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义,朝三暮四 第11章

作者:大醉

  那人立即小跑着,点头哈腰的来到了释骨面前,一副谄媚的模样,奴颜卑骨。

  “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释骨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男子身形偏瘦一些,一张老脸满是淤青,虽说和俊俏扯不上关系,可也谈不上贼眉鼠眼,但声音却沙哑难听,说话时像是喉咙里塞了石子一样。

  嗯,至少还算是顺眼。

  释骨背负双手,拿起员外大人的腔调来,眯着眼睛向男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躬着身子,脸上陪着笑容,声音嘶哑的说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姓黄,单名一个车字,身子瘦了些,所以平日里大家都叫我小黄车。”

  释骨听的仔细,低头沉思片刻后,便掏出了那枚玉林盟的令牌,扔给了黄车,轻声说道。

  “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头了,做事稳重些……”

  说的此处,释骨顿了顿,眼神有些恍惚,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又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众人,朗声说道。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但从今起,你们谁要是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闻言,众人噤若寒蝉,但同时有不少人也是一头雾水,并没有听明白释骨的意思,而刚刚当了小头目的黄车,欣喜之下,也是看出了其他打手的疑惑。

  “大人,您说的不体面的事……是什么啊?”

  释骨闻言一怔,这只是随口而言,笼统而宽泛,他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后,再次高声说道。

  “差不多就是追狗赶鸡,上房揭瓦,像这种不招人待见的事吧。”

  闻言,众人一时默然,你看我,我看你,而在这时人群中,一个人颇为不安的问道。

  “那个……踹寡妇门算吗?”

  释骨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抬眼望去,而随着他视线扫来,人群中迅速让出一条路来,将刚刚发问的那人露了出来。

  那人看着年岁并不大,可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也没有什么伤,模样清秀,在这群糙汉子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释骨仔细打量这个年纪尚小的少年,低声问道。

  “你经常踹寡妇门吗?踹的哪家寡妇门?”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颇为尴尬的笑道。

  “是和我一个巷子里的邻居,我经常去她家的。”

  说着,少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大人,您别误会。”

  “是她让我晚上踹她门的,我没有强迫她。”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是将少年围在了中间,一脸的好奇,而释骨同样被勾起了好奇心,松开准备锤在少年脸上的拳头。

  “仔细说说,嗯……可以说的详细一些,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嗯,任何细节。”

  少年莫名的有些羞涩,似是难以启齿,犹豫片刻后,才小声说道。

  “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某一天的时候,她……她拉着我进了屋子,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不是,细节呢,我们要的细节呢,被你吃了吗?!”

  “快说快说,进屋之后发生了什么?”

  释骨同样好奇,但看着少年扭捏的模样,又不好再多问什么,只是随口向少年问道。

  “你那个时候多大啊。”

  闻言,少年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十岁。”

  “……”

  场中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原本起哄的众人,鸦雀无声,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看向少年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释骨嘴角微微抽搐,看着那个一脸羞涩的少年,犹豫再三,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轻声问道。

  “当时……那个寡妇多大了。”

  “三十岁。”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呼吸一窒,面部一阵痉挛,原本是以为是什么香艳美事,没想到结果却是老牛吃嫩草。

  在这死寂之中,人群中有人脑子一抽,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

  “……她没弄疼你吧?”

  这话落下,众人再次起哄起来,之前对于释骨的害怕也冲淡了不少。

  释骨见状,没有出声制止什么,只是对着黄车招手示意,让他跟上自己。

  “员外大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黄车跟在释骨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躬着身子,没有抬起一丝一毫。

  释骨走在长廊之中,目不斜视,看似随意的向黄车问道。

  “黄车,在你们这些人中,有没有人手里落了人命?”

  闻言,黄车却是一怔,用手挠了挠头,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大人,这是从何说起啊,兄弟们就是这茶楼雇来的打手,平日里可能有谁手脚不干净,但杀人这种事我们可是不敢的。”

  释骨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望向黄车,黑色的眸子中有一抹危险的光芒闪过。

  “真的没有吗?”

  黄车没有任何犹豫,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没有,兄弟们要是有这能耐,早就被调出这临安城了。”

  释骨闻言,眼神一闪,抓着黄车刚刚说的话追问道。

  “你刚刚是说,敢杀人的会被调离临安城,是这个意思吗?”

  黄车十分坦然,没有任何惊慌之意,向前踏出一步,压低声音,向着释骨说道。

  “小的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这里其实一直都有人在说,那些敢下狠手的,敢杀人的,才能被上面重用。”

  “这临安城,又破又小,一些想往高处走的,就得下的起狠手,才能让上面看上眼。”

  “像我们这群人,其实说是打手也挺寒酸的,在没人闹事的时候,我们就是端茶递水的跑堂。”

  “不瞒您说,刚刚那群兄弟里,有人是后厨炒瓜子的,有的是扫地的,有的是看门的。”

  “为了凑人数,后厨的大师傅带着徒弟也换了衣服,来装打手,差点顺手就把锅铲也带来了。”

  “小的呢,其实就是一个泡茶的,平日里和几个兄弟负责烧水,泡茶。”

  黄车说的坦然,没有任何隐瞒,但释骨却听的连连摇头,心中暗暗想着,怪不得这茶水这么难喝。

  释骨叹了一口气后,再次踏步前行,而黄车则紧跟在释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员外大人,从今起我们这些人要做些什么?”

  释骨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从明天开始,这个茶楼就改戏班了。”

  “你们把这楼上上下下都整理一遍,用不着的东西都给我卖了。”

  “再找些人,把这戏台修的更大一些。”

  “对了,这几天会有人带着这茶楼的地契来,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带着赔礼道歉的礼物。”

  “等人来的时候,你不用通告我,把东西收下,然后给那人一巴掌。”

  听到此处,黄车一怔,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给……给人一巴掌……他不会还手吧。”

  释骨轻轻摆手,毫不在乎的说道。

  “没事,你到时候把我给你的牌子拿出来,他不敢还手的,说不定还会把脸凑上来让你再扇他一巴掌。”

  黄车咽了咽口水,却是不敢在反驳什么,低声应道。

  “小的知道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释骨眯起眼睛,已是走到了楼梯处,他停下脚步,缓缓说道。

  “告诉这茶楼里的姑娘,不要再管卖身契的事了,若是想走的,就让她们走,给一些银子做盘缠,孙复的书房里应该有不少钱的。”

  “若是想留下唱戏的,便让她们留下,多给一些工钱。”

  黄车再次点头,低声应下了此事,然而当他再次抬头时,释骨的身影却是凭空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诡异的一幕,让黄车吓得不轻,连忙环顾四周,寻找着释骨的踪影,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踏,踏,踏。

  正是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黄车扭头望去,却见之前释骨房中的女子,正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黄车,这里发生了什么?”

  女子似乎与黄车还算熟识,直呼其名,而黄车也不生气,他并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而是挺直了腰板,向着女子问道。

  “小翠……不,黄翠……”

  “你还想唱戏吗?”

  女子闻言,瞳孔微缩,望着面前挺直了腰板的黄车,恍如隔世,她的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似哭又似笑,望着黄车,声音哽咽道。

  “想啊。”

  “做梦都想啊。”

  “难道你不想吗?”

  闻言,黄车本已挺直的腰板,瞬间垮了下来,他蹲下身子,望着黄翠,眼神一柔,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

  “傻姑娘,哭什么。”

  “你以后可是要成角的人,可别像我哭坏了嗓子。”

  与此同时,茶楼的门口处,释骨踏步跨过了茶楼的门槛,大步走出,嘴角挑起,露出一丝微笑,低声自语道。

  “哈,这小子还真能装,差点就骗过我了。”

第十三章 杀意失控

  啜泣哽咽声,隐隐在等香阁中响起,而释骨不再理会身后的声音,在越过等大门门槛之后,他便低下头,做出一副懒散模样,一如往日那般,挤入人群之中。

  临安是一座小城,偏僻了些,卖的东西粗糙了些,但城中的人却是并不比其他人少。

  今天许是什么节日,人潮汹涌,释骨挤在人群之中,喧闹声中,他几乎无法分辨自己以外的声音。

  旁人的汗臭味,鸡笼中鸡粪味,几种糟糕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成了一股更加恶心的味道。

  释骨并不讨厌这股味道,他闻过比这更糟糕的味道,恍惚间,释骨低头看向了手中的血迹,好像再次闻到了那刻在记忆中的臭味。

  那是数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渐渐腐烂,肥大的白色蛆虫,在发黑的血肉上不停的蠕动着,腐臭与内脏泄露出的恶臭。

  哪怕时至今日,那时的味道都如同尸臭一般,一直萦绕在释骨的鼻间。

  拥挤的人潮中,似乎没有人注意释骨身上的血迹,或许只是被人当做了鸡血,又或许没人敢问罢了。

  同样,无人察觉到,在释骨的右臂手腕处,亮起了一道淡淡的金光。

  看着手臂的异状,释骨眉头微皱,暗暗发力,用肩膀撞开人群,强行向前踏去,而一旁的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忘了该怎么走路。

  片刻后,释骨挤出人群,转身走进小巷之中,手指轻轻捏着衣角,轻轻搓揉着,似是想要衣角上凝固的血迹搓掉。

  只是那血液并没有完全凝固,反倒是将那滩血迹越擦越大,在衣角处渲染开来。

  很多年前,当释骨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洞穴中爬出来的时候,有人曾问过他。

  “你知道你这辈子要杀多少人吗?”

  释骨没有回答那个人的问题,他只是拔刀,杀光了在场所有人,那一天,释骨告诉自己,那该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