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战锤 第351章

　　“我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叛乱者的军队比我更快抵达我的家园，我亲眼看着城市被围困，效忠马雷基斯的法师用火雨将其防御摧毁，叛乱者们以‘正统’之名逼迫所有人向大背叛者的旗帜效忠......也包括我。”她的目光迷离，似乎回到了发生在几千年前那场撕裂了精灵族群的大分裂战场。

　　荒芜之地、火雨、尸体、破碎家园......

　　这就是巴巴托斯所看到的东西。

　　“叛军的游骑在野外俘虏了我，我被认出身份，和其他贵族俘虏一起被押送北方，我见到了当时还在纳迦罗斯王国整备军团计划南下的那个人......”

　　女精灵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着，她用一种极力压抑的语气说道：

　　“他将这一切，我所经历的，族群所经历的，痛苦，灾难，都归咎于南方的篡夺者身上，是他们夺走了本应属于他的正统王位，受诸神诅咒，又试图清算艾纳瑞欧的血脉，才会引发这一切。”

　　“唯一使这血不白流的结果，就是他的军团开入卡勒多（当时的凤凰王是卡勒多一世），迎娶永恒女王，并审判那些篡夺者，让艾纳瑞欧的血脉重新登上凤凰王大座，成为无可置疑的正统凤凰王......他要求我效忠于他。”

　　女精灵的头低低地垂了下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而我因为恐惧，因为，因为......因为一些可笑的东西，我被他说服了，我动摇，我欺骗着自己，我循着他的蛊惑，真的将父母、族人、家园所遭受的灾难，归咎于那些‘不支持者’身上。”

　　“我的父母因为拒绝叛乱者而死，而我却向叛乱者卑躬屈膝，代表血脉献上了忠诚......”

　　“他‘赐予’我一个新的名字，‘缇娜斯’，有侍女，仆人的意思。”

　　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着艾尔，眼睛里流转着几千年的风雨和血火，最终的结果则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小丑。

　　败狗。

　　丧家之犬。

　　艾尔已经了解了之后的一切。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女人，在被俘虏后，因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和马雷基斯的蛊惑之语———他亲妈是色孽信仰的欢愉教派老大，最擅诱惑之道。

　　要说马雷基斯光凭自己一席话语就，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全开，换得一群和他苦大仇深的敌对俘虏纳头就拜，艾尔是不信的。

　　他寻思马雷基斯要嘴炮这么牛逼怎么还要靠弄死【探索者】贝尔夏纳来夺位呢？

　　早点合纵连横拉拢收服那些王子贵族，靠合法的选举上位不就好了吗？

　　回到之前，她选择屈服马雷基斯，向他效忠，并为了说服自己，说服自己面对父母的惨死、家园的毁灭，因此在脑中形成了一种自我欺骗式的逻辑：

　　马雷基斯是正统——南方是篡夺者——马雷基斯夺位是正义的——因此而造成的流血牺牲也是正义的，责任全在篡夺者......

　　这套自欺欺人的逻辑在从大叛乱开始到如今，超过六千年的时间里，一直是曾经的塞勒涅，后来的“缇娜斯”奉行的世界观、逻辑。

　　她效忠于马雷基斯，为他征战，为他服务，后来马雷基斯被卡勒多一世所败，巫王干扰了大漩涡，导致奥苏恩北部的大片地区沉入海底，同时建造以大陆碎片为基底的黑方舟，带着追随者们逃亡北方，于寒冷之地建立起了纳迦罗斯王国，缇娜斯一直追随其后。

　　在数千年间，她随着黑暗精灵社会的演变一并起起伏伏，恶毒、残忍、贪婪、野心忙......这些受诅的特质都在她的心灵和肉体中滋生着，所有的所有，曾经的塞勒涅，变成了一个“纯粹的黑暗精灵”。

　　但就和巫王以残暴，以诡谋雄猜凌驾与杜鲁齐社会之上，奴役着万千黑暗精灵，却依然念念不忘自己曾经的渴望，“儿时”的追求一样。

　　成为一个和自己那传奇的父亲，艾纳瑞欧比肩，甚至超越的伟大者。

　　他创造了“黑暗精灵”，却又厌恶黑暗精灵，他放纵着杜鲁齐门在邪恶残暴的黑暗道路上一路狂奔，却又发自内心的讨厌他们的贪婪、恶毒，尽管这是他一手造成的；反而更喜欢他那些“傲慢、荣耀、高尚的篡夺者——同胞”。

　　塞勒涅——缇娜斯也一样，她确实随波逐流变成了一个迥然过去的光辉生涯的“黑暗精灵”，但同样也遗忘不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那套自欺欺人的逻辑为她营造出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正义、正确”目标的“大义”。

　　缇娜斯是一个复生者，她死在了距今将近五百年前的一次暗精灵入侵奥苏恩的战争中，那次战争被视为巫王上千年来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但他的军队依然失败了，巫王的大军在萨芙睿的芬努瓦平原之战中被击败，值得一提的是这场战争中有两个高等精灵的英雄脱颖而出：

　　泰瑞昂和泰格里斯兄弟。

　　艾纳瑞欧的后裔。

　　当时正值混沌大举入侵，泰格里斯后来率队前往帝国支援的【虔诚者】马格努斯抵抗混沌。

　　而缇娜斯则作为黑暗精灵的提督，率领部队接受巫王的命令前去“夺回”她曾经的家园，泰伦洛克王国。

　　尽管原来的泰伦洛克王国早已因为马雷基斯的巫法沉没，今天的泰伦洛克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片故土。

　　她在和自己曾经的“家园”“同胞”的战斗中因为缺少援军落败，最后死了在一片荒原之中，被泰伦洛克游侠的箭矢所杀。

　　而事后表明这一切其实原因是巫王已经预言到了自己这次不会胜利，所以为了保存实力提前撤走了部分军队。

　　在伟大圣战中，真相被揭露，马雷基斯成功登上他梦寐以求的永恒王之位。

　　然后就是圣战胜利，诸神出手收拾世界。

　　缇娜斯作为魂归地下冥府的逝去灵魂也被复生，回归凡世以充实人口。

　　然后知道一切真相的她就几乎崩溃。

第三六六：蹂躏

　　马雷基斯确确实实就是正统的凤凰王，根本不需要流血，不需要内战，不需要阴谋诡计。

　　只要阿苏焉在当时降下一道神谕，公开宣布祂的钦定对象，精灵是绝无可能背弃他们造物主的选择。

　　何况马雷基斯还是艾纳瑞欧的儿子。

　　缇娜斯长久以来其实清楚地知道：

　　她所思所想，奉巫王为“正统”的那一套是自欺欺人。

　　但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的她也不可能在中途跳船，她只有相信马雷基斯最终能赢，她也能赢，证明自己做的是“对的”。

　　但最终的结果确实如此可笑。

　　造物之阿苏焉冷漠的坐在祂不朽的王座上，看着无法领会祂意图的凡世子民们为了“谁是正统”彼此厮杀了数千年，血流了数千年。

　　如果阿苏焉在当时开口，那么一切流血、内斗，本来可以终止。

　　没有三精分裂，没有长须之战，没有数千年来的仇杀冲突......

　　这种真相对任何精灵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沉重，阿苏尔们沉默不语，杜鲁齐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欢呼。

　　但真正击垮缇娜斯的是在她复活后发生的事。

　　她，他们，那些选择追随马雷基斯的人，无论一开始的理由是被威逼利诱还是真的心怀“正统”，无疑都是作对了选择，那么即便不贪图回报，也理应拥有“拥王者”该有的对待吧？

　　然而并没有。

　　马雷基斯厌恶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些“工具”。

　　他在洛瑟恩和阿瓦隆的宫廷里几乎都没有暗精灵的位置，只在重建后的纳迦瑞斯王国，艾纳瑞欧曾经统治过的领土，马雷基斯极不负责任，甚至或许是出于一种故意折腾的心理，把【影王】阿里斯安纳尔那些从小就在对黑暗精灵的仇恨中成长的族人和许多在战争后复生的，“四千年内战”中的牺牲者都安置在了这片人口最为稀少的领地上。

　　有一说一，就精灵社会的这种情况，哪怕是分散安置矛盾也不会少。

　　在高精暗精四千年的战争下，可能一个回归的阿苏尔战士出门就看到曾经下令虐杀了自己一家人的暗精恐惧领主就在自己隔壁；而被影王手下的影子战士们钉死在峭壁上的杜鲁齐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纳迦瑞斯的王旗......

　　何况巫王把他认为的“麻烦”都聚在了一起。

　　理由也很正当：

　　最早追随他的战士和暗精灵的来源就是艾纳瑞欧统治过的纳迦瑞斯王国，现在内战不复，分裂弥合，原暗精灵自然也该“归乡”。

　　而他则舒舒服服的呆在内环，享受着鸟语花香，洞天福地，享受着同胞的尊崇与“爱戴”，和“文明”的阿苏尔权贵们玩着宫廷政治游戏，并乐此不彼———换做以前的黑暗精灵社会里，敢和巫王作对、敢对巫王的命令提出质疑、曲解意思、延误进程的，如果还刚好对巫王没用了，那估计脑袋被拿去做酒杯全家沦为下层奴隶的日子就很快了。

　　而“改邪归正”的马雷基斯在他并不算长，刚好一百来年的统治期间里，甚至都没有因为宫廷斗争而杀过人。

　　但马雷基斯有多享福，阿苏尔们从一开始的心怀戚戚不情不愿，到后面也觉得马雷基斯好像改正了不坏，又是阿苏焉钦定的那就接受了吧这样的转变。

　　那原本的杜鲁齐们就有多么崩溃。

　　他们在原本的黑暗精灵时代，有强有弱有贵有贱，但至少，“国家是他们的”，社会是他们的。

　　但在弥合后的时代，因为马雷基斯个人的喜恶，他们基本被排除在精灵社会的高层之外，那些确实手握大权影响力极大的暗精灵，被马雷基斯安排了开拓新世界、保卫海洋安全等任务，带着舰队巡逻，或是去新大陆建立殖民地，反正远远的不要出现在巫王面前就好了。

　　缇娜斯作为马雷基斯赐名的“侍女”，曾对他怀有不切实际的期许，认为只要面见【永恒王】，她们或许能够得到回报。

　　她努力为自己得到了一次求见的机会，这个机会甚至是她在阿瓦隆的永恒女王宫廷里，通过和那些颇得马雷基斯陛下喜爱的侍女们拉近关系，讨好得来的。

　　她并没有直接向马雷基斯索要什么，而是说：

　　“仁慈而伟大的永恒王不会忘记那些一直忠诚于他的追随者”

　　“我希望能回到我的家乡泰伦洛克，重新回归、振奋米凯尔家族”

　　以此来旁敲侧击，暗示陛下不要忘了我们是你一直以来的效忠者。

　　然而恰巧最近将爱好转向了诗歌的永恒王陛下大手一挥表示：

　　你都离开多少年了，现在的泰伦洛克和当初早就不是一样的了，何况你率部几次入侵过战车之国那里的人大概不会接受，你还是就在纳迦瑞斯安心留下吧。

　　然后下一个。

　　从永恒王宫廷离开的缇娜斯当时就崩溃了。

　　什么叫他妈的我率部“入侵”？

　　什么叫他妈的我离开多少年物是人非？

　　一切都是因为马雷基斯，马雷基斯的叛乱，马雷基斯的命令，马雷基斯的宏图大业勃勃野心......

　　现在，你登基成功了，就把老部下弃如敝履？

　　除了在对原暗

　　精灵的处理方式上面，马雷基斯确实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如果他统治的时间再久一点，那些阿谀奉承的精灵权贵们恐怕也不吝啬为他在精灵社会中塑造“伟大的马雷基斯”这样的头衔。

　　但那是对除了杜鲁齐，这个马雷基斯的脏手套，他干脏活的工具以外的精灵而言。

　　“我们的统治者很伟大......”

　　“但他憎恨我们......”

　　马雷基斯的背信弃义，让缇娜斯彻底崩溃。

　　她的“弃暗投明”没有意义，她的牺牲没有意义，她的付出没有意义。

　　阿苏焉的沉默，让她从此不再信任诸神，马雷基斯的背叛，则让她憎恨王权。

　　她仇恨着马雷基斯，背叛者亲手造成了精灵的分裂，又转过头继续和那些无数先祖、同胞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中的虚伪阿苏尔们其乐融融，接着奏乐接着舞......

　　她也憎恨那些“软弱，无能的阿苏尔”“愚昧，封闭，顽固的阿斯莱”；

　　她憎恨如今的精灵联邦内，那看似一切都在“斗而不破”的大圈子里蓬勃发展的秩序，沉迷内斗的统治阶层，享乐，安逸的平民，只在局势已定后才出来缝缝补补做点裱糊工作的虚伪诸神......

　　某种意义上，缇娜斯是一个标准的：

　　“恨国党”。

　　“岛殇派”

　　她只要有天兵天将杀进去，狠狠地践踏，蹂躏，破坏那些令她厌憎的东西，那些马雷基斯为之背叛了他们所有人，让他们的付出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的东西，而不在乎———目前来说，只要不是恶魔就行，不在乎天兵天将来自哪里。

　　而在符合莉莉丝预言，以及凤凰之火“承认”的诸多标准下，艾尔，这个“人类与野兽之王”，显然就是最最最合适不过的对象了。

　　她知道预言是莉莉丝的谋划，甚至清楚的明白自己等人的东行是为莉莉丝利用、策划的，但她不在乎。

　　一想到自述体内流着人类之血、被低等野兽抚养长大，在和绿皮的战争中崛起，生下了一堆兽人崽子更甚至连后宫里的主要角色都是兽人，在精灵眼里仅次于和恶魔同流合污的“自甘堕落”的“艾尔王”。

　　将来有一天，会宣布自己莉莉丝之子的身份，拿着得到阿苏焉之火承认的证明，带着他那由“人与野兽”组成的野蛮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向奥苏恩，将他在南方实行的严苛律法、制度带到散漫，安逸的奥苏恩，用皮鞭抽打，用律法管束腐朽堕落的精灵联邦......

　　缇娜斯的心里就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报复快感。

　　就像把最憎恨的敌人的妻子，送到倪哥、侏儒地精的魔爪之下，她相信马雷基斯看得到，看得到他“珍爱的奥苏恩、同胞”是如何在又一个得到“阿苏焉认可”的，但远比他的妥协要粗犷野蛮十倍百倍不止的统治者身下被蹂躏的。

第三六七：亵渎

　　巴巴托斯眉头一皱。

　　她看透人心的能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知道眼前有些癫狂的缇娜斯在心里是如何把她最爱的父亲当做一个很不合适的，“比喻对象”的。

　　在女精灵的心里，此刻的她认定了艾尔联盟的上岛，将会给奥苏恩带来，至少是一定时期的“血雨腥风”。

　　艾尔这位“人与野兽之王”，即便身居莉莉丝之子，凤凰之火承认的双重buff，也绝对难为那些逐渐开始重复曾经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的阿苏尔们所接受，但因为预言已经指出，“裹着素衣的真王”将会去统合“分裂的、争斗的、骄傲的”，那么“艾尔”就像第二个马雷基斯一样，坐上凤凰王之座是命中注定，精灵的反对只是挑起战火，只是流血，只是和曾经马雷基斯发动的内战夺位一样，让奥苏恩岛血流成河......

　　这便是她所想到的，渴望看到的复仇。

　　艾尔忽视了这些移居匹娜的精灵，但“失心者”们可从并没有少过对外界的关注，他们的隐匿、隔绝只是一种伪装和自我保护。

　　艾尔推行的法律、制度，他的所作所为，无不展示着他是一个在统治方面远胜马雷基斯的“立法者”，他用十年不到的时间建立起了一个庞大，强盛的统一南方，并且成功使得兽人和南方人类这两个族群产生了融合，结合他推行的异教信仰为南方形成了新的，生机勃勃的一种社会文化，一种“传承”。

　　缇娜斯认为这样一位有自己鲜明风格的“开创者”，是绝对不会像马雷基斯那样，得不到时就阴郁暴躁，无能狂怒，一经获取，就“温顺，乖巧，听话”前后截然不同，反差巨大的，像个哭闹讨食的婴儿，不满足他就打砸哭闹尖叫，一旦让他叼住奶嘴，就无比乖巧。

　　可笑......

　　马雷基斯一直将自己视为“奥苏恩的一部分”，尽管他追求的位置是它的“统治者”，但本质上还是如此，他从来没有不把自己当做精灵。

　　而艾尔绝对与之不同。

　　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