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第一百章 叙旧
穿行在王宫的廊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还是不免有些惊讶。
“没想到天溪你……居然成为了王。”她苦笑着开口，“而且还是在不列颠的土地上。”
不止如此，这伦蒂尼恩的王宫，完全就是仿照她在第六特异点的卡美洛王宫设计的。
“我也有很多内情的，不求你立刻能够理解，但我会尽量跟你解释。”汐见说，“你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单独显现吧？”
“不是，我和迦勒底的大家一起过来，然后再雾之海岸遇到了摩根的分身和她的同伴。现在其他人正跟随摩根的分身前往卡美洛，只有我单独过来伦蒂尼恩调查。”
“原来如此，想必你是一路快马加鞭未下鞍，辛苦了。”
汐见依旧牵着她的手，阿尔托莉雅并没有介意，反而褪去了手甲，更加真切地握住他的手。
明明只是隔了三个月没见，她却有种好像几千年没见的感觉。
是错觉吧？
“比起辛苦，更多的是震惊。”阿尔托莉雅说，“我在骑马过来的路上，看到靠近伦蒂尼恩城的田野上，有很多被悬吊起来示众的妖精遗体……那也是你的手笔吗？”
“没错。妖精死掉之后会化作泥土与树木，为了能够起到示众的作用，我特地用魔术做过延时处理，可以挂很久呢。”汐见却很坦然，“这种做法的确算得上残忍血腥，你要指责也在情理之中。”
阿尔托莉雅愣了一下，旋即摇头：“确实想过指责。不过我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所以比起无端地质问你，还是更在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残暴行径都如此包容，会先问理由，你真的变亰圆滑了啊。”汐见调侃道。
“这不是圆滑。”阿尔托莉雅摇头。
“也对，圆滑这个词对你来说也算是侮辱。”汐见微微蹙眉表示歉意。
然后，阿尔托莉雅看向一直跟着他们的芭万·希。
“在说其他事之前，是不是可以跟我介绍一下这孩子？”她问。
三人的脚步在回廊的转角停下，始终认真聆听对话，思考来客是谁的芭万·希，不由得看着阿尔托莉雅。
“现在的名字是妖精骑士崔斯坦。”汐见先说。
“崔斯坦？”阿尔托莉雅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只是父王给我用来掩人耳目的赐名。”芭万·希摘下银面具，抵在胸前向阿尔托莉雅行礼，“我的名字叫芭万·希，是伦蒂尼恩的王女。”
“父王？”阿尔托莉雅看向汐见，“你的孩子？”
“这孩子是我跟摩根的女儿。”他则柔和地笑了笑，“不过并非我们生下，而是因为一些原因，继承了我与摩根的血后，重获新生。”
这一点，在芭万·希成长到这副不再变化的样子后，汐见便把所有前因后果都告诉她了。
芭万·希既惊讶又欣喜，她越发相信，那场死亡，是让她成为父母的孩子所必经的过程，因而丝毫没有感到痛苦。
毕竟，父王毫无保留地疼爱与教导着她，让她成为如今能帮助他支撑国家的王女。
“原来是这样。”阿尔托莉雅大致理解了内在的原理。
毕竟是女神隆戈米尼亚德，对神秘要比身为人的时期更加容易理解。
“不过我也忘了给我的宝贝女儿介绍一下客人。”汐见又说。
芭万·希却推了推刚刚戴上的眼镜，露出狡黠的笑容：“泛人类史的骑士王，因为一些缘故未能正确死去，手握圣枪隆戈米尼亚德化为女神，又被父王取回人之心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陛下，是父亲的情人，对吧？”
“真……真清楚呢……”尴尬的是阿尔托莉雅。
“抱歉，我好像说得太多了。”汐见也少有地感到无奈。
“放心吧父王，我会帮你向母亲大人保密。”芭万·希竖起手指。
“这个嘛……”汐见却对此不置可否。
他拉了下阿尔托莉雅的手，大家再度迈开脚步。
路上，汐见解释了一下妖精骑士的情况，以及赐名的经过。
阿尔托莉雅听得明白，但又感觉衍生出了更多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汐见为何到现在为止都一直闭着眼睛。
像是不能视物，却又丝毫不曾因为无法视物而行动受限，反而看上去更加敏锐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一开始就让她疑惑的问题。
“说起来，我到伦蒂尼恩城下之时，守城的士兵称呼我为‘阿尔托莉雅殿下’，甚至进入王宫都无人阻拦。是你特地提前为了我可能到来，做了准备吗？”她询问道。
否则，自己也不可能一路畅通无阻。
“这个啊……”芭万·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来有点复杂，比起在这里介绍，还是直接让你看到会比较好。”
然后，他带着阿尔托莉雅，来到了王宫的后花园一侧的廊下。
在花园的花丛里，坐着一名在玩耍的少女。
没有人比阿尔托莉雅更熟悉那名少女的模样，甚至她还以为那是长眠于阿瓦隆的另一段历史中的自己。
唯一的区别是，这名少女天真洋溢，似乎从未被责任之类的重压束缚，仿佛从未拔出过那柄选王之剑的某种可能。
“她是——”
“阿尔托莉雅·卡斯特。”汐见说，“十七年前，从乐园阿瓦隆漂流至不列颠的乐园妖精，镜之氏族不想招惹是非，将还是婴儿的她放进水盆飘进大海，被康沃尔卡斯特村的妖精们捡到，他们出于自保交给了当时征伐此地的我。她的姓氏也是这么来的。”
“乐园的妖精……”阿尔托莉雅露出深思的表情。
“名字是乐园赐予的东西，我没有强行改掉。”汐见有条不紊地解释，“但既这个孩子，不是乌瑟王的孩子，也没有红龙血脉，所以不姓潘德拉贡。”
“你收养了这孩子，但却没有教导她，而只是让她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成长，丝毫不具备战斗与承担责任的能力？”
阿尔托莉雅解开了此前的问题，却旋即产生了下一个疑问。
到底，汐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阿尔托莉雅
当汐见他们出现在花园一侧的廊下时，在花园里玩耍的阿尔托莉雅·卡斯特，并没有立刻发现他们的到来，还在专心地对着图鉴辨识眼前的花朵。
直到芭万·希来到附近，她从专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开心地跟芭万·希打招呼：
“啊，芭万·希小姐，你来了啊。今天要什么花吗？”
“你又不是城里的卖花女，没必要特地做这种事。”芭万·希摇摇头，她扭头看向汐见那边，用这个动作示意卡斯特。
“神王陛下。”
卡斯特忙不迭地从花丛里起身，甚至来不及拍掉裙子上挂着的草叶，起身走到廊下的台阶前，向汐见行了个不那么精准的提裙礼。
“我记得已经说过，你应该叫我父王才对。”汐见笑了笑。
这话让卡斯特有点难为情：“我、我毕竟只是陛下收养在宫中，和芭万·希小姐不一样……”
而且她注意到今天有宾客，因而下意识想更加有规矩一点。
即便在这个王宫之中，卡斯特是最不需要守规矩的那一个也一样。
“跟收养与否没有关系，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也不勉强。”汐见倒是没有强求。
“……对不起，我只是怕让您难堪，陛……父王。”卡斯特红着脸道歉，并立刻改回了被提点过的称呼。
她这时看向汐见身边的骑士，威风凛凛的铠甲，纯白的披风，还有那宛如幻想种的头盔。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卡斯特却觉得好像并不陌生，仿佛本就该认识一般。
“今天我有故人要招待，你就自己随便消磨时间吧，想离开王宫出去玩也可以。”汐见说，“就跟往常一样。如果有什么事，我会让人来找你，记得外出的时候带上侍女。”
“嗯，我知道了。”卡斯特乖巧地答应。
其实她昨天才出去玩过，今天反而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出城也没意思，而且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在花园里晒太阳，顺便睡个午觉之类的。
眼看汐见没有要立刻介绍客人，而客人也只是点头表示问候，卡斯特打完招呼就转身回花园去了。
“父王接下来应该需要与客人独处，那我就不打扰了。”芭万·希露出兼具促狭与乖巧的表情，“就先失陪了。”
然后，她也转身向卡斯特那边走去，而没有继续跟着汐见和阿尔托莉雅。
看着在花园中开始闲谈的女孩们，汐见无奈地笑了出来：“为什么突然把头盔戴上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唐突让她看到其他历史中的自己，会招来不必要的混乱。”阿尔托莉雅扭头看向汐见，“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让她喊你做父王……”
“毕竟养在宫中，总需要一个名分。”汐见重新迈开脚步，“就算她也是『阿尔托莉雅』，我也不可能以预定妃子之类的名义养大啊。”
“这倒是。”阿尔托莉雅明白他的意思。
让他倾心的『阿尔托丣莉雅』只此一人，汐见不至于要用其他历史中的同位体来代餐。
“但看到仿佛另一个自己的女孩，管你叫父亲，我会觉得很奇怪。”阿尔托莉雅柔声说道，语气里满是亲昵的玩笑语气。
汐见赞同地点头：“嗯，那换个角度思考。就当她是我跟你的孩子吧？毕竟卡斯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们的……孩子？”阿尔托莉雅哑然。
她刚才其实略微因为汐见和摩根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存在一点微不足道的羡慕情绪。
但，这种说法还是很奇怪。
“玩笑似乎开过头了，抱歉。”汐见重新握住她的手，“光是想想莫德雷德的事，对你来说，子女恐怕就不是那么轻松的存在。”
阿尔托莉雅轻声应和：“如你所说。我的确作为孩子有过生父与养父，但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作为父母养育过孩子。甚至……”
当莫德雷德当面坦承身份后，阿尔托莉雅也拒绝了让莫德雷德成为后继者。
但那时的她，作为纯粹完美的王，思考的也并非亲子关系之类的私情，而是『莫德雷德是否具备成为王的资质』。
作为亚瑟王，她的答案是否。
“嗯，所以暂时放下这个话题吧。”汐见故意用更加轻挑地语气说，“比起能够养育孩子的父母，还是纯粹的情人身份更好点吧？”
“天溪……”阿尔托莉雅不禁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情绪。
“不过正如刚才所说，我没有教给卡斯特任何战斗的本事，原因也很简单。”汐见说，“她是乐园的妖精，是乐园在认定摩根拒绝了使命之后，为了继续那个使命，而派遣的后继者。”
所以汐见透过安插在镜之氏族的眼线得知此事后，便将战事蔓延至了西南部的康沃尔地区，在那里接收了被镜之氏族顺着大海用木盆漂过来的卡斯特。
抹杀只会让阿瓦隆继续派遣下一名妖精，那么将她作为单纯的孩子收养，给予优渥的生活，并不要求卡斯特成为什么样的妖精，便能拖延下去。
如果未来还有第三名乐园的妖精，如法炮制便是。
即便是他，也无法狠下心去杀死无罪的乐园妖精幼体。
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为了保护摩根……吗？”阿尔托莉雅听懂了他的意图。
“比起说是保护，不如说是为了让不列颠维持动态的平衡。”汐见说着，略微捂住了胸口，“不过，有些事未必能完全顺利。”
“你没事吧，天溪？”阿尔托莉雅抽出手，扶住了汐见。
她早就注意到汐见的脸色比她认识的时候更加苍白，但他表现得泰然自若，连阿尔托莉雅也觉得只是深居简出，肤色发生了变化。
“这个也不好说，但目前而言没什么大碍。”汐见并未挣脱阿尔托莉雅的手。
“看来你在这个地方，有很多秘密。”阿尔托莉雅，“我是否有那个资格聆听？”
“这是自然，不过听过之后你打算怎么做，也是你的自由。”汐见露出笑容，“想必你也察觉到了，我的眼睛已经无法视物。不过这并不碍事，还是让我先为你下厨吧。”
第一百零二章 言笑如旧
眼睛无法视物，本来是很严重的问题。
然而汐见用自己的行动向阿尔托莉雅证明了，即便看不见，他的日常生活并无障碍。
用他的话说，就是失去了视觉之后，其他的感觉随之变得更加敏锐。
对于原本五感已经凌驾于大部分从者和英灵的他而言，确实算不上碍事。
何况他还擅长魔术，这也能起到很好的补足。
吃着手艺比先前更加精湛的餐点，阿尔托莉雅的心情很复杂。
“这边的酱汁也可以试试，不列颠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多物产都跟泛人类史不一样，这款酱汁使用小型幻想种的肉调制的，我个人觉得味道没有异常。”他抬手示意某道菜旁边配的酱汁。
阿尔托莉雅便用叉子串起食物，沾了沾那份酱汁。
味道果然鲜美非常，让本就柔软多汁的肉质更加美味，令她的表情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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