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闭翼翼
就算尹夏沫真的在我原来的身体上动了什么手脚，心脏带着某种“魔法”，移植了心脏的陆馨梦预后情况很好，在ICU里面躺了三天没问题转到普通病房，那她也至少要在里面躺够一个月，观察一个月病情，确认确实没问题了才被获准出院。
做完手术，只在医院里休息了八天就强行出来，还是以这种坐着轮椅的方式出院，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陆新建好。
至于陆馨梦旁边这位穿着红黑色洛丽塔洋裙的小女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当时同在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陆新建口中“移植了眼角膜”的病人了。
结果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眼角膜不同于人体其他器官，是少数没有淋巴管和血管的“器官”，移植成功率要比肾脏肝脏心脏什么的高很多，排斥反应也要轻很多，而且眼角膜移植属于小手术，第二天病人基本上就能开眼睛，然后住院个七八天，观察没什么问题了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这个陆新建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移植了“尹仕人”眼角膜的、名为“李灯花”的女孩，这个时间段出院，并且可以活蹦乱跳来咖啡屋玩是完全合乎规矩的。
正常情况下，因为要做手术，别人肯定也已经提前和学校请了假，没准之前还曾经因为眼睛问题看不到东西，休学过一段时间，这时候应该还在假期内，陆新建直接过去把他们接过来玩也没问题，就是这个……
“我和主任商量了一下，主任说可以让馨梦出来玩一会儿，不过最多到晚上吃饭就得回去。”
面对我的质疑，陆新建有些心虚：“主任还说，愉快的心情和轻松的环境有助于孩子的恢复，馨梦属于他们医院心脏移植的特例，这几天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所以……”
所以你就在女儿身体还非常虚弱的情况下把她带到南凪区这么远的地方？
“诺儿姐姐不要怪爸爸，是我要求出来的。”
面对我怀疑的目光，轮椅上的陆馨梦主动解释道：“我都看了你的书那么久，现在姐姐的咖啡屋开业，群里那么多人都来了，馨梦肯定也要来，不来的话馨梦以后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你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微微弯下腰，在这个小女孩的头上摸了摸：“等以后你的病好了随时可以来的呀。”
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第一人民医院那个主任和陆新建的关系特别好。
好到已经可以赌上自己职业生涯的程度了。
医院治病都有一套非常严格的流程，什么时候需要对病人做什么，这个病做了手术后哪天要干嘛都规定得清清楚楚，这些规矩有些是底线有些死线，就看病人心机重不重，较不较真。
比如电视剧中经常拍的经典桥段，产妇要出生了，然后出现生产事故，医生跑出来问公公婆婆问老公保大人保小孩，然后产房外面一群亲人一片混乱拿不定主意，主刀医师在那焦头烂额“你们快点做决定啊”——事实上医院压根不会问这种问题，未出生的小孩不属于法律意义上的“人”，而产妇可是确实存在的成年人，产妇出事，整个妇产科甚至医院都要出事，不可能有医生会在可以选择保大保小的情况下去问家属，绝对是保大人，除非这整个医院都不想开了，医生主任想吃官司了。
现在陆新建强行要求带女儿出来就属于这类情况，那个主任差不多等于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在赌，一旦自己这个朋友陆新建的女儿陆馨梦在医院外面发生意外，他这个医生肯定就做不下去了。
“陆先生已经和我说了你们家的事情。”
我安慰陆馨梦的时间里，她身后的那个应该是李灯花妈妈的女性开口道，并朝我鞠了一躬：“谢谢你……给了灯花光明，谢谢。”
“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
在这名女性的示意下，那名穿着黑红色洛丽塔连衣裙的女孩也对着我微微低头，虽然语气有些高傲，但态度还是很诚恳的：“谢谢姐姐。”
你的身高我怎么感觉……好像……有点高啊？
我已经连小学生都比不过了吗！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面对两人的道歉，我连连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位置：“我已经留好位置了，来，看看要吃点什么。”
“灯花可是神滨市非常出名的天才儿童，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连续三年物理数学化学全国竞赛都是第一名，还发表过一篇关于粒子对撞机的论文，连工匠区那边的工程师看了都被惊掉了下巴，是彻彻底底的理科神童，就是语文英语这些文科的成绩一塌糊涂。”
推着女儿前往那个位置的路上，陆新建凑到了我的耳边：
“你不是写小说的吗？她妈妈最近一段时间刚好在找语文和英语的家教，我觉得你可以上。”
“……”
……
No、122咕噜咕噜，咕噜噜
在咖啡屋一个比较正式的“全家福”餐桌旁，我帮几人整理好了桌子，分别拿了两份菜单递给了陆新建还有那个天才少女的妈妈。
“馨梦的身体没关系吧？吃什么东西都可以？”
陆新建看菜单的时候，旁边的我提醒了一句：“这里好多快餐可能不是很适合小孩子哦？”
我不是专业人士，也没有当过医生，不过基本的医学护理知识还是有的。
作为孤儿的我没有父母，不过在福利院有很多“兄弟姐妹”，有人生病的话，平时就需要我们去帮忙照顾看护。
一般被送去福利院的小孩子有两种类型，第一种类型的孩子身体是健康的，之所以被抛弃大都是因为父母意外怀孕、爸爸妈妈不想养或者父母出事了，与世长辞，留下一个找不到任何亲戚的孤儿，这种小孩在派出所公安局待几个月找不到领养的话就会被送到福利院。
我就属于这种类型。
根据福利院院长的说法是……当时刚出生不久的我不知道被谁丢到了福利院附近，路过的医护工人发现了，把我带了回去。
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占到了福利院孤儿的百分之三十以上，女婴的比例高一些，当时神滨市郊区人们的素质水平不高，生了小孩看到是女婴就不要，或者就是因为父母原始冲动搞出事了，没钱打胎，生下来就偷偷打包好丢福利院门口。
除此之外，福利院里还有一半以上的孩子属于患有先天性疾病或者在某种方面“不尽人意”，被父母抛弃。
一个比较残酷的事实是……福利院里的小孩子，能活到成年的概率其实不是很大。
毕竟这里有不少小孩就是身患重疾，爸爸妈妈出不起治病的钱才丢了。
这就让生活在里面的普通的、健康的小孩子，从小到大多多少少都照顾过同伴，目睹过很多生离死别。
像我就没少在假期周末陪福利院里的孩子去医院，然后照顾他。
一来二去，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对于照顾病人，还有一些基础的医学知识还是了解了不少。
一般像心脏移植这种大手术，后面的静养阶段，特别是吃饭这块，需要注意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首先要避免辛辣、刺激的食物，像什么生姜，辣椒，孜然，酒精这类都不能吃，容易增加心脏负担。
在这个前提下，店里很多快餐对陆馨梦来说都属于禁忌，因为王师傅在做饭的时候无可避免地会用到姜葱料酒，料酒的酒精度数很低，但对于病人的肝脏也是一种不可忽视的负担。
其次，油炸烧烤类的食物也是禁忌，这样店里的炸鸡烤香肠什么的就可以毙了，最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糖、高油脂的食物也是不可以的，那么店里的一些小吃，比如蛋挞、奶茶什么的也不用考虑了。
综合下来，差不多就剩下……基础的早餐和蒸鸡？
蒸鸡还不能是加入人参的那一款。
小笼包肉包饺子什么的，再搭配一份蒸鸡和鸡汤应该没问题了。
可惜店里不卖水果，要不然早餐吃了包子后一嘴油腻，再来几个苹果什么的还是好的……给他们送一份西瓜吧，西瓜还是有的。
以前福利院的小伙伴病重我就经常给他们买水果，苹果最好，苹果便宜，还是四季都有卖的水果，可以补充一定的糖分，还有丰富的维生素C，只不过很多人不喜欢带皮吃，作为护工得把皮去了。
“没事，馨梦在医院吃过了东西才来的。”
在我的注视下，陆新建接过了菜单，仔细扫了一眼：“你们这里真是咖啡屋？怎么连快餐小笼包都有的？”
我笑笑，解释道：“最近店的业务扩展了，有不少吃的。”
其实我也一直很想吐槽这点。
本来我来咖啡屋这里应聘，以为只是一家简单的、可以喝咖啡又可以撸猫的高档场所，就像一些国外的奢华牌子那样，进门就要几十块的门票，然后一杯咖啡好几百块，“上流人士”带着笔记本电脑进来，就地一坐，一杯咖啡，一只猫，2000字论文码一天。
这样，就算作为女仆我应该也非常轻松。
咖啡屋嘛，参考《请问您今天要来点兔子吗？》里的香风智乃，每天就站在咖啡屋的服务台里，头上顶一只安哥拉兔，来顾客了就调一杯咖啡，没顾客就站着卖萌，这样的工作肯定特别轻松。
以前我确实看过类似的店，当时自己站在那家高档咖啡屋门口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对这种店的第一感受就是——好奢侈。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店已经见不到了。
就好像慢慢的……很多店为了适应这个节奏越来越快的社会都作出了调整和让步。
上大学的时候我记得学校附近就有一家酒店，酒店的旁边是快餐店，酒店不做快餐，一个菜至少50元，包一个桌子，先算你几十块钱的餐桌费，然后是餐具消毒费，服务费七七八八，普通人叫上几个同学，点两个素菜两个肉菜，再来个汤，一顿饭没有500元拿不下来。
那时候班上有不少同学谈恋爱或者搞活动充当“大款”的时候就会去那家店，我也被拉去当过“壮丁”，那时候社会的普遍规则还是……男的AA，女的随便来，免费。
我还记得当时那家店被爆出过服务员“歧视快餐小伙”的丑闻，事情的大致经过是有个学生本来是想去酒店旁边的快餐店吃饭，走错了路，进了酒店，跟服务员说我要两肉两素，那个服务员很嚣张地说你个穷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不做快餐，快餐是底层人吃的。
那件事很快传遍了校园，那家酒店也被戏称为“上流人士不做快餐酒店”。
更戏剧的是，随着社会节奏越来越快，外卖异军突起，去大酒店消费的学生越来越少，那家“高档酒店”开始裁员，我毕业那年听说他们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也转去做了快餐，上线了外卖平台，现在只要不到三十块就能在他们那里点到一份两肉两素的饭。
“挺好的，我原本还担心过来没东西吃，你不知道医院的伙食……真的，不能放料酒葱姜，也不能放糖，吃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陆新建拿着菜单看了一会儿，转向了李灯花和她的妈妈：“你们要点什么？没关系，随便点，说了这次我买单！”
李灯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妈妈。
“没事，你点吧。”
她的妈妈很是爽快的样子：“只要不点那种辣的，没营养的就行。”
“那我要这个！这个猫猫蛋挞！”
和我预料的一样，作为一个小女孩，还是在读小学的小女孩，尽管从小就是天才，李灯花的心性依旧和小孩子差不多：“还有这个……这个猫猫汉堡，还要两个鸡腿！”
我默默在纸上将这些餐盘记了下来，咖啡屋有自动点单系统，有支付宝或者微信的只要扫一下餐桌上的二维码进入小程序就可以快速选择想要的东西然后下单，整个过程并不需要女仆参与，下单后桌面还有非常详细的餐品信息，什么时候做好，服务员什么时候取餐送过来都写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对顾客还是对我们来说都非常方便。
然而这类小程序一般是青少年才玩得转，对于一些上了年纪的顾客，与其花时间教他们怎么用这个东西怎么网上付款，欧阳雪建议我们还是直接上去拿笔和纸记录比较好。
“给我们来份两份小笼包吧，还有这个蒸鸡。”
陆新建说着，转向了旁边自己的妻子：“亲爱的你想吃什么？”
“我就不吃小笼包了，油腻的。”
陆新建的老婆接过菜单大致看了一眼：“来份芥菜瘦肉粥好了。”
“好的。”
我快速将这些餐品写下：“就这些了吗？”
“嗯。”
“稍等哦，几位可以看看风景或者电视，跟猫猫玩也可以。”
把便签纸贴到了桌面上，我对着几人微微鞠了一躬，小跑向了厨房。
“这个，加一份西瓜还有一份橙汁。”
把纸条递给厨房里的王师傅，我低声道：“我朋友。”
“了解。”
王师傅也是心照不宣，比了个OK的手势。
回到大厅，我看到餐桌这边的李灯花和陆馨梦正好奇地盯着边上因为来了客人、正缓缓围过来的几只小猫
两人对于小猫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但又因为旁边有爸爸妈妈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它叫嫩宝，是一只美国短毛猫。”
见两个小家伙这副模样，我主动走过去把其中一只猫抱了起来：“美短猫的特征是脸比较圆，花色一般是黑白相间，背后有着蟒蛇一样的纹路，眼睛大多绿色，比如这只。”
李灯花有些好奇：“它叫嫩宝吗？”
“对，母猫，2岁了。”
我将这只美短猫放到了李灯花小萝莉的大腿上：“嫩宝很温顺的，也很亲人，全身哪里都可以摸，这种猫在美国一般是农场主用来抓老鼠的，天性比较活泼，也很喜欢人类，你抱着它没关系。”
可能也是第一次和猫这么亲密接触，李灯花将手中的洋伞放到了一边，小心地摸了摸这只美短猫的后背。
“它好像在打呼噜？”
摸了一会儿，这只小萝莉惊讶道：“怎么了？我弄疼它了？”
“不是，一直呼噜呼噜表示它很舒服的意思，也代表猫猫很喜欢你。”
我笑笑：“既然我们这里是猫咖，所有的猫肯定都是经过训练的啦。”
“咳咳，从小……从小接触猫，接触宠物，对小孩确实很好。”
可能是担心李灯花的妈妈对这种小猫小狗有意见，陆新建解释道：“我有个小学同学是医院主任，他就和我聊过类似的事情，小时候经常接触猫的小孩，长大后患哮喘的概率比同龄人低很多，因为经常接触猫毛，很小就有抵抗力，这个……过敏性鼻炎之类的，发病率也会低很多，和猫猫一起玩的小孩心脏病的发病率明显降低，对各种感冒的抵抗力也会强很多。”
陆新建的老婆有些奇怪：“有这种说法？”
“有的，王主任告诉我的。”
陆新建转头：“还有猫的这个呼噜声，对于一些疾病的恢复，比如骨折，或者一些大型手术的愈合是有一定辅助作用的，因为在自然界猫经常会受伤，它们的同伴就会依靠这种呼噜声来帮助治疗。”
李灯花的妈妈听得一愣一愣的：“陆大哥，你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我骗你干嘛。”
陆新建有些急了，他拿出手机：“喏，我现在就上网查。”
“看到了没，猫的呼噜声有三个主要效果……第一点，可以让人心情愉快，缓解情绪，人心情好了，病就好得快。第二点……呼噜声的波长一般是25到30赫兹，这个频率有助于促进细胞再生和缓解疼痛，西方有些医院有种治疗仪器就是模仿这种震动波长来促进骨折病人恢复，猫这个是纯天然的。”
李灯花的妈妈凑了过去：“我看看……还真的是？”
“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同意馨梦过来这里……”
陆新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向了不远处的一只猫：“就是……诺儿，那只猫怎么这么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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