭动几下，仿佛是对不听话孩子的惩罚，
“你刚才亲口说的，让该死的人死去，让该活的人活。现在该死的人死光了，那该活的人呢？你该不会想告诉我，那些所谓活下来的人，都是变成像你这个样子了吧？”
机械少女再次转过头来，用她那早已不能视物的双眼隔着金属眼罩看着林蔚，拒绝回答。
林蔚并不介意自己冷场，
“假定有拥有更高崩坏能抗性的人存在——就像我身边这位美丽的少女。”
安娜小脸一红，有些羞恼，想掐他，又不好意思，
“那么，这些你口中真正‘该活的人’，他们又在哪里呢？我可记得，你们不止抓捕普通市民，还抓捕各地崩坏的幸存者，他们本身就是经过一轮最残酷筛选的人了。”
林蔚继续着自己的独角戏，
“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你真的像你说的，是一个残酷的天使，怀抱着一个更大的愿景，在这座基地的深处，将他们很好地保护了起来，另一种，就是你们有其他的目的，将这些无比稀少的宝贵资源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以作他用。”
“而如果真相是前者，那你毁灭这座基地的行为就是在葬送人类的未来，那那个毁灭装置就不应该存在，否则只能证明你们是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而你之前所说的都只是冠冕堂皇的谎言；如果是后者，那这里一定有另一条隐蔽的通往外界的道路，方便你们转运经过严格筛选的‘种子’。怎么样，要不你选一个？”
又是一阵轻微震动传来，比刚刚的体感明显不少。
“滴滴滴……”
“根据测算，那个该死的机器已经推进到第三层了！看起来这整个老鼠窝当初都是它挖的，现在再走一遍速度实在太快了！可恶，这么深的地下，根本无法呼叫重火力支援，否则哪里还用这么狼狈……安娜，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通讯器中传来的急切声音，安娜担心地看了一眼林蔚。林蔚抬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于是本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安娜向对方汇报这里一切顺利。
林蔚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个始终被以别扭姿势困缚着的少女，想看她能沉默到什么时候。
机械少女感觉自己被卡了bug，可惜自己脑中那台内置的计算机早已烧毁，否则她现在根本不会这么狼狈，索性一直保持沉默。
“你还要继续装机器人吗？嗯？”
林蔚嗤笑一声，就这？不堪一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
林蔚看着她硬撑的样子，蓦得想起了布洛妮娅，她可比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可爱多了，
“我认识另外一个女孩，人家也在一场大崩坏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自己沦为了一场危险实验的牺牲品；她也失去了大脑中所有的情感回路，还被人大脑内植入了一枚生物芯片，被像一台机器一样操纵。”
安娜听得有些疑惑，你在干嘛，想表示自己的同情？
“但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个人类！失去的东西就一点一点找回来；站不起来的双腿就努力一点点重新站起来；失去感情的表达能力就内藏在心底，虽然表面看起来冷漠，但一直是一个很热心的孩子，也很会交朋友，甚至还学会了玩游戏，当然也帮过我很大的忙。”
“人家一直活的很骄傲。”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机械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却多了一抹不耐烦。
“还需要我友情提示吗？植入你体内的那些冰冷的机器早都已经被你自己烧毁了，失去了全部的功能，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原本的你——虽然已经残缺，但已经不是一个机器了。”
林蔚的笑容温和而残忍，就像一个恶魔，
“怎么样，重新成为人类，重新面对现实的感觉如何？”
“……抱歉，我只是一台机器。”
机械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但这次多了一丝空洞。
“好吧，随你。”
林蔚不置可否，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安娜，
“安娜小姐，你也太逊了吧？刚刚居然就被这么个玩意儿驳倒了？”
安娜有些懵，林蔚的话题转的太快了，而且现在怎么又跑到自己身上了？
“你看，她连自己都活不明白，甚至连自己真实的样子都不敢面对，她口中的所谓‘立场’能有多少说服力？会被她搞得心态爆炸，我的天，你自己的立场是有多不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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