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最后的……女神……”埃列什基伽勒轻声复述，她知道这个称呼此刻的重量。
“没想到竟然进入冥界，然后跟那里的女神订立盟约，去对付另一个女神？！”罗玛尼又惊又喜，“真是喜欢做危险的事啊你！”
“不过是顺水推舟，女神伊什塔尔也好，三女神同盟也好，要保护乌鲁克，解决这个特异点，就必须想办法处置这些问题。”
汐见望着并不能看见的密林方向，语气毫不轻松。
“如果另外两柱女神，也能这么和平解决，就简单了。”
第三十八章 返程
“所以真的决定好了吗，埃列什基伽勒？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返回乌鲁克，面见月之王？”
汐见坐在马车前面这样发问时，他正将手里的缰绳交给摩根。
斯卡哈和樱坐在后面的车厢里休息。
现在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们现在正逐渐远离库撒，准备芦苇原，返回乌鲁克城内，汇报此次出行的成果。
“现在已经天亮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伊什塔尔还在沉睡……你们的封印非常有效。”埃列什基伽勒坐在玛安娜上，以相同的速度跟随着马车，“既然你们已经兑现了最初许下的承诺，身为女神，我也应该有点表示才对。”
如她此前所说，因为共用神性和这具身体，冥界女神能够自如地使用伊什塔尔的一切力量。
“还真是守规矩。”斯卡哈倚在车窗边，“比起肆意妄为的伊什塔尔而言，确实要好很多。”
“是、是吗……”埃列什基伽勒降低高度，有点开心地应和。
她有点庆幸遇上的是这群人，他们不仅丝毫不觉得她可怕，反而无论何时都能泰然处之。
——当然，当埃列什基伽勒提出同行，而不是先一步或者晚点再赶到乌鲁克时，她发觉摩根和斯卡哈有那么一点不满。
“那么容我确认一下情况吧，虽说是神灵。但现在的你和伊什塔尔，都是以人类身体为基础的拟似从者，对吗？”樱这时候发问。
“是的，本来像我们这样的神灵不可能成为从者，说到底，只能作为拟似从者成立。”埃列什基伽勒点点头。
樱看着冥界女神：“所以被你附身的人类，怎么样了？已经死了吗？”
只提供合适的身体，然后让需要的灵魂和精神容纳进来，类似的情况，樱已经可以说屡见不鲜了。
既有失败的案例，也有成功的案例。
现在这么关心，也无非是这具身体与姐姐远坂凛太过相像。
“不太清楚，我是在伊什塔尔被召唤的稍后，降灵在这具身体上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身体的原主人并没有死。不过她的人格也不能浮出表面，则并不是像伊什塔尔现在这样睡着了。”埃列什基伽勒将现状娓娓道来，“就像伊什塔尔与身体主人的人格融合一样，我也在降灵的瞬间融合了。本来的话……我的性格要更加阴沉灰暗许多……可能根本没办法跟你们交涉。”
她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了下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现在的埃列什基伽勒而言，现在这个状态，是无比真实的黄粱一梦。
“融合的程度呢？”摩根问。
“原主人三成，我们各自七成，然后形成了我和伊什塔尔两个人格。”埃列什基伽勒说。
樱看着这位女神：“所以……你们并没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唔……基本上没有，毕竟说是融合，但主导者还是作为女神的我。”埃列什基伽勒大概猜到了樱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很奇怪呢，明明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却总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樱？”
汐见这时缓缓开口：“如果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远坂凛，那她就是樱的亲姐姐。如果只是灵魂相似的前世，那就只是遥远的未来才会有关联的存在。”
“妹妹？”埃列什基伽勒惊讶地捂着嘴。
她跟伊什塔尔是姐妹，但两人外在的部分大体相似，而樱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了。”埃列什基伽勒有点尴尬地解释，“召唤我的巫女们，在我降灵的时候，她们的灵魂就去了冥界……”
不过原本就是那些巫女祈求拯救，而冥界女神拯救她们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这些人带走。
“而且这件事都过去半年了，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们，身体的原主人到底是谁。”埃列什基伽勒难为情地补充。
“是吗……”
樱靠在马车车厢内，不再探出头来看外面，一个人在那里沉思。
空气稍微凝滞，谁都看得出樱在担心姐姐的下落，到底是被人理烧却卷入，还是说出于某些原因，流落到了这个特异点，眼下完全没有眉目。
然后，为了打破这份沉默，也是因为不习惯，他们很自然地一句话都不说，埃列什基伽勒决定转换话题：
“那、那个……作为合作的回礼，虽然我对另外两柱女神并不完全了解，但也还是能够告诉你们一点有用的东西。”
“请讲。”汐见点点头，表示会洗耳恭听。
“首先是如今对乌鲁克北部城墙发起进攻的魔兽，全都是由更北部神殿内的魔兽女神，亲自创造的存在。不过应该是由于某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魔兽虽然很多，却也无法昼夜不停地进攻，填补被防卫军斩杀后的消耗。”
“看出来了，所以魔术王派遣了魔神柱，已经开始不定期与魔兽一同发起进攻。”汐见点头。
“那情况还真是不容乐观啊。”埃列什基伽勒发出叹息，“总之不管怎么样，你最好放弃跟魔兽女神交涉的想法。她比我更讨厌和憎恨人类，绝对不会停止杀戮和进攻。”
斯卡哈点点头应和：“那么，支配南部密林的女神呢，你又知道些什么？”
“按照路上你们提供的情况，进入了南部密林的你们，并没有见到支配密林的女神，我只能说她与我的文化圈完全不同，无法判断她对善恶的基准。另外，她的神殿所在的埃里都，保管着马尔杜克之斧。”
马尔杜克之斧，在苏美尔神话一些传说之中，战神马尔杜克就是用那把斧头，割开了原初母神提亚马特的喉咙，将她杀死后一分为二，化作美索不达米亚土地。
“马尔杜克……”汐见微微抬眉。
“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吗？”摩根问。
“没，我只是想起来，马尔杜克的信仰一直持续到公元前七百年左右，巴比伦被亚述吞并后才逐渐消失。那之后这片大地上信仰的神……就是圣堂教会如今也在信奉的神。”
第三十九章 不容喘息
返程比去程的速度要快上很多，快马加鞭，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从库撒回到了乌鲁克。
为了不引起乌鲁克人的恐慌，埃列什基伽勒披上了斗篷，用兜帽遮住了面容，跟随他们进入乌鲁克。
入城之后，马车停在城墙内的军营处休整，准备更换拉车用的马。
“之前忘了问，为什么你要加入三女神同盟，毁灭美索不达米亚？”
等待和休息的这段时间，汐见看着在跟樱交流的埃列什基伽勒，他发出询问。
这个问题让对方吃了一惊，她低下头，脸藏在阴影下，表情并不分明。
“……我不能原谅现在的美索不达米亚。”她缓缓地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本应该就此抛诸脑后，与迦勒底和乌鲁克合作，不去提及的真心话，“我不认同抛弃诸神，打算创造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理由呢？”汐见不偏不倚，直直地追问。
“因为这样只有痛苦，人类无法逃离活着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想要原原本本地接受现实，却已经让知性成长过了头。”她说，“做到了这一点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会死亡，是有多幸福的一件事才对。”
“……幸福。”汐见对此不置可否。
他看到的只有比其他人更坚韧的生命，以及可以更好地履行自己的责任，尽自己能做的一切。
“这里是神代，存在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将诸多蛮不讲理、冷酷无情的东西，都归罪到神的身上，然后豁达度日。我相信这种方式是『善』。”埃列什基伽勒说，“迄今为止几千几万年，我都这么坚持过来了，所以才加入了同盟。”
“『善』……”汐见感到有些无奈，他不太想去试着共感神灵的价值观，却也仿佛看到了类似的东西，“简直就像安哥拉·曼纽呢，要作为『此世全部之恶』，承受人类全部的恶意吗？”
“不完全相同，却也有相似之处。我憎恨的不是人类，而是不需要神明的人类世界。”埃列什基伽勒说。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的敌人啊。”汐见终于理解了。
因为不是人类的敌人，当能够让她放下成见接受合作的人类出现，埃列什基伽勒会愿意尝试一下。
“你理解得很到位嘛，难怪能当樱的父亲。”埃列什基伽勒不轻不重地说。
显然，刚才在跟樱单独谈话的时候，樱也有大致与爸爸差不多的理解。
“有件事你也许不知道，魔术王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也对无法克服『死』的生命感到失望，所以才策划了人理烧却这场伟业。”汐见说。
“我不清楚魔术王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能够让生命彻底摆脱死亡，从头开始创造这个星球……我其实是能理解的。”埃列什基伽勒叹了口气。
汐见哭笑不得：“也许你降灵在这个特异点，有着更深层次的必然性。”
“那或许就是『命运』一类的东西吧。”阿尔托莉雅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他诧异地回过头去：“你不是在北部城墙……”
“魔神柱的攻势稍微减缓，魔兽们也停下了进攻的步伐。”阿尔托莉雅说，“我担心御主的安危，所以趁着你们入城的时候，过来看望一下。”
汐见他们一行进入冥界，发现异常并不只有迦勒底那边。
作为与汐见契约的从者，阿尔托莉雅也发觉与汐见失去了联络。
如果不是连通魔力的通路并未彻底断绝，阿尔托莉雅或许会真的认为汐见出了大问题，然后擅离职守前往库撒追查下落。
万幸断绝联系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只是进出了一趟冥界，我已经用念话跟你说明过了。”汐见歉意地解释，“不用特地跑过来。”
“东·斯塔利恩可以日行千里，从北部城墙到这里，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阿尔托莉雅上前一步，用力反驳汐见的说法。
“……也是。”他意识到再争论下去，就显得有些不解风情，只能用眼神回应阿尔托莉雅的心意。
“既然已经确认御主无恙，我就先返回前线了。冥界的事情，等我换防回来之后，再向御主详细打听。”阿尔托莉雅清澈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真是的……”汐见也只能如此轻笑一声。
他转过身来，发现埃列什基伽勒一副震惊的表情。
“你是怎么回事？你也是女神吧？而且还是尽头之塔的女神？你们迦勒底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真亏你一眼能认出来呢。”汐见也见怪不怪，咧嘴吐槽道。
同为神灵，当然能一眼看穿彼此的性质。
“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名从者，为了守望御主的前路，从理想乡移步此处，献上有限的力量而已。”阿尔托莉雅从容地向对方问候，“真名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幸会，冥界的女神。”
“……幸会。”埃列什基伽勒露出勉强的笑容。
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尽头之塔的女神应该更加……无血无泪一点，但眼前的阿尔托莉雅却很有人情味。
——虽然自己也因为附身人类，某种意义上差不多。
“一闻到御主的味道，就从北部城墙策马赶来，你的鼻子是不是比你养过的猎犬还要敏锐啊，阿尔托莉雅？”摩根这时走过来，揶揄了一句。
“真是失礼，御主身上现在又没有——”阿尔托莉雅脸一红，刚想辩解。
一阵轰鸣声从乌鲁克的南门传来，顿时让他们没了说笑的气氛。
“什么情况？”
此刻位于东门的汐见，立刻跟迦勒底联络。
“不清楚，还在城内的所长和格蕾，已经向南门赶过去了！”罗玛尼迅速回复。
乌鲁克的精锐力量都集中在北部城墙，城内防卫力量反而有限。
不管是魔兽还是别的什么，攻城都会带来巨大的损害。
“没时间了，师父，麻烦你照看一下这边——！”
汐见伸出手去，按在阿尔托莉雅和摩根的肩上，狂风卷起，他带着两人从东门消失了。
第四十章 来去如风的羽蛇神（1）
因为特异点的异常状况，乌鲁克的城门并非始终敞开，而是有着固定的开门期间，有守城士兵负责检查进出的人。
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则处于关闭状态，除非持有王或者祭祀长的印信，否则无法出入。
这也是为了应对少数顺利绕过北部魔兽战线，直奔乌鲁克而来的魔兽，采取的特殊策略。
现在是黄昏时刻，乌鲁克的守城士兵正如往常一样，在等待长官发出开门的命令，迎接从北部魔兽战线换防返回城内休整的军队。
结果城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遭受攻击，自称魁扎尔·科亚特尔的女人徒手打破了厚重的门，只身进入城内，城内防守的士兵完全不堪一击。
在她行进的路线上，有着近百名倒在地上的士兵。
“好嘞！一个（Uno）！两个（Dos）！三个（Tres）！”
砍瓜切菜一般，魁扎尔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名又一名士兵，城内的卫队长官训练有素，立刻调集兵力，组成长枪阵，阻止有意前往神塔的这个女人。
“没用的！快退后！”
奥尔加玛丽在他们背后大声制止。
这时，魁扎尔已经跳了起来，那人类所不能及的跳跃能力，仅仅一眼就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意识到，对手不是普通人。
魁扎尔将被打死的士兵扔向布阵拦截的士兵，看到同袍的遗体，这些士兵们的士气顿时受到不小的打击。
前排士兵本能地护住身体，却没有被跳起来向下踢击的魁扎尔命中。
魔术构成的障壁勉强抵挡这一击，却已经开裂，魁扎尔惊讶了一瞬，随后更加兴奋地舔了舔舌头，加重了脚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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