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无论如何，伪恩奇都却没有像先前那样快速恢复再生出胳膊。
显然，刚才宝具对抗，对他的消耗也很严重，比起恢复外部的伤势，圣杯的力量在优先填补内部的消耗。
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趁着伪恩奇都损失一条手臂，立足未稳的时候做出反击才行。
率先杀到对方近前的汐见，却却只见伪恩奇都冷笑起来。
他才注意到那条连根消失后的手臂留下的断面，看到的不是血肉和骨头，而是幽深的黑影。
魔神柱从伪恩奇都断掉的肩膀里钻出来，邪恶的触手向自主地向汐见扫过去。
海滨发出轰鸣声，向后退去的汐见，看到更多的魔神柱从地底钻出。
与那些昨天才在北部城墙消灭掉的魔神柱完全相同。
罗玛尼说过，魔神柱是以『七十二柱』为前提存在的，所以无论何时都会有七十二柱魔神。
因此即便此刻消灭了，也会立刻在魔术王的座下重生。
“本来觉得没有必要，用不到魔术王留下的小礼物。”伪恩奇都向旁边走出去，那从手臂钻出的魔神柱离开了他的身体，独自矗立在海滩上，“看来带上这些魔神还是有必要的，反抗神明的愚蠢之辈，就需要这样的对手来解决。”
只是魔神柱并不棘手，但伪恩奇都放出这些魔神柱时，正好是阿尔托莉雅刚刚释放过宝具，汐见来不及退避到安全范围，因而一人消耗，一人负伤的场合。
更遑论数柱魔神频繁进攻，让阿尔托莉雅找不到积蓄力量，解放第二次宝具将这些魔神柱一扫而空的时机。
那些巨大如宝石却又充满不祥气息的眼睛接连亮起，没有轨迹的爆炸几乎是擦着不断闪避的两人爆炸开来。
擦掉嘴边的鲜血，伪恩奇都傲慢地伸出剩余的那条手臂，更多的锁链经过魔神柱之间的缝隙，从各个方向包围了两人。
退无可退。
要躲避魔神柱的攻击就要面对锁链，要躲避天之锁就要硬接魔神柱的攻击。
然后，一道在脚边打开的门，钻出锁链缠住了被优先集中进攻的汐见，束缚了他的脖子和手臂。
“不好——”
那种力量被压制的感觉再度袭来，汐见挣扎着失去对魔力控制的前一瞬，举起手中的朱枪。
因为他被锁链缠住，阿尔托莉雅也不免分心，在赶过来的途中被，同样被锁链缠住了身体。
『天之锁』，能将天之公牛也束缚住的宝具，神性越高就越难挣脱。
握住圣枪的手动弹不得，阿尔托莉雅因分心而失策的同时，几条锁链贯穿了她的腹部、肩膀和大腿。
“阿尔托莉雅——！”汐见担心地大喊。
这时，他解放了真名的朱枪已经飞出，试图格挡的伪恩奇都，却被朱枪贯穿了心脏部位，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必中心脏的枪……”伪恩奇双腿弯曲，看上去快要站不稳，他拔出枪来丢到一旁，“不能破坏圣杯的话，不过是贯穿心脏而——”
话音未落，身体的异常告诉伪恩奇都问题不是这么简单，生前死于诸神诅咒的恩奇都，这具身体有着对死之诅咒的绝对弱点。
朱枪的诅咒虽不及诸神，却也不可小视。
就算有圣杯作为核心，伪恩奇都也意识到自己无法再战。
而且，第三个人抵达了战场。
斯卡哈的朱枪如导弹般，洞穿数条魔神柱的躯体，将他们拦腰截断，落点在伪恩奇都附近引发了爆炸。
无法进一步谋取战果，伪恩奇都再度发射了密集的武器，落在战场的这一边。
在一片混乱的爆炸之中，他拖着重伤的身体飞起来，消失在了天空尽头。
“太慢了啊，师父……”
恢复自由的汐见，在混乱中将受伤的阿尔托莉雅护在怀里，而后玩笑着抱怨一句。
“我本以为疏散人员已经足够快了……但比起对方的撤退速度，还是慢了点。”
斯卡哈捡起汐见掉落的朱枪，无奈地说。
第二十四章 平原之夜（1）
当阿尔托莉雅悠悠醒转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马车缓慢地走在平原道路上，伴随着些许的颠簸，自己则靠在汐见的怀里，他像一只巨大的靠枕，让她的身体深深地陷在里面。
她听到汐见和斯卡哈在谈话。
“如此看来，圣杯在那个假的恩奇都手中？”斯卡哈说。
“对方自己是这么说的，没想到圣杯竟然就在他手中。”汐见若有所思，“不过现在暴露了圣杯的所在，我想短时间内，假恩奇都不会再在我们面前现身了。”
只要将魔术王的圣杯顺利回收，这个特异点就会开始修复，伪恩奇都不可能不了解这一点。
“按照乌鲁克提供的情报，恩奇都已经死了。那么现在这个出现在我们面前，也承认自己不是冒牌货的恩奇都，难道是用圣杯创造的复制品吗？”斯卡哈看着缓缓行进的马匹，说。
“应该……不只是复制品这么简单。”阿尔托莉雅睁开眼睛，轻声接话。
汐见低下头：“已经没事了吗？”
“……稍微……不那么轻松。”阿尔托莉雅犹豫了一下，只这么回答，然后就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个人最核心的力量无疑源自是神之兵器，在美索不达米亚诸神已经无法干涉下界的现在，只靠圣杯是应该不足以创造与恩奇都完全相同的东西。”
“怎么说？”汐见很好奇。
他稍微调整手臂，让阿尔托莉雅稍微坐起来一点，使她倚着他的姿势能更加舒适。
“不过是一种推测。天之锁的身体，圣杯，以及魔神柱。”阿尔托莉雅继续说，“恐怕魔术王在将圣杯送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对假恩奇都的力量给予了诸多支援。”
“魔术王不是应该投身于人理烧却完成之后的下一阶段了吗？为什么——”汐见刚产生疑问，这个问题就宛如早春的冰一样，自然地消融了。
即便人理烧却已经完成，魔术王却仍然预感到自己的伟业会被推翻，因此再三出现在汐见面前，试图瓦解他抵抗下去的理由。
克服了死亡，已经进化了的人类，不应该再为旧人类继续奋战。
——这就是魔术王的说辞。
在那个梦的最后，魔术王说过第七特异点会成为他们的终点，那是一种警告，更是一种暗示。
暗示在第七特异点这个远早于魔术王诞生的时代，他有着更多的部署与干涉。
看到汐见恍然的表情，斯卡哈会心一笑，她也相当赞同阿尔托莉雅：“不止如此，还记得吗，这个时代真正的吉尔伽美什没有回归乌鲁克。”
“你是说，吉尔伽美什失踪的原因，可能跟这个冒牌恩奇都有关？”汐见捏住了下巴，“又或者，也许他就是吉尔伽美什失踪的原因？”
死去的友人再度出现在探求不死药之旅中的吉尔伽美什面前，那个男人是否会因此乱了阵脚，汐见说不准。
只有去问问无法离开神塔的从者吉尔伽美什，才能有一个相对明确的答案。
但不管怎么想，那个冒牌货都是很适合作为俘虏乃至杀死吉尔伽美什的人选。
“船到桥头自然直，比起在这里想破脑袋，还是继续展开对这个特异点的调查，能更快地揭开这些问题的真面目。”斯卡哈说，她看了看天色，驱使马车在河边停了下来。
“师父？”
“照这个速度，就算回到乌鲁克也快天亮了，不如先休整一下。”斯卡哈转过身，伸手揉了揉汐见的脸颊，“就算你没事了，骑士王可不是没事。”
躺在汐见怀里的阿尔托莉雅只是垂下眼帘，对此不置可否。
“虽然没伤到灵核，被天之锁贯穿身体也不是小伤。”汐见发出一声叹息，“抱歉，我要是没被失手天之锁困住，你也不会分心。”
听到他的道歉，阿尔托莉雅抬起一只手，汐见将那只手握住。
恢复的魔力一点点地传达过来，阿尔托莉雅仿佛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自己逐渐复原的灵基。
她其实完全可以从汐见的怀里起来，靠在马车上休养。
但这样会更好一点。
尽量地保持身体接触，能够有效地获取魔力。
——之类的理由并不足以说明她接受这个现状的原因。
作为完美的王而诞生的赤龙之子，又在没能顺利死去的情况下，被圣枪内部秘藏的性质，转变为了神灵。
回过头去看，会发现那是一条何等孤独的道路，她却未曾察觉。
只有面对有着相似性质的汐见，才会在自己也不理解的情况下做出邀请的决定。
人在拒绝转变为神，神又取回了人心。
位于人和神两方之间的立场，是何其相像，更不用说同样想要拯救世界的愿望。
想要成为他的力量，想被他依靠，也想……依靠他。
人绝不是独自能够存在的生物，因此才会承认自己的弱小，相互扶持。
自己也一样。
“嘛，照这个速度，就算天亮了，回到乌鲁克也还需要继续休养。”斯卡哈用眼神朝汐见示意。
“……我知道。”汐见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比谁都清楚。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斯卡哈的手指在汐见嘴唇上抚摸，“当初在第六特异点告别的时候，有些事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我可不想被师父杀了啊。”汐见戏谑了一句。
“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有这个想法，枪早就扎穿你的喉咙了。”斯卡哈狠狠地掐了下爱徒的脸，说着满是暧昧的调笑话语，“不如说师父会帮你瞒着摩根。”
汐见很想说不觉得有些事能瞒过她，但斯卡哈说完只是笑了笑，就往河边走去，说不好是去打水还是去沐浴。
在与师父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胸口，一言不发，只有泛红的脸颊，与水波流转的眼睛看得出她也不是很放得开。
“御主……觉得不能接受吗？”
“没有那种事……”
不过比起言语，还是用行动能更加直接地表达此刻的心境。
第二十五章 平原之夜（2）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并没有如老师梅林或者义兄凯那般丰富的异性间交流的经验。
有过名为桂妮薇儿的妻子，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关系。
所以自己究竟对汐见天溪这个人怀抱着怎么样的情绪，怎么样的想法，阿尔托莉雅自己其实也十分模糊。
被拒绝的邀请，也只是一时的愤怒，随着时间推移就会淡去，然后理解他无法接受的理由，并打从心底里赞同。
或许汐见一开始就接受那个邀请的话，她可能反而又会觉得不太行，将他视作应该带去尽头的花瓶之类的摆设。
在塔顶告别之时，她清楚自己在第六特异点做过的所有事，对他来说有多过分，也给他造成了多少麻烦。
不如说即便那样他也没有真的怨恨过身为狮子王的她，只是想着将她作为人的心唤醒。
在那最后的时刻，她试着按她所了解的那样，向一名男性表达自己的歉意。
没有以人的身份度过生活经验的她，只是在她听过的范畴里，最能表达歉意的方式，替换成了错误的行为。
只是，一个吻作为道歉，已经超过了原本的含义。
错误的行为也会带来正确的结果。
就像现在，明明只是作为补充魔力的行为，阿尔托莉雅却能感觉到覆盖着嘴唇的温暖，以及那份温暖背后的感情。
“稍微看上去有精神了一点呢。”汐见稍微扶着阿尔托莉雅坐起身，“果然这种方式还是更有效一点吗？”
“御主才是……对待女性的手段，就算是我这种没有经验的人，也能明白十分老练……”阿尔托莉雅的手贴在他胸口，并试图在言语上占得一点先机。
“姑且，也算是结过婚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我还是你的姐夫呢。”汐见说出最后那个词的时候，有种禁断的电流穿过脑袋，让他呼吸不自觉地加快。
“所以请不要再这样戏弄我，我也是有自尊心的。”阿尔托莉雅垂下眼帘，努力忍住羞涩。
这种时候已经无所谓摩根到底是不是她血缘意义上的姐姐。
她对御主，对汐见天溪有着从未思考过的情绪，越是靠得这么近，越会感到内心被扰乱。
“我没有要戏弄你的意思。”汐见认真地说，“只是忽然感觉很有压力吧，对摩根，对师父，现在是对你……我似乎在女性方面，过于被眷顾了。”
“这种时候，御主也还是要提别的人吗？”阿尔托莉雅隐隐有点不愉快，她猜想这或许就是嫉妒。
真奇怪啊，自己有一天也会学会嫉妒别人。
不是作为王，不是作为骑士，而是作为女性。
“难道不说的话，就可以真的装作没有，然后无视掉吗？”汐见跟她额头相互贴着，而后忍俊不禁，“你的额头很烫，就像是发热了一样。”
“……唔……”阿尔托莉雅报复性地抓紧搭在他肩上的手，汐见却一声不吭。
“这样说也许有点轻浮，放轻松，全部交给我就好了。不会给你留下难受的回忆。”汐见抱着阿尔托莉雅，将她放在垫了褥子的马车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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