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影源2002
然后他就呆住了。
房间内是位尚且年幼的少女,虽穿着简陋的黑色斗篷,但丝毫不能遮掩那超越人类想象的倾国之姿。她手肘撑着桌面,静静侧坐,那如水般柔美明亮的黑褐色眸子注视着他,美得不真实,如梦境中的画面。
但托马斯怎么也是阅历丰富的资深冒险者,老练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就从失神中挣脱调整好状态。他简单对少女敷衍了几句就准备离开,向正于某处等待的专人复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如果你觉得自己逃得掉的话,可以试试。”
然而少女那颇具玩味性质的低语,让他的心脏差点骤停,血液都快冻结了。
托马斯的接单原则,在“价钱妥当”的基础上,要多一条:苟!
他从来不碰那些看上去就有极大风险的单子,报酬再高也不行,比方说暗杀、抢劫、勒索等等,哪怕难度好像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
践行着这项原则,他往往只敢接一些不痛不痒的非法委托,什么跟踪哪位工场主啦,调查某位大商人的情妇啦,至多跑去南区某处街头混混的据点偷些东西。
他没有修炼天赋,折腾十几年也才淬技中期,但好歹是超凡者,对付这些委托简直得心应手。
干这行已经快十年了,他赚的不多,但胜在稳定,因为这样接地气的需求每天都有,想接单子随时能找到。最重要的是,安全!不用担心得罪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然后某天夜里人间蒸发。
许多心比天高的地下冒险者对他不屑一顾,鄙视他身为超凡者居然成天干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时不时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干了票大的”,赚了多少多少费鲁姆,还得到了委托人的器重……
托马斯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这些小年轻通常来说没过多久就再也找不着人了。
总之他不在意脸面和风评,赚钱别说跪着,就算爬着,只要安全,他也来者不拒。
这回也是一样,虽然他很清楚,这份看似常规的委托肯定另有不能明说的隐情,不然就没必要通过地下渠道发布了,直接去公会挂单不更省事儿?
但鉴于委托金也低得可怜,他也就没担心这轻松过头的委托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阴谋,自己会不会因此惹上大麻烦。
背后的利益牵扯肯定有,但估计也就是类似于调查大商人情妇这些见不得光但无关紧要的小事儿,真要追究起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然而在这一瞬间,托马斯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片刻的岑寂后,托马斯额头渗着冷汗,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脑袋一卡一卡地望向黑发少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小、小姐,您是在对我说话吗?”
他还是心存侥幸——万一刚才是听错了呢?又或者只是句意义不明的自言自语?
“对,是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你走吧。”少女将胳膊从桌面上挪下来,慢悠悠踮着脚转过身,直面自己,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很危险!极度危险!
不能反抗!否则……会死!
绝对!
少女的神态轻描淡写,单从外貌上看也不像是什么狠辣强力的角色。可托马斯在此刻嗅到了巨大的威胁,这是在地下摸爬滚打十几年锤炼的直觉,无法解释,但多半可靠。
“我、我只是收钱办事的小喽啰,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请饶我一命。”
他当机立断,两手举过头顶。
背叛雇主的后果他已经没时间去考虑了,他只知道违背眼前这位神秘的黑发少女的话当场就要玩完。
“哟,投降得还蛮利索的,你要是生在我老家一定很会做香水。”柒季乐了,忍不住玩了个没人听得懂的梗,然后身子微微后仰,两手环抱在腹前:
“说吧。”
托马斯连忙将能交代的全交代了,求生欲几乎要溢出来。
“……黑市么。”听完之后,柒季望向窗外,思维发散开来。
按照这个名叫托马斯的冒险者的说法,他是在黑市接到的委托,具体委托人是谁他也不知情。
柒季意识到,在幕后指使一切的,很可能是个构架十分严密完善的组织,从托马斯身上就能看得出来:即便他把知道的全说了,柒季也没能获取多少有意义的信息,上级、真实目的等等一概不知。
多半那个“专人”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就算柒季跑过去把他严刑拷打一顿,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啧,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面对一个居心叵测的神秘大势力,柒季非但没为自己的安危忧心,反而兴奋起来了。
昨天她还在为没事儿干而烦恼,结果一样明显藏着秘密的诡异事件就这么送上门来了,这让她的求知欲与好奇心顿时躁动不已。
解谜游戏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托马斯胆战心惊地观察着柒季的反应,他知道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脑袋就已经在她那儿保管了。但凡这位少女一个不乐意,自己这条小命铁定要栽在这儿。
因此当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放回自己身上时,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神经紧张得快要崩断,耳朵以十万分精神聆听少女的最终发落。
“托马斯是吧,”她右手手掌按在桌子上,青葱般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叩击,“你等下去找那个‘专人’,把我接下来的话转告给他。”
托马斯快冲破胸腔的心脏总算略微缓和,抓到救命稻草般用力点头:“您尽管吩咐!”
柒季玩性大发,嘴角勾起抹顽劣的弧度,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段话,而托马斯在听完之后,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几分钟后,柒季站在窗边,俯视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刚刚离开的托马斯正五味杂陈地快步走远。
“好了,接下来该干嘛呢?干等着也太无聊了。”她正兴致盎然,什么也不干未免太过折磨人。
就在她费尽心思想着该怎样找乐子的时候,她突然心念一动,猛?然抬起头看向户外的一个方向。
“那个家伙好像出了些问题……反正也没事儿干,去看看吧。”
第15章 人之将死
斯帝欧南区,不起眼的小巷内。
刚上完夜班的纺织场雇工杰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步履蹒跚地挪动。明明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身形却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又不小心受伤了啊……晚上的出勤有些难办了。”
他的左裤腿渗着一块暗红,撕裂的疼痛让他时不时龇牙咧嘴,但他所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伤势。
“这周能拿166费鲁姆……应该。”杰克耐着伤痛加快步伐,心里盘算着,“可能只有150费鲁姆,或者更少……那样的话晚上的这几天的黑麦面包得少吃三分之一……挺住!下周老哥的热疫一定会好的!很快就能熬过来……唉,盐块要舔完了,要不要再买一颗呢……什么东西?”
一片黑影从头顶掠过,转瞬间就消失在对面的屋顶后,快得完全看不清正体。
“……算了,可能是鸟吧——盐块的价格是……”他耸耸肩,继续行进,没有意识到如果是鸟,投下的阴影不可能那么大。
但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呢?杰克才不在乎,他只想着快点回到自己那用废弃木板搭建起来的家,倒在坚硬冰冷的窄床上昏迷般睡过去,希望睡眠能够治愈腿上的工伤,以免影响晚上的工作。
这样的场景在萧索的南区屡见不鲜,对于饥寒交迫的南区居民来说,屋顶上窜行的异动很重要吗?是能让手工场场主给自己涨点工钱,还是能叫这要命的热疫彻底消失?
没过多久,迅疾的黑影从一处房顶降落,稳稳停在杂草丛生的废地上。
“居然这么远么……”柒季将兜帽摘下,抬头望着眼前这片破败的棚户区。
寻觅着感知中熟悉的灵性波动,她横跨大半个斯帝欧,从商业繁荣的北区贯穿中心的贵族区,一路跑到对面的南区,可算来到波动的源头。
“正念境界的武者,怎么住在这么寒碜的地方?”
区区正念初中期,对她来说当然不值一提,但在这最高不过阐道者,也就是相当于武者的通灵境的边陲城市来说,也算中高水准了,不至于连套体面的住宅也租不起吧?
“或许不是住宅,只是临时避风的落脚点?”
怀揣种种疑问,她走进棚户区,往其中一间木板房靠近。
没错,柒季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找昨晚那个潜入自己房间,又莫名其妙撤离还顺走一个杯子的奇怪家伙。
本来她还想先把这事儿放放的,然而刚才她还在旅店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这人的灵性波动出现了些异样,接着慢慢衰弱下去,估计是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她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跑来观察下情况。
很快柒季走到木板房前。这件屋子的条件烂得过分,就是几块熏黑的破木板随便拼起来的,既不能御寒也无法挡风,当狗窝都嫌寒酸。根据感知那家伙就在里面,并且位置固定,没有移动。
留意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没有人能看见自己,她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连门锁都没有……就是块用绳子绑在木框上的板子。
“咯吱——”
伴随着难听刺耳的摩擦声,一副晦暗败落的图景展现在她眼前。
木屋很小,内部能一眼望到底——比起住所,其实更像是简陋的柴房:墙角几排破烂柜子,里面堆满稻草、木材和各种杂物,一张简陋的床板也乱糟糟的。
一眼扫过去,让人感觉这个木屋里的东西都不像是人住的,倒像是野兽的窝巢,有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但依据柒季一路上在南区的见闻,拥有这样的住房已然能称得上幸运。不少人连固定的居所都没有,只能在大街上流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忍耐着朽烂发霉的臭气,她将注意移向木屋的角落。
昨晚那个瘦小男人此时就瘫坐在墙角,面容枯槁似纸,颧骨高高突起,深深凹陷的眼窝内是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球。薄薄的嘴唇全无血色,显露出一种发黑的深紫。
听见门口的响动,他无力地扭头看过来。在这一瞬间,那本空洞得不存在一丝光亮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也激动得剧烈颤抖起来。
“咳咳、咯……啊啊……唔、呜!……”他挣扎着抽搐着,干涸的喉咙挤压出粗砾的气泡音,好像是在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你要死了。”
柒季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她一进门就注意到男人手边跌落着一个铁质水杯,不是昨晚从旅馆带走那个,应该是他自己的口杯。
里面流淌出一小摊液体。是水,但不完全是水,柒季灵敏的灵感瞬间从中分辨出一缕不寻常的气息。是灵性,一杯水里有灵性残余!
水里被下了毒,一种即便是正念境武者也难以抵抗的,含灵性的剧毒。
“咯咯……唔……”男人如同溺水者般浑身筋挛,脖颈憋得绷起根根青筋。这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垂死挣扎吗?
下一秒,仿佛抵达了某个极限,他的身体垮塌般松懈,生命体征也同时跌落到最低点。
“……”漫长的沉默。
正当柒季以为他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憔悴的头颅,无神地注视着她,透露着释然,以及难以言喻的平静。
“这……就是……我的、结局啊……”
或许是回光返照,男人居然开口说话了,尽管吞吞吐吐,细如蚊音,咬字也含糊不清,但较之方才的状况,实属奇迹。
“原来你……是接引我……上天国的天使么……啊,应该、是地狱吧……呵呵,我、我这种人……居然也有……下地狱的……资格……”
柒季没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他,淡漠如水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有罪……我活该……再大的、惩罚,都是我应得的……”也不知道男人此时还有没有神智,他自顾自说着,接近呓语,“我、我杀过三个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他、他们死前都曾……向我求饶……我……没有……怜悯……”
“哈……哈……这么多年来我都在、在逃亡……呵,我太愚蠢了……竟然会奢求……一个边境城市的……黑帮……能帮我……洗脱、罪名……”
他气若游丝地低喃,已然濒临极限,瞳孔逐渐涣散。
“我……我接受这样的……结局……没有异议……如果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那祂……祂也、太仁慈了……居然让我……能够在最后……看见、这么美的画面……”
男人靠在墙角,浑浊的双眼失去光泽。那没有焦距的瞳孔好像在看着柒季的脸,又好像在望向她身后无穷远。
最后的搏动,平息,体内涌动的灵性也停下波动,丧失活性,沉淀为没有生命气息的惰性灵性。
“咕噜……”
他的上衣一阵抖动,滚落下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是杯子,昨天晚上从柒季房间拿走的,被下了药的杯子。
它掉在肮脏潮湿的地板上,滚到柒季脚边,停下,象征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最后的良善。
第16章 人形光谱分析仪
基本情况柒季大致了解了。
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本地有个神秘势力,以许诺洗脱罪名为条件雇用了一名在逃杀人犯,让他于昨天半夜潜入自己房间,给她的水杯下药。
结果这逃犯良心发现,在最后一刻放弃任务溜走了。
最后,不知道是因为惩罚他的临时变卦,还是那个势力本就打算事后杀人灭口,逃犯被毒杀在这里……
柒季的理智告诉她,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在感知中托马斯的灵性波动还在移动,说明他还没有把她的情况以及她的话传达给“专人”,幕后势力大概率还不知道昨晚的计划并没得逞。
总之目前看来,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几件事都可以串联在一起了。
柒季试着推演了一下,如果一切剧情都按照幕后势力所规划的那样发展,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昨天半夜逃犯下药到杯子,第二天一早她醒来后将水倒入水杯喝下……不知道药效具体如何,但肯定会让目标陷入一种极其被动乃至任人摆布的状态。
接着托马斯来到房间,将她的情况告知“专人”……然后呢?
柒季换位思考,站在幕后势力的角度顺着逻辑继续推导。
最大的可能……“专人”会再往上汇报一次,然后就会有另一个小卒子跑到她房间,把丧失抵抗能力的柒季带走。这样搞确实费时间,但是也……安全。
后面的事情就没办法想象了。已知信息太少,硬推下去就只剩纯脑补了,没有意义。
但即便如此,柒季也能够从中窥探到一个庞大、严密而狠毒的势力。
“真是谨慎啊,在前线动手的都是用之即弃的小喽啰,幕后之人高高挂起,两手干干净净,就算事情败露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她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滚落脚边的水杯。
“好在线索也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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