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210章

　　“啊啦？”魁札尔不免感到惊讶。

　　接管了埃里都，在这里建立了神殿的魁札尔，当然知道这把插在神殿旁边的巨斧是什么来历。

　　远超同时代人类建筑规模的巨大斧头，无疑宣示了它作为主神宝具的身份。

　　如此巨大的武器，只有同为主神的魁札尔·科亚特尔，能够举起来然后投掷出去，想要宛如自己的马夸威特般自在挥舞，又或者解放起作为宝具的真名，更是天方夜谭。

　　惊讶过后，便是震惊与紧张。

　　她很享受战场战斗，也会全力以赴击败对手，但却并不期望对手做出如此自取灭亡的举动。

　　那是众神之王的宝具，就算是以凡人之躯，触及了母神权能的汐见，也不可能使用这种宝具。

　　那是彻头彻尾的自灭行为。

　　“快住手！那把斧头跟奥丁的枪不一样，不是你能够掌控的宝具！”魁札尔一边与阿尔托莉雅对抗，一边大声阻拦。

　　汐见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蹲下去以手触碰这把众神之王的手斧。

　　人类的身躯站在斧背上，就像螳螂站在人类手上一般渺小。

　　他很清楚这把斧头与冈格尼尔不一样，后者是奥丁为了人类，而特意托付到了自己的手中。

　　或许是因为他传承了原初卢恩，又或许有别的原因。

　　但既然都是众神之王的宝具，不管有没有许可，根本的原理终归不会差太多。

　　愚行，暴行……又或者别的什么。

　　汐见很清楚这样做的代价，但这不仅仅是为了打败眼前的太阳女神，更是为了之后还未现身，以及已经现身却无法触及的敌人，而必须迈出的一步。

　　也是从他知道马尔杜克之斧的存在后，就开始思考的一步。

　　所以，就算会被视为篡夺的举动，也要做出选择。

　　“安，恩基，马尔杜克……美索不达米亚历代众神之王，你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星球，你们的力量塑造人类的血与肉。我以人类之躯，使用你们的力量，开辟前行之路！”

　　缓缓地念诵这些话语，并非祈祷，而是告知。

　　汐见并没有对神的信仰，有的只是最基本的敬意。

　　所以当他试图掌控马尔杜克之斧，将那份力量控制在手中时，仿佛要将身体、精神与灵魂悉数撕裂的负担骤然席卷。

　　这是众神之王，马尔杜克力量与权威的象征，无论是谁试图染指，试图掌握，便会感受到宛如星球诞生之时，原初地狱存在一般的恐怖。

　　湛蓝的天空骤然黯淡，乌云之中翻滚着电闪雷鸣，其中一道直直地奔向大地，打在了马尔杜克之斧上。

　　将全身心都放在眼前宝具上的汐见，根本无暇应对。

　　何况这并不是普通的落雷，而是对打破束缚的神明施加的惩罚，足以剥夺祂们的神性与权能。

　　可如果并非神明，而是人去承受这样的雷击，又会面临什么？

　　汐见从斧背上跌落至太阳金字塔的中部。

　　“御主？！”阿尔托莉雅发出惊愕的呼喊。

　　摩根却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她的手遥遥地伸向汐见，却也帮不上忙。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需要承受的代价。

　　“已经没救了……超出自身限度的力量只会招致毁灭，对人类是如此，对神明更是如此——”

　　魁札尔·科亚特尔在惊愕中，宣布了她确信的结局。

　　错误中的错误，不是人类应有的行为。

　　然后为令这场战斗惨烈收场。

　　本该如此。

　　马尔杜克之斧开始晃动，没有任何与之接触物体，仿佛有一只手在虚空中，握住了手斧的长柄。

　　汐见从金字塔中段的平台中走出，他浑身上下已经不复前一刻的模样，鲜血横流，双目黯淡，身体濒临崩溃。

　　只剩下意志驱使着他向前。

　　又一道落雷，但这次没有命中，他在那之前跳了起来，或者说……漂浮起来，悬停于太阳金字塔正前方。

　　马尔杜克之斧随着他的行动，飞到了神殿广场的上方。

　　“——！”

　　超出认知的一幕，让魁札尔·科亚特尔又惊愕转为狂喜，她推开阿尔托莉雅，猛然锤击大地，冲击波将两人逼到了十几米开外。

　　“管你是马尔杜克之斧还是别的什么，能用的话就用出来看看！强大的人类！”

　　魁札尔身上沛莫能御的魔力涌动，蔓延至四周的大地。

　　宝具解放。

　　“『炽焰，亦焚尽神明』！”

　　传说过去魁札尔·科亚特尔离开阿兹特克的时候，为了不把众多财宝拱手让给特斯卡特利波卡，而将自己的宫殿焚烧殆尽。

　　本来是让周围被火焰包围，阻止对方解放宝具真名。

　　但魁札尔本人性格使然，让这件宝具也有了其他的形式，例如作为绝对的力量迎击落下的斧头。

　　“『■■■■■■』。”

　　汐见嘴唇翕动，无人可以听见的真名，马尔杜克之斧落下。

　　电闪雷鸣，两个文明的主神宝具在此交汇，炽烈的魔力融化了大地，融化了构筑神殿的岩石。

　　只有『太阳历石』依旧屹立在神殿顶端，见证这令天地也为之变色的冲击。

　　待到冲突收歇，马尔杜克之斧嵌在神殿广场之上，四周留下了数十米深、数十米宽的巨大圆坑。

　　魁札尔·科亚特尔就躺在大坑一侧的斜坡上，始终未曾留下重伤的身体，此刻也被鲜血染红。

　　“挺能干的嘛，竟然连马尔杜克之斧的力量都能制御……虽然你看上去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魁札尔笑容灿烂又无奈。

　　到底是不完全的力量，如果换做马尔杜克亲自出手，自己恐怕已经消失了。

　　她确实输了，至少短时间没办法再继续战斗。

　　对方展现出如此的力量，就算出于私心，魁札尔也会放弃『三女神同盟』。

　　汐见并没有回答魁札尔的话语，他低垂着眼帘，似乎笑了一下，就如断线风筝般从天空坠落。

　　然后，彻底失去意识的他，被摩根与阿尔托莉雅一起接住。

第五十章 起源之梦·其二

　　无尽的深海。

　　温柔而悲伤的声音在那之中回荡。

　　仿佛歌声，又或者，只是人类也无法理解的话语，不属于人类的词汇。

　　原初的言语。

　　又来到这里了吗？汐见在心里想。

　　他试着开口说话，但声音被灌进喉咙的海水淹没，又只能闭上。

　　但渐渐地，汐见开始能够理解这片海洋意味着什么。

　　……这是原罪，这就是人类的原罪。

　　罪有许多种类。

　　欺骗他人、伤害他人、嫉妒他人、夺走生命。

　　这些全部是只有人类才会背负的恶，这些全部是只会波及人类的毒。

　　然而——这其中最为古老的恶。

　　『原罪之Ⅱ』。

　　离开了■，抛弃了乐园的恶。

　　生命诞生于海，原始之海纳木，起源女神纳木。

　　对人类来说，女神就是海洋。浪潮声将化为呼唤声，详尽记载一切的罪。

　　回想起来，不能忘记。

　　这声音便是人类的原罪，其名字正是人类的救赎。

　　意识渐渐开始混沌，那道深海之中，依旧遥不可及的光芒，好像吸引着汐见的意志，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却又无法靠近。

　　『你是——孩子——谁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响起，仿佛曾经在哪听过。

　　『……我的，孩子……不对……不是……我的——』

　　肯定与否定，接受与拒绝。

　　二律背反的答案。

　　“既然……人类都是你的孩子，那么——”

　　然后，汐见下意识地做出了自己的回答，然而被深海吞没的话语尚未全部说完，光芒就彻底消失，他被看不见的洋流裹挟。

　　下沉与上升。

　　最后远离。

　　……

　　“——？！”

　　视野斗转，眼前是乌鲁克神塔偏殿的穹顶。

　　乌鲁克用来招待他的寝宫之一。

　　身体比灌了铅还要沉重，手指无法动弹，连起身都仿佛被重力束缚，无法动弹。

　　他看见自己的一只手被谁握着，微微偏转脑袋，手指终于如他所愿活动了一下。

　　握着那只手的人抬起头来。

　　“摩根……”

　　她的名字在唇齿间流转，化为声音。

　　汐见见过摩根的很多表情，喜悦、悲伤、冷漠、戏谑，却唯独头一次看到她的表情如此无助。

　　就算是只身徒步无边无际荒野的旅人，找不到没有方向和终点，也无法停歇，都没办法与之相比。

　　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却依旧像一张褶皱的绸缎，怎么也抚不平。

　　眼底流转的光辉，由无望转为希望。

　　欣喜的笑容像春风回归大地，一点点地铺开，却又带着些料峭的春雨。

　　那是她的眼泪，正顺着贴在手背上的颊边滑落。

　　“……对不起……”

　　“总算醒了。”摩根说着安心的话语，手却握得更紧，如同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汐见之所以道歉，也是因为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

　　超出自身限度的力量，只会招致毁灭。

　　他很清楚这个道理，却还是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神王马尔杜克的手斧，试图将那件宝具——说神具也不为过——的力量掌握，用来打败眼前的对手。

　　换作其他人，其他魔术师，恐怕在使用完的那一刻就已经因为承受不住力量消散。

　　而他还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之极。

　　“我……睡了多久？”汐见问。

　　“十天，足足十天。”摩根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迦勒底的仪器，甚至已经判断汐见身体无法继续维持，迟早会消失。

　　“是吗。”汐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