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崩三疯狂搞事 第31章

作者:奶酪吐司

不确定,再看看。

律者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这次她不再抗拒,也不再假装听不见,她想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个混蛋的灵魂。

“接下来是哪段记忆呢?”

林蔚好像真的把这一行当成了冒险,兴致勃勃地出发前往下一个目标。

律者默默跟在身后,保持安静。

她原本不应该对一个区区人类的过往经历产生好奇才对。

但林蔚不一样,她无法忽视这个奇怪的人,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类的的确确无可争辩地打败了她。正因如此,她无法忽视探究他灵魂的机会。

“咦,一朵烛光?这是什么?”

正在往前走的林蔚,突然被余光中一朵跳动的火光吸引了注意。他轻咦一声,然后转身向那个方向走去——

反正都是在探究自己的记忆,在这个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意义的记忆洪流中,往哪里都都是一样的。

林蔚无声地淌过了无数无色黑白的记忆碎片,眼睛一直盯着那朵温暖的烛光,它跳动不息,像一个孩子一样欢欣雀跃,因此是那样的引人注目,林蔚感觉自己的内心也随着这朵火光一起跃动。

他走到火光身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摸。

林蔚能感觉到,从这里开始,就是自己真正要找的东西了。

随着林蔚的伸手触碰,那一朵火光也不再是火光,而是变成了一个插了八根蜡烛的生日蛋糕。

毕竟是记忆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由信息构成,会由一块碎片变成一整个相对完整的记忆整体,并不如何奇怪,所以林蔚也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物品的变化,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出现的画面中了。

那是一间房子的客厅,此时已经是夜晚,房间的灯光也全部关闭,但却并不阴暗,因为在屋子的正中间摆了一个大大的桌子,上边摆满了各色好吃的,又零食,有水果,有丰盛的饭菜;桌子正中央放着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上边插着八支小蜡烛,跳动着温暖的橘色火光,将整个房间照的虽然昏暗,却无比温暖。

周围满满当当地挤了十几个长辈,大家都像众星拱月一样围着坐在中间的最小的身影,那就是小小的林蔚,此时他打扮得盛装出席,头上带着纸围成的王冠,坐在所有人的中间接受长辈们最诚挚的祝福。

但小林蔚的表情看起来却并不愉快,反而苦着一张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显得非常格格不入,还显得好像很委屈。

他哭丧着脸,对着隔着桌子正拿着相机拍摄的舅舅。然后随着相机灯光一闪,小林蔚突然揉了揉脸,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笑得非常得意。然后伴随着舅舅“再来一张”的呼喊,又马上苦起一张脸,挺着身子面对镜头。

“小蔚呀,拍生日照片应该开心一点。”

一旁的姥姥在林蔚拍完照片后轻轻地哄着孙子,有点搞不明白这小家伙又有什么古灵精怪的想法。

“嘿嘿,所以我才这么做呀!姥姥你想嘛,等我长大了,把这些照片翻出来给别人看,别人肯定会问‘你这张照片怎么这副表情’?然后我再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他们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玩!”

“哎呀呀,到底是小蔚,这小脑袋瓜跟别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长大了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

画面外的林蔚安静地看着这温馨的家族聚会夜晚,一言不发,神情恍惚,宛如回忆。

当年的自己多天真啊,以为家人很美好,世界很美好,未来也会很美好。

只可惜……

那些说好了要留到未来的照片,已经一张都不存在啦!

看着画面中那个小小的自己正捧着分给自己的那块最大的蛋糕,仔仔细细地刮掉盯上的奶油,将它嫌弃的分给其他人,林蔚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端起自己手中的那块蛋糕,和当年自己的那块一模一样。

林蔚伸手沾了一小点奶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呵,还是那么甜……

林蔚想了起来,小时候的自己总是嫌蛋糕的奶油甜的发腻,所以一直只吃下边干巴巴的蛋糕。

啧,真是浪费……

林蔚长出了一口气,一边仔细体会着自己那颗悸动的心,一边对跟到自己身边的律者笑着开口解释,

“我这人天生脑回路比较清奇,总会涌现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所以从小就看着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我是爸妈的独生子,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我;而我又是所有亲戚的孩子里年龄最小的一个,所以哥哥姐姐们也都会让着我。加上我小时候又比较懂事,虽然调皮但不怎么捣乱,所以比较引亲戚长辈们喜欢……”

“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林蔚指了指身后那副温馨的画面,却是没什么再回头去看的兴趣。

他又“唉呀”地叹了口气,然后对律者笑着说,“你看,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原来我小的时候是这么幸福的呀!”

虽然是笑着,语气却是无比的冰冷,

那是毫不掩饰地嘲讽,像是在嘲笑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又像是在嘲笑世界的虚伪本质。

律者一言不发,她知道这一切才只是个开始。

铃的文学素养不差,她知道“欲扬先抑”或者“欲抑先扬”,毕竟故事的走向往往都是如此。

“所以,你的父母呢?”

律者仔细环视了生日宴会上的每个人,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第三十一章:丑陋的林蔚

“所以,你的父母呢?”

林蔚愣了一下,不得不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让他讨厌的温馨画面,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况,然后笑了一声,说道,

“我父亲当时大概去和朋友喝酒了吧,还是去上班了?不记得啦,我只知道这种家庭聚会的场合,通常都不怎么欢迎他。你所看到的这一大家子,都是我母亲那一系的‘亲戚’。”

林蔚对于“亲戚”二字咬的极重,嘲讽之意浓得宛如实质。

“至于我那位亲爱的母亲,她此刻大概率在打麻将吧?她总有这种爱好,整夜整夜地打麻将。啂,我给你看个画面。”

记忆是很神奇的,随是无序的信息混杂,但总会有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甚至都不需要有时间和空间的切实联系,“联想”也是一种检索记忆的方法。

林蔚就是突然联想到一个更早的记忆画面,微微一笑,伸手一拉将它完整地具象出来。

这是另一个狭小的房间,只是一个单间,一张床,一张沙发,一套书桌,一台饮水机,没了。甚至没有配套的厕所,就像一座监牢一样,孤独地囚禁着一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比此前那个过生日的小林蔚还要小,显然时间线要在此之前。

“我想想,这个时候我大概六岁吧?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五一放假,那段时间我父亲出差,母亲一个人带我。然后如你所见,她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好像是她一个朋友的家,自己不知道去哪里打麻将啦!”

林蔚信步走进画面之中,站在窗台上往下看了一眼,

“嚯,至少六层楼,可真高!啧啧啧,你看看这窗户,连防护都没有,真就不怕我被关急了从窗户翻出去摔死?”

然后从画面中退出,一指画面,哈哈大笑,像是跟新认识的朋友介绍自己的相册一样随意。

“你看,连厕所都没有,我在这儿呆着连水都不敢喝。”

画面的流速被加快,漫长的一天被压缩成短短几分钟呈现在林蔚和律者的眼前。

这个房间什么都没有,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甚至连电话都没有,门被反锁,小林蔚哪里都去不了。于是他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作业写完了,就无所事事地发呆,然后上床睡觉,然后醒来,然后接着睡……

一整天,那个应该被称为“母亲”的女人只出现过一次,拎着一个便利袋,喂饥肠辘辘的小林蔚吃了一顿饭,然后嘱咐他好好写作业,就接着把门反锁离开。下一次再出现,就是深夜回来睡觉的时候。

“啧,我可真好养活,一天投喂一顿就行了。其他时间甚至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这可比养只猫养只狗要省心多了,不是么?”

“你就这么乖乖听话?”

律者的表情有些古怪,你林蔚可一点都不像能乖乖听话的人啊。

“不然呢?你能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大道理?你没看这个小家伙到了晚上还一脸可怜巴巴地往那个女人怀里凑么?啧,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小孩子渴望母亲的怀抱,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不是吗?在此时的他心里,还是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听话才导致的这一切。”

林蔚嘴里啧啧有声,阴阳怪气地点评,似乎这不是自己的记忆一般,张扬而高亢。

与此同时,阴冷的黑暗气质开始毫不掩饰地从他的全身散发而出,让律者看的一愣一愣的,有点怀疑彼此的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像个能毁灭世界的家伙呢?

林蔚挥散了那些画面,包括那个无比温馨的生日会。

他不再回头看一眼,只是带着律者继续行走,时不时抓过一个信息的碎片,拿它当做钥匙推开一扇记忆的大门,像逛旅游景点一样尽情欣赏背后的风景。

也许是情绪到位了,也许是因为单纯得操作熟练了。渐渐地林蔚不再刻意伸手去捞哪一片记忆,而是随着他和律者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并肩散步,一副又一幅记忆的画面如同跃水的鲤鱼从近处远处窜出水面,给林蔚带来另一种预约。

“噢,这个就是我的父亲。这幅躺在床上的样子,我看看……哦?呵呵,他前一晚又去喝酒啦,喝的醉醺醺半夜回来,大门都锁上了,他这是从院墙翻进来时不小心摔下去,骨折啦!”

“这个……忘了是什么事,似乎是作业没写完想出去玩?你看,刚走到家门口被父亲狠狠一脚踹了回来。啧啧啧,这飞的弧度还真圆润,落点还真精准,正好落在那边的沙发上。”

林蔚边说边龇牙咧嘴,随着记忆画面浮现而出的,还有当时那种窒息般的疼痛。

律者看着他一边闷哼着,一边依然怀着兴奋和笑容向她一一介绍,真就像个带领游客的导游,或者一张张介绍照片回忆往昔的老友。

“咦?这幅记忆怎么是黑白的?”

林蔚突然轻咦了一声,伸手捞过一个跃出“水面”的黑白色碎片,好奇地将它铺展开。

“噢,是它啊!”林蔚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笑了起来,“我的父亲暴力侵向很严重,又酗酒成性,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一直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这个就是其中的一个片段。当时我应该,才两三岁?难怪记忆都是黑白的,连旁边的桌子椅子看起来都那么高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两个人总是三天两头的打架。你看,我母亲又躺在地上了,那两眼呆滞的样子看得真让人心疼,你看那边那个小家伙儿还想过去抱住她呢,哎呀,真是不自量力。你看,父亲直接让他‘滚出去’,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的童年还真分裂。”

律者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不管哪个世界的人类都是这么丑陋又无趣,她对林蔚的父母是什么人毫无兴趣,只是觉得林蔚对记忆中的自己竟然是如此尖酸刻薄。

明明他对自己一直以来都算得上礼貌了,即使是在最剑拔弩张的时候。

“分裂?还好吧,至少那个时候的我并不觉得有多难受。父母的家过于阴暗,充斥着暴力和冷漠,所以我并不喜欢自己的家。但是还好,这是在母亲她们家所在的城市,我总还有地方可以去。”

两人继续往前走,再跃出的画面不再阴暗冰冷,而是充满温情和温馨幸福。

“平时上学的时间是没有办法啦,只能住在自己家里。可每到周末,节假日,或者寒暑假,我总是会第一时间到姥姥家。在我的童年记忆中,那里才是真正的家。你看,坐上这辆出租车,等下车就到地方了。”

“也许是因为父母的原因,我天生就比较会察言观色?也许还有年龄小的原因。总之在姥姥姥爷这里,在其他亲戚那里,我总是最受关爱的那个。哥哥姐姐们让着我,舅舅伯伯们哄着我,姥姥姥爷们宠着我,其实日子过得还是很快乐的。”

“你看,我还是很幸福的不是吗?只是每到周日的夜晚,或者临近开学的前夜,我总是会哭着喊着被来接我的父母带走,回到那个冰冷没有温度的家里。但都没有关系,只要坚持几天,等到下一个周末,自己就又能回来了。”

但是,凡事总有但是。

律者暗想着,她对眼前的梦幻没有兴趣,那只是一场虚假的梦,真实的只有身边这个周身散发着深渊恶鬼气息的男人。

她突然有些同情林蔚,因为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那种气息不是律者,不是崩坏,而是那种被整个世界伤害过的人才会有的深彻冰冷的绝望。

林蔚的确没有骗她。

“小孩子总是这样,天真且无知,会对这个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

林蔚回头看了一眼,一路走来的地方还是那种无色黑白构成的海洋,仿佛一切从未出现过。

律者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将视线停留在林蔚身上得越来越久。

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前奏,故事的真正的高潮马上就要来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一个说,一个听;一个又一个记忆画面从水面跃起又消散,有些冰冷,有些温馨,看起来是那么的天差地别,但它们终究全都汇入了那片混乱复杂的信息流之中不分彼此。

“噢?这个是……”

又是在视线的余光中发现了感兴趣的东西,吸引人眼光的东西总是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一闪而逝。

林蔚走了过去,那是一张暗红色的书桌,上边摆着一台红顶白底的台灯,台灯发着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下边的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林蔚若有所思,轻轻拿起那个本子,翻开其中一页。上边是用稚嫩的笔记写成的日记,律者也凑过去一起看——

“今天妈妈好奇怪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她是不是生病了?可是房门锁着,我进去不,叫她她也不答应,看着真让人着急。

下午的时候,妈妈突然打开门,让我去厨房给她拿菜刀。奇怪,卧室里拿菜刀干什么,难道是偷偷做菜?我虽然有些搞不懂,但看她一脸憔悴的样子,可能是有什么用吧,于是我就去给她拿了,也没敢问为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天快黑了,我的作业也差不多写完了。妈妈又打开了房门,给了我一些钱,有递给我一张纸条,说让我去药店给她买这些药。那些字笔画好多呀,我都不认识,但我看妈妈好像真的病的很难受,于是我很小心地捏在手里,用最快的速度去药店给她买药,希望她的病能快些好起来。

……”

林蔚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面容扭曲,笑得趴在桌子上连连拍打,像是欣赏了这个世界上最幽默的一出喜剧,

“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亲手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杀人凶手,还是最恶毒的弑母凶手?哈哈哈哈哈,你说她怎么就能狠得下这个心呢?她可还是医院的护士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铃,你说,这出好戏是不是非常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太有意思了,真的是太荒唐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蔚的笑声越来越肆意张扬,律者在身后看着林蔚趴在桌子上的肩膀笑得不断耸动。

林蔚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只见他霍然站起身子,将手里捏得皱皱巴巴的日记本摊好抚平,放回原位,弯腰拉出书桌下的座椅一屁股坐了上去。

周围如水波般荡起涟漪,律者看着四周又变成了一个房间的模样,此前她多次见到过,这就是林蔚小时候的家。

身边的林蔚已经不见了,只有面前不远处在台灯下伏案写作业的小男孩。

突然,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吱呀”一声缓缓拉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

“林蔚,妈妈身体不舒服,你去厨房把菜刀给我拿过来。”

语气顺理成章,声音冰冷无情,就像领导发号施令。

“噢,好的”。

小林蔚突然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用脆生生的童音痛快地答应了。一扭身子跳下座椅,然后往记忆中厨房的位置走去。全程不曾看过自己的母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