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义,朝三暮四 第9章

作者:大醉

  说罢,释骨的身子便拔地而起,如有翅膀一般,直直向上升去,托起的手掌顶在上方的石块上,回到了地面。

  当石板顶起的时候,外界的微风落入地下,丹休精神一振,贪婪的嗅着那外界的气息,而当石板再次合上时,墙壁上的烛火无风自灭,整个地下室重归黑暗。

  黑暗之中,丹休仰头望着上方,忽的发出一声嗤笑。

  “呵,油尽灯枯,我看你还能活多久,姑奶奶我有的是耐心,你关不住我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上方传来一阵轻轻敲击声,释骨的声音穿过厚厚的石块,清晰的落到了丹休耳中。

  “声音小点,我听的见。”

  “……”

  短暂的沉默过后,黑雀丹休竟是如人一般,又羞又恼,用翅膀锤击着地面,只是当翅膀触及地面时,却是砸出了一道道火星。

  咚,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并不能穿过厚厚的石块,可上方的释骨却依然听的清清楚楚,他坐回自己的那张躺椅,双手枕在脑后,低声自语道。

  “这么蠢的鸟,真的有继续关下去的必要吗?”

第十一章 突来横财

  次日清晨,早在晨星还未黯去之时,便有一列车队,踏着露水,驶出了白鸟观,也驶出了临安城。

  而释骨则如一个局外人,没有任何的行动,一如往常那般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关上店门,去了一处茶馆,喝茶,听曲。

  等香阁是这临安城中最大的茶楼,楼高三层,一楼大堂内设有一座戏台,平日里便有些戏子在台上吹吹打打。

  释骨在三楼找了一个包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戏台,过的有滋有味。

  咯吱—

  忽的,门扉轻开,一道人影端着些许酒菜,施施而来,却是一名画着淡妆的女子,容貌清秀,腰肢纤细,带着些许笑意,一步一步向着释骨走来。

  茶楼并不一定只是喝茶的地方,一些茶楼为了招揽客人,总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就比如眼下这个女子。

  释骨看了一眼女子,便移回了视线,心中则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等香阁茶不好喝,戏唱的不行,名气还这么大。

  女子身着一身淡色的青裙,长发及腰,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只见那女子莲步轻移,将盘中的酒菜放在了桌上,轻声笑着,向着释骨说道。

  “公子,你我真是许久不见了。”

  释骨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看去,青瓷茶盏中,茶叶并未沉底,反倒是浮在水上,茶水黄浊,闻不到半点清香之味。

  见状,释骨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望向那巧笑嫣然的女子,问道。

  “姑娘,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你我不曾见过的。”

  女子闻言,捂嘴轻笑,长长的衣袖垂落,直至胸前。

  “公子,你我定是见过的,只不过是你忘了。”

  闻言,释骨连连摇头,咂嘴道。

  “啧,那你说,我们是在哪里见过,让我好好想一想。”

  女子眉头轻动,放下手掌,向前踏出一步,靠向释骨,施施笑道。

  “公子与我许是前世见过的,缘分却也不浅。”

  释骨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这姑娘的路子倒是挺野,前世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女子手掌轻移,举起酒壶为释骨添了一杯酒水,然后便双手捧杯,递至释骨身前,将身子凑的更近了些,细雨柔情道。

  “公子,我敬你一杯。”

  释骨看着越凑越近的酒杯,眉头一皱,伸手挡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向那女子问道。

  “这酒水是不是另外的价钱?”

  “啊?”

  或许是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女子当即愣住,端着酒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释骨见状,连忙将女子手中的酒杯放下,连连摆手,说道。

  “看你这样子是另算价钱的,那我还是不喝了。”

  闻言,女子好看的面部一阵痉挛,片刻后,才镇定下来,强自笑道。

  “公子,你我的缘分难道不值一杯酒吗?”

  “你觉得呢。”

  “自然是值得,缘分千金难买,金银终究是粪土一堆。”

  “那这杯酒你请我喝。”

  “……”

  几番对话下来,女子已是被噎的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而释骨则转过头去,端起那盏浊茶,继续看着楼下的戏台。

  戏台之上的人并非是名角,虽是卖力,但唱功却是不尽如人意,正唱时,一名身穿白色戏服的花旦脚下一空,竟是摔倒在了台上。

  “好!”

  登时,整座茶楼之中便响起了一阵喝倒彩的声音。见状,释骨眉头一皱,连连摇头,这唱花旦的是个男子,脚步却如此虚浮,基本功如此不扎实,实在看了也是碍眼。

  这时,那名女子见状却是眼前一亮,再次凑上前来,笑吟吟的问道。

  “公子喜欢听戏吗,不巧妹妹我也是会的,公子要听听吗?”

  释骨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的再次询问道。

  “这不会也是另外的价钱吗?”

  女子面色一僵,随即微微一笑,右手捏袖,脚步轻踏,走起戏台上的戏布来,捏着嗓音,用戏腔说道。

  “自然不是。”

  释骨闻言松了一口气,手掌轻抬示意,说道。

  “那你就唱几句,我听听。”

  闻言,女子顿时眉开眼笑,却是少了之前那般拿腔拿调的模样,只见她脚步连踏,似把衣袖当做水袖,挥舞起来。

  踏步,转身,扭腰,一板一眼,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女子连踏几步后,以袖遮面,然后踉跄数步,已然是一副哀戚模样,嘴唇一动,一股浓浓的伤意,随着戏词一字一字吐出口外。

  “眼见得,鹊桥断,月桂倒,红线散。”

  “红豆燃尽,刻骨相思,却倒是情深缘浅。”

  女子的戏腔婉转动听,一呼一吸,一步一踏,一悲一泣,似已忘我。

  衣袖挥舞,女子踏在这狭窄的屋中,眼神却渐渐恍惚,她忘我的踏步台步,转身,挥手,本以为忘了的戏词,此刻却是清晰的像是刻在骨子里。

  往事不提,但那拜师时所教的口诀,此刻却在一声声稚气的童声中,穿过回忆,落在她的耳中。

  “青山在,碧水流。”

  “步生莲,曲成意。”

  “山不似山,水不似水。”

  “山成山,水成水。”

  那稚气的童谣中,有那时她的声音,有她的妹妹,有她的好友,声音稚嫩而清脆,一板一眼,没有烦恼。

  似是在告诉她,自己曾经多么喜欢那个戏台,自己多么想再上一次戏台。

  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尽兴的唱过了呢?

  忽的,女子一挥袖,转身坐在地上,眼圈泛红,捏着袖子,唱出了最后一句戏词。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唱罢,女子却是五味杂陈,伸手掩面,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而释骨却是十分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再次望向楼下的戏台,女子见状,心中越发悲戚,只觉得自己终究是做了无用功。

  幼时的学艺也好,如今的以色侍人也罢,都是做了空处,空空落落,只剩自己。

  正当女子心灰意冷之际,却听到释骨淡淡说道。

  “唱的很不错,我是想给你喝个彩的,但又怕让下面那个家伙以为是给他喝彩。”

  女子闻言一怔,呆呆的望向释骨,随即却又苦笑一声,此时此刻,她已觉得这些事都已无所谓了。

  唱的好又能如何,难道会有人把自己从这个无底深渊中救出去吗?

  心灰意冷之下,女子瘫坐在地,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她望着释骨,苦涩一笑,轻声问道。

  “公子,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很看不起我吧。”

  释骨没有反驳什么,甚至身子都没有移动半点,依旧望着楼下的戏台,轻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女子眉眼低垂,望着自己身穿的长裙,似是看着自己的心底,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知道的。”

  “似公子这样的人,向来是不屑我们这种人的,哪怕我们碰过的酒水,也是嫌脏的。”

  自怜自弃,那股哀怨之意,没有丝毫作假。

  释骨仍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似是听戏听的入迷,而嘴中却是缓缓说道。

  “我去过很多的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一次在路上见到一个道士,他给我讲了个还算有趣的故事,说是一对道士师徒。”

  “有一天,老道士向小道士问道。”

  “这天大吗?”

  “大。”

  “那树上的叶子大吗?”

  “不大。”

  “老道士又问,那天能遮住人的眼睛吗?”

  “小道士回答,不能。”

  “老道士再问,那叶子能遮住人的眼睛吗?”

  “小道士回答,能。”

  说到此处,释骨终于转过身来,望向那女子,轻声说道。

  “挡住眼睛的不是天这种广大的东西,而是一片小小的叶子。”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那些细微之事,遮住了更值得去看到的东西。”

  说罢,释骨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倒举着酒杯,只见杯中已没有哪怕一滴酒水。

  “你想登台唱戏吗?”

  听此一问,女子一怔,随即神色黯然,低头说道。

  “自然是想的,我自幼学艺,冬来暑往,不敢松懈半点,不就是为了登台吗。”

  “可想又如何,不还是做着以色侍人的事,等到年老色衰,再被人低价买走,我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释骨放下酒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继续问道。

  “你签了卖身契?”

  闻言,女子神色更加黯然,轻咬嘴唇,轻声呢喃道。

  “或许,比那还要糟糕一些。”

  释骨眉头一皱,顿觉得有几分蹊跷,便追问道。

  “姑娘,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释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说道。

  “我自幼学艺,拜在我家师傅门下,本想着有朝一日登台献艺。”

  “不成想,七年前师傅得罪了一名恶人,他趁着夜色带着打手,打杀了师傅,还逼着戏班内所有人都签了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