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贰拾出头
“且不谈国仇家恨，你可见许国治下百姓生活富足，无灾无病过？”
一连串的问题，廉裁沉默许久，最终只能干涩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是了，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这句口号从来没有兑现过，但为何还有人如此笃信，我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许国好？”干涩沙哑的声音即便平淡，但那低沉的语气道出的话语却宛如恶鬼一般正在狰狞的嘶吼。
“因为告诉我们这句话的人满意，而这个满意我们所做之事结果的人，曾经在我们眼中就可以代表许国。”
“一头庙堂之上被无数弄臣耍得团团转的蠢猪开心了，我们就真的以为许国变好了。”
“一切为了许国，那许国的存在便是为了取悦皇帝？”
“与白帝城交恶对我许国有好处么？”
没有。
“与修行者对立，于许国来说是好事么？”
不是。
“戏弄妖族使团，逼妖族向他许子清低头以示尊敬，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好处，我都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是什么都没有，这一切就是为了他能彰显所谓帝王威仪，许国的九五之尊，就是这等货色......”
“再说这次这楚寻风，如此大才，若能收入挥下，由他串联许国与妖族友谊，二者同谋，许国何须惧怕延国开战......”男人深深的呼了口气，“就因为楚公曾与邹郡王结交，被奸臣挑拨一番，便按个欺君之罪，妄诛楚公九族......”
“他所彰显的威仪，只会把许国拖入万劫不复之境！”男人的情绪越说越是激动，话音落下之后，男人练练咳嗽，半晌缓过气来之后，他才用力的叹了口气，“这种猪猡，不尊也罢。”
廉裁一直垂着视线，不敢抬头看那宛如恶魂怨鬼一般的男人。
潘葛却抬起头来，小声告诫，“谢大人，慎言。”
男人喘着气，对着潘葛抬起手摆了摆，“如今许子清已经主动挑起了纷争，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潘葛，回京述职之后，我给你五日时间修整，处理好家事，便去黑林地面见大人，他有任务交给你。”
“是。”潘葛应声。
“至于廉肆，你的任务很简单，继续跟着苟有才，他这个人不简单，摸清楚他对朝廷的态度和看法，若是必要，将他争取到我们这边来。”
廉裁颔首，“属下明白。”
“你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时机不成熟时，不要对苟有才暴露身份，他也是个聪明人，但是总是容易想的太多。”男人一语双关。
“廉裁明白。”青年颔首。
“很好。”姓谢的副指挥使盯着廉裁微微颔首，“青铜獠兽的口号是一切为了许国......”
“我们不喊口号，因为我们都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为了整个许国，不仅是为了这个国家，更是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为了这个国家的基础。”
“是！”半跪的二人一同沉声回应。
第五十八章、新生鬼族
夏日月夜，晴朗的夜空中只漂动着几缕云丝被清冷的月光照成了铅色。
一团蠕动的黑影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游弋着，一路北行，混杂着暗沉的血色眼眸伴随着黑影的运动时不时闪出光亮。
黑影抬起眼睛，血红的双眼远眺北方，一片小小的村落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黑影见即将赶到目的地，他便缓缓减速，安静的路过了那寂静的村落之后，在稀疏的树林外，黑影找了个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处停下了脚步。
不过数息时刻，浓厚的黑暗之中便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撕裂和骨头折断的脆响声，伴随着一阵干呕的声响，黑暗之中，一袭墨色玄袍的青年带着三分狼狈从那黑影大张的嘴巴之中钻了出来。
楚寻风双脚站到了坚实的大地之上，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就连身旁那鬼族带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冷寒意，他也不那么在意了，鼻腔之中充斥着夜风带来的泥土和树脂草液的淡淡腥味，却让楚寻风有种自己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青年转动视线，黑暗之中，他依旧能较为清晰的视物，看到鬼九将脱臼撕裂的下巴重新愈合，他便开口，“多谢鬼九兄弟了。”
“只是完成大人的吩咐。”木讷干涩的声音回应了楚寻风的道谢，血红的双眼抬起，鬼九的视线转向了森林深处，“此处已是黑林地的外沿，名为鬼林，鬼林之中盘踞着相当多神志还未稳定的鬼族，这些神志不清的鬼族也被保护，你有大人赠与的阴煞珠，他们不会袭击你，切莫在此处与鬼族动手。”
“若是动手了之后会如何？”楚寻风挑眉。
“你会给大人惹麻烦，我已将事项告知你，你如果不遵守大人也不会保你。”鬼九确实脑筋木讷，但是他并不愚笨。
楚寻风微微颔首，他其实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随口一问，来了别人的地方，就得遵守别人的规矩，他心里门清。
见楚寻风没有继续再问什么，鬼九便继续说了下去，“向北七里之后，你就会穿过鬼林，真正踏入黑林地，黑林地并不完整，你应该知道，有一道绝地贯穿黑林地以东南，将森林划为了以北的黑林地和以南面的雾林树海。”
“是。”楚寻风点头，他曾经妖族看过九州三地的地图。
“黑林地之中偶尔会出现雾林树海的浓雾，若是在黑林地之中遇到阴煞黑雾变淡的情况，切记退走，绝不可深入其中，一步踏错，若是钻进绝地之中，以你的修为来说必死无疑。”
“黑林地居然连通绝地？”楚寻风眯着眼睛。
“与雾林树海不同，黑林地和绝地本就是相通的，只是你踏入黑林地之后根本不可能辨别方向，地图也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不如靠自身感知。”鬼九确认了一遍，两件事都已经交代完毕，便看着楚寻风，“你可还有不清楚的事，若有便说出来，若是没有，我便要回蓝苍城向大人复命了。”
“没有了。”楚寻风对着鬼九颔首，“再次多谢。”
青年抱拳行礼，目送着颔首回应的鬼九整个身体逐渐融化，最后化作一团漆黑的气团融入黑暗之中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伴随着鬼九离去，那始终笼罩周身的阴寒煞气也终于消散了很多。
但是却没有完全消失。
楚寻风站在鬼林之外，打算先休息一会，被鬼九吃进肚子里赶路了不知多久，即便不需自己出力，只用安静等候，但待在鬼九身体中的感觉，可不好受。
所有人，包括在见到鬼九之前的楚寻风在内，每个人都以为鬼九这个身份不过是鬼佬九套的一层皮，实际上......鬼族那边一直都是四头鬼。
鬼九是鬼佬身份的掩盖，同样鬼佬出现之后就会掩盖掉鬼九的身份，若是没有鬼佬这一手，楚寻风还真没办法轻松的离开蓝苍城。
当然，楚寻风并不会对此多做感激了，毕竟一切都是交易，鬼佬帮助自己脱身，自己帮他找他的后人，或者说妻子......算是两清。
虽然只是推测，但是楚寻风觉得，鬼佬口中那个变节被杀的青铜獠兽副指挥使就是鬼佬自己。
但是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了。
依靠着一颗大树，楚寻风在鬼林的边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疲惫，特别是精神，他现在急需放松神经，好好的休息一番。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毕竟鬼林之中是否存在危险，楚寻风没底，鬼佬交托的阴煞珠有多少作用，他也不清楚。
总之将阴煞珠拿出以双手上下扣合护住阴煞珠之后，楚寻风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运转观想法。
对于楚寻风来说，修炼运转周天，放空大脑已经是非常轻松的休息方式了。
而且运转感风法之后，他对周身半径百米之内都会有较为敏锐的感知，若是有什么东西靠近，他也能感觉到。
然而，楚寻风却犯了个有些好笑的错误。
这个世界上，确实很少有移动起来不会惊扰空气流动的东西，但很少不代表没有。
还有个恰好，那边是鬼林之中几乎都是这种东西。
楚寻风从未接触过新生的鬼族，他见过的便是花魁，鬼九之类的鬼族，走到哪便是阴煞跟到哪里，楚寻风便以为，即便是新生的鬼族也会如此。
这种误判，直到楚寻风在运转了三十多个周天的感风法之后，才让他察觉到了某种异样。
青年豁然睁开双眼，从百汇穴涌入灵根之中的灵气还未完全消化，楚寻风睁眼的瞬间，苍青色的灵气之光充盈了他的一双黑瞳，将楚寻风对面一直等着这个人族清醒过来扥家伙给吓了一跳。
而楚寻风睁眼，便见到眼前漂浮着一个断了半拉脖子，鲜血如泉涌一般的鬼族，也是被微微一惊，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你......”楚寻风眯着眼睛，开口之后，微风环绕着他的周身，虽然被吓到了一下，但他可还记得鬼九给自己说的规矩，“有神志？”
“这......大概......是有。”穿着一身布衣，断了脖子的男人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大概是有？”
“记不得很多东西了，但是大概知道我自己是死了。”
第一章、筛选机制
大意了。
在睁眼后察觉到自己被一个新生鬼族给近了身，甚至不知对方盯了自己多久之后，楚寻风便警惕了起来。
这鬼林边缘已有薄薄一层阴煞，无时无刻的在挑动自己的神经，楚寻风以为的鬼族都是花魁那种满身阴煞根本做不了遮掩的状态，但是......
眼前这个新生的鬼族身上的阴煞，比周边环境的阴煞还低微。
他已经被周围的环境给磨得神经大条了，对于这个比周围环境还弱的鬼族近身之后，他甚至没有任何察觉。
这也给楚寻风提了个醒。
感风法并不是万能的，至少鬼族的行动不会带起微风给自己感知.......
系统，我在鬼族领地的这段时间，你帮我警戒周围。
【明白，使用者需要设定一个境界的阈值么？】
楚寻风沉默了一会儿，心底叹了口气。
姑且不用，你做归档记录就好，不需要无时无刻的帮我提醒，如果有形迹可疑的鬼族再主动提醒。
【明白。】
系统是有一定灵智的，一些需要主观判断的东西交给系统也并无不可。
稍微处理了一下鬼林中对修行者极不友好的环境问题，楚寻风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的新生鬼族身上。
先前短暂的几句交流兀然暂停，这新生鬼族也没有催促自己，想来是灵智还不全？
“你靠近我，欲意何为？”虽然鬼九已经交代过，不能对新生鬼族动手，楚寻风也并未从这新生鬼族身上感知到什么威胁，但是保持警惕，是必要的。
“我......不知道。”这个意识还在浑浑噩噩的新生鬼族也有些茫然，面对楚寻风的问题，他倒是极为老实的给出了回答。
虽然这个回答让楚寻风很不满意。
“有，两个东西，在吸引我，你，还有那边......”这个脖子断了半拉的新生鬼族抬手指了指楚寻风，随后便又抬起手指向了鬼林深处。
楚寻风微微皱眉，这鬼族指的方向，正是先前鬼九给自己指出的，深入鬼林之后，进入黑林地的方向。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楚寻风站起身来，激荡风灵力，将一身衣裳上沾染的草屑、尘沙之类的全部扫飞。
“名，字？”新生鬼族茫然了一会儿，他垂下了脑袋，歪歪斜斜的视线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名，字？”
楚寻风冷眼看着眼前的新生鬼族，保持沉默。
而这鬼族如同复读机卡壳了一般，不断的重复着“名字”二字，仿佛是某种内在的逻辑卡死了一般，甚至身形都缥缈了起来，眼前就要魂淡了，楚寻风终于叹了口气。
“不记得的东西就罢了，虽然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你，不过我不能将东西交给你，我要深入鬼林之中，进入黑林地，至于你......可愿随我同行？”
楚寻风能猜到，应该是鬼佬交给自己的阴煞珠吸引了这个新生鬼族，但是他自然不会对着眼前身份不明的鬼族透露这些。
“同行？”鬼族傻愣了几秒，随后才点了点头，“同行，可以。”
“那就走吧。”楚寻风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迈步深入了鬼林之中。
那鬼族原地愣了好一会，楚寻风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见那鬼族没有跟来，他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去，却见方才还一副痴呆模样的新生鬼族双目之中逐渐染上猩红，周身阴煞涌动，宛如即将沸腾的开水。
那鬼族骤然抬起头来，猩红的视线骤然转动，看向了楚寻风，一声凄厉的嘶吼，这鬼族歪着脑袋便骤然冲向了楚寻风。
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这新生鬼族的实力也就是个一境水平，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却是毫无章法。
楚寻风谨记鬼九教诲，见这鬼族发疯，眉头一皱，便打算抽身撤离，他对鬼族的了解知之甚少，仅有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和鬼佬九的几句言传叮嘱。
但规矩就是规矩，他不希望给自己找麻烦。
可本意想避让的楚寻风却又发现了奇怪的情况，那新生鬼族骤然冲到自己周身十丈，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眼瞳之中猩红逐渐褪去。
“走，吧......同行。”这鬼族飘在半空，呆滞抬头看着楚寻风，空洞的眼瞳之中倒映出若有所思的青年。
眼前这新生鬼族莫名其妙的翻脸翻书，大概就是鬼佬交给自己的阴煞珠的作用了吧。
楚寻风这次留了个心眼，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专门等了一会，见鬼族跟上之后，他才继续前进。
二者就这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逐渐深入了鬼林之中。
楚寻风本想是带上这个免费的导游，却没想到，反倒是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导游，这个新生鬼族的神志不晓得是鬼族自身的问题，还是因为自己手持的阴煞珠的问题，反射弧长到足足两三秒的时间才能回射，交流起来极其艰难，而且认知也是残缺不全。
但鬼佬让鬼九把自己送到鬼林边缘，想来有他的想法，毕竟七里路，对于鬼九来说也不过是多花费个一两柱香的时间，从蓝苍城到鬼林赶路都不止三天，争这分毫时间对鬼佬和鬼九来说都没有意义，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鬼佬在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传递什么消息？
楚寻风只能这么想，倒也可以是随口吩咐，但楚寻风觉得应该不是随手举动的结果。
毕竟，自己手里的阴煞珠已经彰显出了一些效果了。
伴随着楚寻风配合着身后的鬼族，迈着缓慢的脚步在鬼林之中深入，鬼林之中，逐渐又多了一些身影靠近楚寻风。
有的迷茫如梦游一般靠近，没能跟上楚寻风的脚步，游荡消失在黑暗中；亦有的如先前跟在自己身后的那鬼族一般，张牙舞爪的冲到自己身边，便骤然停下，变得呆傻，却是转身离去。
唯有身后断了脖子的鬼族一直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后，任何时候回头，他似乎都在那里。
伴随着笼罩周身的阴煞逐渐浓厚，楚寻风低头看向手里的阴煞珠。
这枚阴煞珠，似乎运作着某种筛选的机制？
鬼佬一定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这阴煞珠到底在筛查什么东西了。
第二章、鬼族的神志
配合着身后那迷蒙的新生鬼族，楚寻风漫步在鬼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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