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272章

　　浑身鲜血，遍体鳞伤，失去了左臂的汐见，单手拄着朱枪，一瘸一拐艰难地走了回来。

　　身后没有哪怕半个追兵，更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当他再次看到梣之后，努力挤出一丝劝慰的笑容，便如断线风筝般失去力量，筋疲力尽地跌落，被梣尽力接住，抱在怀里。

　　秋天的雨，于这个清晨再度降临在奥克尼。

　　她在雨中牢牢地抱住力竭昏迷的汐见，尽全力温暖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也温暖自己满目疮痍的心。

　　【历史】

　　妖精历4000年秋，藏匿了『乐园妖精』的雨之氏族，遭到其他四个氏族的袭击后毁灭，雨之氏族从此消失在了历史中。

　　然而，带领军队进攻的牙之氏族、风之氏族和翅之氏族各自的族长，媲美先祖的三名亚铃，也连同这支上万妖精组成的军队一起，消失在了奥克尼的秋天里。

　　直到数月后冬季到来，察觉到异常的其他氏族派出了妖精前去奥克尼，调查氏族联军的下落，然而被白雪覆盖的雨之氏族故地，妖精们的遗骸早已化作土地，人类的尸体也被掩埋，无从寻找痕迹。

　　意识到不会再有结果的四个氏族，陆续放弃了继续调查的打算，甚至连对战死妖精们的哀悼都没有，就将整件事翻篇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个氏族的其他妖精，在将整件事当作禁止谈论的东西封存起来后，也逐渐忘记了毁灭雨之氏族的动机，忘记了自己的罪孽，，继续心安理得地生活着。

　　当『雨之魔女』在『贤者』的陪伴下，开始在不列颠本土活动，已经没有妖精能将他们与昔日的雨之氏族联系起来。

　　而那，已经是距离这场惨剧已经数百年后的事了。

第二十一章 『魔女』与她的『贤者』（1）

　　木头被丢进火堆，让本就燃烧的篝火，势头又增添了几分。

　　汐见平静地注视着火堆，漆黑的眸子倒映着火光，烧得看到这视线的妖精心头一阵彻寒。

　　“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一名妖精追问汐见。

　　位于不列颠本土北部边境之森，北方妖精们组成的军队，正驻扎在这里，应对着天亮之后便会发起的决战。

　　“牙之氏族远道而来，锐气正盛，并且军队数量在你们之上，想要从正面交战打败最擅长战斗的那个氏族，应该避其锋芒，将对方引入这边的包围圈。”

　　汐见拿起树枝，在泥地上简单地勾勒出这一带大致的地形图。

　　“平原之上，牙之氏族的机动性会进一步放大，因此需要将他们引入边境之森。这里的林地和河流从东西南三面封住去路，但留下了足够开阔的战场。以牙之氏族的直觉，不会怀疑这种地形不利于作战。”

　　然后围在篝火边开会的北方妖精们，就发出了此起彼伏惊叹的声音。

　　汐见却对此无动于衷，只是保持着平静地表情，看着这些妖精。

　　原本的北方妖精，已经因为南方妖精毁灭，但在彻底消失之前，北方的妖精将全部的生命汇聚在一起，诞生了究极的一个生命。

　　那就是现在统领名为北方妖精这一群体的族长麦布。

　　至于现在的北方妖精，只是生活在不列颠各地的下级妖精，无法接受被上级妖精压迫的状态，逃往北方投奔麦布，向她宣示效忠之后，所构成的特殊妖精族群。

　　北方妖精因此日益壮大，然后引起了南方本土的各个妖精氏族重视和警惕。北方妖精与各个氏族先后发生过冲突。

　　而现在，他们正面临一场艰苦的战斗。

　　北方妖精的主力，靠着麦布的力量，在北部平原与牙之氏族僵持不下，作为别动队这一支妖精，正沿着不列颠岛西部的森林迂回，打算从背后夹击牙之氏族主力，却遭遇了有着同样盘算的牙之氏族别动队。

　　双方的别动队在这里开辟出了第二战场，但北方妖精并不觉得，在没有族长麦布的前提下，能够打败牙之氏族的奇袭小队。

　　直到两天前，『雨之魔女』和『贤者』来到了这里。

　　与牙之氏族截然不同的妖精，与人类结伴而行，出现在这个地方。

　　尽管两者有些名气，『雨之魔女』和『贤者』在不列颠各地游历，镇压灾厄、消除纷争的事迹被妖精们口口相传，连北方妖精也得了存在。

　　北方妖精一开始还很怀疑他们的目的，但在『贤者』展示了他的谋略，指引他们脱离了被牙之氏族歼灭的险境，因此才暂时相信他们，并聆听汐见的建议。

　　一部分妖精甚至开始认为他们站在北方妖精这边，意味着牙之氏族是错误的一方。

　　“现在这个季节，空气相对干燥，只要用魔力来放火，很容易就将那一带的森林点燃。”

　　“只是把森林点着了根本没办法杀死牙之氏族吧？”有妖精质疑。

　　焚烧森林暂且不提，区区火焰，即便有魔力加持，也烧不死皮糙肉厚的牙之氏族。

　　“用这个。”

　　汐见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罐子，扔给了这支北方妖精士兵的领头。

　　“这是什么？”领头妖精问。

　　“致幻的孢子。”汐见淡淡地说，“从北方妖精生活的土地上采集的，对你们妖精没什么危险性，但只要温度升高，效力便会得到强化。一旦吸入就会迅速丧失战斗力，即便是牙之氏族也顶不住。”

　　另一名妖精觉得不合理：“就这么点，牙之氏族的奇袭队有一百多号妖精啊。”

　　“你可以试试现在打开那个罐子，不过那样一来我不能保证放火之后，还有没有足够的量用来对付牙之氏族。”汐见不苟言笑，语气却十分自信，“还有，在确保牙之氏族丧失战斗力之前，别靠近爆炸区域比较好。”

　　眼见他如此有信心，北方妖精们也想不出更多的问题去质疑。

　　毕竟对方已经提供了破敌的计策，如果不采纳，那就只能等着被牙之氏族的奇袭小队全歼，让族长麦布率领的主力，被反过来突袭了后方，首尾难顾。

　　召开完作战会议后，北方妖精们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执行汐见提供的战术。

　　等到妖精们散去，篝火前只剩下汐见之后，靠在附近的树干上假寐，但一直在聆听这场会议的梣，缓缓走了过来。

　　“讨论结束了。”她说。

　　“北方妖精的数量上占优势，但个体战斗力不如牙之氏族，比起奇袭强攻，还是设下圈套等对方上钩比较好。”汐见解释道。

　　梣撩了下斗篷下摆，挨着他身边在木桩上坐下：“那个孢子是假的，对吗？”

　　“瞒不过你的眼睛呢。”他不禁展颜，“不过看在我没对你说谎的份上，姑且放过？”

　　“不是那个意思。”梣没好气地挤了他一下，“为什么要骗北方妖精？”

　　“没有骗，只是给他们一个看上去合理的表象而已。”汐见用树枝在地上圈了一下，“白天我们去那一带侦查的时候，我已经设置了卢恩。只要森林起火，卢恩就会自动开始构成新的卢恩，构筑出剥夺战斗力的诅咒术式。”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他们你的做法？”梣不太理解。

　　“毕竟随处都能采集的蘑菇孢子听上去对他们更可控，如果是卢恩的诅咒，妖精们只会在得胜后立刻产生不安，转过头来畏惧和敌视我们。”汐见满不在乎地说，“要让他们相信局面能够被掌握在自己手里，对我们才有用途。”

　　汐见伸出脚去，将泥土上的地图涂抹殆尽：“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有信心歼灭牙之氏族的奇袭队，完成对牙之氏族本队的包抄。”

　　“这样就能打退牙之氏族的大军吗？”梣向汐见确认。

　　“不能，所以还需要一点推力，才能彻底削弱牙之氏族。”汐见说，“盛极必衰，该教教牙之氏族这个道理了……前提是他们的脑子能领悟。”

第二十二章 『魔女』与她的『贤者』（2）

　　北方妖精与牙之氏族各自的奇袭部队，在天亮之时打响了战斗。

　　秋天的森林很轻易地就被点燃，毫无自觉地追着北方妖精，没察觉到被诱敌深入的事实。

　　牙之氏族的妖精们，从北面深入森林中的开阔地带后，没有留意遍地的枯枝落叶。

　　不同的氏族由不同的妖精构成，牙之氏族的妖精如其名字所描述的那样，是外形酷似兽人的妖精，同时也是所有妖精氏族中最擅长战斗的类型。

　　在雨之氏族的故土上，与汐见死战的亚铃之中，就是牙之亚铃在翅之亚铃生成的『妖精领域』中，扯断了汐见的右臂，成功伤到了他。

　　作为代价，牙之亚铃也被汐见借机毁掉了独有的『星之肺』，无法恢复继续伤势，最终死于朱枪之下，成为了最先败亡的亚铃。

　　这一氏族体质最为强大，甚至对摩耳斯也具有一定地抗性，不会像其他妖精那样，被摩耳斯接触到就会遭受侵蚀。

　　信奉着“力量即为正义”的牙之氏族，也是妖精之中最为嚣张跋扈的存在。

　　如今他们裹挟着风之氏族和翅之氏族，用土之氏族打造的武器，组成了联军进攻北方妖精。

　　作为联军的先锋和主力，牙之氏族在这场战争中最为投入。

　　森林中火势骤然爆发，瞬间包围了这些牙之妖精，拥有皮毛的牙之妖精身上也被火焰沾染。

　　若是普通的火焰，他们可以轻易扑灭，然而点火的区域被汐见用原初卢恩辅助，一旦点燃，除非是梣这样的顶尖魔术师，以魔术灭火，否则就会持续不断地燃烧。

　　如同野兽临死前的哀嚎，响彻了清晨的森林，站在山上俯瞰森林战场的汐见，这时缓缓收回视线。

　　“胜局已定，你不用『镜』看看吗？”汐见问身后的梣。

　　坐在石头上的梣有些漠然地拒绝：“没有兴趣，既然北方妖精胜局已定，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嗯，随时可以。”汐见微微蹙眉，眼底浮现一抹惆怅，他轻声应和。

　　自从雨之氏族毁灭之后，梣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让不列颠成为没有争斗的和平国度，那即是她的愿望，也是雨之氏族托付的愿望。她带着这个愿望，牵着他的手踏上了原本就在旅途计划中的不列颠本土。

　　可即便如此，强压下去的憎恨与悲痛并不会消失。

　　她讨厌雨之氏族以外的全部妖精，虽然依旧要为消除不列颠的纷争而行动，但却并不渴求妖精们的幸福。

　　汐见很清楚，也很理解，更认为这才是正确的情感。

　　只是——

　　“再稍微休息一下会比较好。”他这样劝说，“天色尚早，你又一晚上没休息，不用这么着急出发。”

　　“那，稍微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梣靠在汐见怀里，偏过头去，倚着他的胸膛。

　　温暖环绕着身体，梣感受着他环绕着她身体的右手臂，从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隔绝了清晨的寒意。

　　当初看到他以失去一条手臂，折断一条脚，将生命力压榨到极致为代价，剿灭了几个氏族的上万联军和三名亚铃，梣在迎回昏迷的他之后，无比害怕他撑不过那种重伤死去。

　　然而没过多久，汐见就恢复过来。断掉的脚复原，失去的手臂也重新长了出来，身上的伤势也全部消失。

　　庞大到让梣也费解的再生能力与生命力，却也令她更加安心。

　　一夜之间失去重视了一切，自己现在只剩下他——她的丈夫——而已了。

　　“为什么……只要我靠近天溪，只要待在你身边，就会感觉身体的疲惫在消失。”梣无心地开启话题。

　　“心理作用吧，如果待在丈夫身边还会感到疲倦，那我就太不合格了。”汐见笑着解释。

　　梣闭着眼睛，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可那种时候，明明总是很累。”

　　“那不一样。”汐见粗着声音辩解。

　　“呵呵~”梣柔声笑笑。

　　痛苦与悲伤还未远去，可只要被他呵护着，她相信心上的伤口一定会痊愈，疼痛会消散。

　　“不过非要说的话，其实是我故意的。”汐见忽然温声补充。

　　“故意取悦我吗？”梣问。

　　汐见顿时有些尴尬：“我指的是你的疲倦感会消失这点。”

　　“那并不是魔术吧。”梣已经有所察觉。

　　会干涉到魔力，却又有着与魔力完全不同的规则与轨迹，即便是最顶级的妖精眼，也没办法看穿其本质。

　　“是权能，属于神明的权能。”汐见轻声解释，“因为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也从不追问，我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天溪……是神吗？”梣惊讶地睁开眼，抬起头望着他。

　　从头到尾，他都是人类无疑，只不过与不列颠现存的人类存在区别。

　　“不，只是神的孩子而已。”汐见单闭着眼睛，略显得意地解释，“以前给你讲过的神话中，提到的提亚马特神，就是我的母亲。这份力量只比得上母亲权能的一鳞半爪。”

　　“那也很厉害了。”梣心下了然。

　　正因为如此，战斗与奔走带给她的疲倦与伤痛，才总会悉数消弭，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他那里，来到了她这边。

　　然而汐见却忽地无言注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观察什么。

　　“怎、怎么了？”梣有点紧张，以为他要在这里做那种事。

　　不是不可以，但很有挑战性。

　　“眼中魔力的流动有些浑浊。”汐见抬起左手，捧住她的脸，“得处置一下。”

　　他说完，与她互相贴着彼此的额头，温和的触感中，梣感觉有什么浑浊的东西被带走了。

　　一如既往，对妖精眼进行净化的方式。

　　“又做这种事，不要把负担一个人吞下去。”梣很想拒绝。

　　“恕我直言，梣很强大，但却并不稳定。至少现在，先让我这样多管闲事一下吧。”汐见轻声说，笑容里带着歉意，“你的眼睛还是纯粹无垢的时候，更加好看一些。”

　　梣握住他的手，一副败下阵来的表情：“好吧，既然你喜欢，那就只能听你的了。”

　　“好了，安心休息吧，我还需要你的眼睛帮我辨别妖精们的谎言呢。”汐见最后戏谑地劝说道。

　　“那我可要闭着眼睛装看不见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