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她露出某种汐见看不懂的笑容,像是挫败,又像是开心,“决定介入这场圣杯战争的情况下,竟然忽视了这种关键的事实。”
御主与从者之间存在互相沟通的魔力通路,也会将各自的记忆通过睡眠中的梦境呈现给对方。
到现在为止,摩根只睡过一次觉,其余的时间往往因为汐见供给的魔力过于充足,即便不睡觉也不会有任何异样。
但反过来,汐见却要休息,也就必然透过梦境看到摩根过去的记忆。
“抱歉,我也不是有意要偷看,只是睡着之后就自然做梦梦到了。”汐见有些过意不去地移开视线,望着无人的坡道一侧,“我本来以为摩根你的话,肯定知道这件事。没有切断深层意识的互相干扰,只是不在意罢了。”
但是,摩根压根没有介意,她反而很清楚,自己有着不合乎常理的漫长记忆,汐见到底看到了哪一段,知道了什么,才是更有意思的部分。
“无需在意,我倒是更好奇,你看到了什么?”
两人重新迈开脚步。
汐见放缓步调,重新与摩根并排而行。
“很难一句话说得清楚,只能说稍微捕捉到了吉光片羽吧。”汐见摇头,“第一次还好,梦到的是一个总下着雨的地方……至于第二次……”
“第二次?”摩根稍微扬起眉梢。
他的表情却很严肃,“实在笑不出来,完全就是一个不断下坠的梦。从同舟共济,到同仇敌忾,最后变成同室操戈……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故事了。”
“同室操戈……”摩根轻吟着这个词汇,一贯淡然的脸上,愉快的情绪也变得浓烈起来,“原来你看到的,是那种感觉吗。”
汐见无奈地抱着手臂,他不理解摩根为什么如此愉快,“好啦,我知道那种跟老熟人为敌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可你也不用故意否定吧?还是说原本志同道合的人分道扬镳,让你觉得无法接受,以致于会习惯性地否定已有的事实?”
摩根看着他那副表情,知道汐见好像真的开始担心她的事,并且开始担心她是否是因为这一点,才会以Berserker的职阶降临。
“嗯,没准真是这样。”摩根不便解释过多,于是转而表现出貌似警告的语气,“我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被所信之人背叛。你也应当注意避免发生这种事,天溪。”
察觉到摩根并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之后,汐见也就此打住,“放心吧,要是别的英灵也就算了。只是看到你,我就觉得背叛信任会很糟糕。”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转过脸,“不管是从个人感受的角度,还是从结果的角度,都是如此。”
“我的丈夫还真是伶牙俐齿,大约作为使臣出使诸国,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立下不世之功吧。”摩根揶揄道。
汐见只好切了一声,挥挥手表示到此为止。
冬木教堂位于城市东南方向的山上,从这里可以望见大半个冬木市的景色。
寒风迎面而来,摩根的银色长发随风飞舞。
“我的丈夫,既然你决意要净化圣杯,为了避免整个计划发生意外的变故。”摩根用淡淡的表情望着爱因兹贝伦城的方向,“在那之前,有必要排除可能存在的不安要素。”
“你是说那个英雄王吗?”汐见下意识问。
他始终对吉尔伽美什持戒备的态度,再加上依旧身在暗处的绮礼也始终让人不放心。
就事论事,净化大圣杯一事,本就与圣杯战争本身一样麻烦。
“英雄王暂且放在一边,眼下有你必须确保的东西。”摩根摇摇头,“阿尔托莉雅和她的御主,必须先排除他们妨碍你的计划的可能性。”
“直接开战的话,我当然没问题。”汐见并不排斥战斗。
“不用心急,我有别的方法。”摩根自信地看着汐见,“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你教我的。”
“我什么时候教过?”
汐见满头问号,不过这都是次要的,他就当成是摩根式的调情,抛诸脑后。
既然摩根有别的想法,汐见自然会放手让她去处理。
第六十章 酒
“哦?没想到能看到你喝闷酒的样子嘛,绮礼。”
稍晚些时候,言峰绮礼自己的房间里,从橱柜中拿出了一瓶红酒,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口一口喝着杯中红酒的他,听到有人这么打招呼。
不用抬头看,他也知道从灵体转变为实体,悠然地靠在长沙发上向自己搭话的是谁。
吉尔伽美什。
面对金色从者发出的揶揄,绮礼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杯中的红酒一言不发。
“哼,看样子你似乎在苦恼啊,绮礼。”吉尔伽美什拿起酒瓶,往空酒杯里倒上后,拿着高脚杯在轻轻晃动,“无妨,说出来听听看。本王现在正无所事事,听一听你的烦恼,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无所事事?”绮礼感到一丝奇怪,“汐见天溪召集所有参加圣杯战争的主从,公布了那种大事,你难道就什么都不打算做吗?”
吉尔伽美什喝了一口红酒,“净化大圣杯?越听越觉得无聊透顶的计划。沾染了恶性的杯子正适合拿来喝酒,唯一的不足之处,也不过是会有点血腥味罢了。”
“……既然不满意,又为什么不反对?”绮礼问。
“因为计划虽然无聊,人却很有意思。”英雄王冷笑着评价,“短短一席话就将杂种们的利益整合,达成他所需要的共识,推着众人向自己的目标出发。那家伙一点自觉都没有啊。”
关于汐见天溪,虽然因为共事过的原因,绮礼与汐见有几分私交,以致于绮礼都能确信那个人可以照顾卡莲。
但……绮礼也并不了解汐见这个人,能够说出口的判断,也不过是为人处世非常注重实际,从不好高骛远。
仅仅就这一点来说,绮礼也觉得足以给汐见一个很高的评价。
不管是作为魔术师还是作为一个人,都比他言峰绮礼要正常太多了。
“所谓的自觉,到底是什么?”绮礼问。
“不用管,是跟现在无关的话题罢了。”吉尔伽美什似乎知道不少东西,但对绮礼也懒得逐一说明,“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吧,绮礼。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兴起了喝酒的兴趣,是那个让你执念深重的家伙吗?”
言峰绮礼陷入沉默。
此前出于应付吉尔伽美什的言行,配合时臣的行动,绮礼姑且按照对方的要求,命令Assassin——百貌哈桑——收集其他各方参战御主的情报。
然而一通忙碌下来,绮礼并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吉尔伽美什出于兴趣,随口多问了些关于汐见天溪的事。
“我不知道。”绮礼又喝了口酒。
本来只是出于父亲和师父的安排,绮礼躲在暗处旁听了集会。
卫宫切嗣会放弃暗中行动出现在这里,也多半是被汐见逼迫现身的。这一点绮礼也能猜到。
毕竟在其他御主全部到场的情况下,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会达成先行消灭Saber阵营之类的共识。
但比起大圣杯被污染这一事实而言,让绮礼惊讶的反而是切嗣的反应。
大圣杯被污染,意味着无法正常地实现愿望,也无法履行抵达根源的功能。
因为事实摆在那里,在场的众人都多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唯独卫宫切嗣的反应过于激烈。
纵然嘴上将汐见与Berserker的说辞驳斥为对爱因兹贝伦的侮辱,进而否定对方的全盘动机,也仍旧绮礼看出来,卫宫切嗣的反应,是极度动摇的表现。
那个男人必然有着只能寄托在圣杯之上的东西,才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察觉到这点,还不了解卫宫切嗣到底是什么人的绮礼,也已经隐隐感受到一种无法理解的亢奋。
拜此所赐,就连一向让他觉得枯燥无趣,只是作为收藏的酒,也忽然变得醇厚起来。
所以,绮礼不得不喝一点什么来排解这种情绪。
“……只要一想到卫宫切嗣在会上的失态,酒的味道就开始变化无穷了。”绮礼眉头深锁,尽管明白自己心态的不道德,却无法遏制这种感觉。
又或者,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对这一切的失望。
“求超出能力范围的梦想,最后发现真正能够实现的手段也化为泡影……”吉尔伽美什戏谑地笑着,给出了评价,“听着梦想破碎的声音,就算是本王也觉得颇为悦耳。绮礼,你会有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了。从这个角度去看,Saber跟她的御主,还真是同一类的蠢货啊。”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绮礼依旧深深地苦恼。
他想要否定自己这将他人痛苦视为愉悦的行径,那违背了他迄今为止所建立起来的道德观。
“意义?”吉尔伽美什喝干了杯中的酒,他似乎打算跟绮礼解释一下,但却忽然改了主意,“要说有什么意义的话,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吧。如果就算这样也都不行,不如直接问问那个被污染的圣杯?”
绮礼张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英雄王。
“要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苦恼下去,那就加快脚步吧。”吉尔伽美什十分愉悦地提醒言峰绮礼,“否则的话,不管是让你执念的那个男人,还是被污染的大圣杯,全都来不及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圣职者已经察觉到黄金之王在提醒什么。
“你是说……很有可能今晚,汐见就会对Saber阵营动手吗?”绮礼一点也不怀疑汐见的办事效率。
绮礼多少清楚,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属于迫不得已参加圣杯战争,所以必然会追求尽早了结一切,避免节外生枝。
“或许吧。”吉尔伽美什不置可否,“至少在本王看来,Saber也好,她的御主也好,加起来都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更何况身边还跟着那种妖精。”
言峰绮礼放下了酒杯。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做什么,能做什么?
但如果只能看到汐见天溪击杀卫宫切嗣,看到卫宫切嗣临死前不甘心的表情,或许就值得趁着夜色赶过去。
赶往爱因兹贝伦森林。
第六十一章 愿望
爱因兹贝伦城堡。
现在的爱丽丝菲尔与卫宫切嗣的状况,已经跟一天之前完全反了过来。
她作为小圣杯,身体此前先后回收了Lancer与Caster的灵魂,各方面的机能正在开始逐渐衰退。
还能够自由走动,但是身体已经使不上力气,即便用尽全力,却连钥匙这样的东西都没有办法牢牢握住。
“爱丽,新据点已经选好了,明天就让Saber带你过去。”切嗣坐在床边,对躺在床上休养的妻子说,“明天舞弥会在那里等你们。”
“比起这个,会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爱丽丝菲尔睁开眼,看到返回城堡的丈夫后,发出了询问。
切嗣的表情顿时变得阴郁起来,“不用在意,都是些胡言乱语,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自愿放弃圣杯,将胜利拱手让出的谎话罢了。”
“谎话?”爱丽丝菲尔感到很奇怪。
她也只是跟汐见天溪说过几次话,对他的印象也仅仅止步于和善可亲,是个能信得过的同盟者。
但要说汐见满口谎言,爱丽丝菲尔反倒不信,就算是从切嗣口中说出,她心中也必然要多几个问号。
会让切嗣这样粗暴地定性,一定是汐见天溪说了什么让她的丈夫无法接受的提案吧?
比如交出小圣杯之类的?
“没关系的,我已经制定好了接下来的作战方针。”切嗣温声安慰妻子,却没有对冬木教堂会面的事,做进一步的说明。
知道丈夫不想继续说下去,爱丽丝菲尔没有追问下去。
又跟切嗣说了几句之后,他就先离开房间,去其他房间做接下来的准备工作。
代替他过来看护爱丽丝菲尔的,则是Saber。
“不要说太多话,爱丽丝菲尔。”阿尔托莉雅如此劝说。
她知道爱丽丝菲尔并非普通的人类,而是人造人这种被炼金术创造出来的存在。
现在的状况,只不过是作为人造人的爱丽丝菲尔,通过封住五感的其中一部分,来抑制自身作为小圣杯灵格,确保还能进行一定程度的行动。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接下来继续回收其他从者的灵魂,爱丽丝菲尔迟早会彻底丧失行动能力,转化为小圣杯。
这个过程不可避免,但是——
“我说,能趁着切嗣不在这里,偷偷告诉我白天在教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爱丽丝菲尔在Saber思考的时候,发出了询问,将剑之从者的思绪拉了回来。
“就如同昨天结束讨伐Caster的任务时说的那样,汐见天溪召集了所有还未退场的御主,与王姐一起,说明了圣杯的现状。”阿尔托莉雅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本来切嗣没有说的事,作为从者的她不应该泄露。
但已经以骑士之名发誓去守护爱丽丝菲尔的Saber,明白自己的愿望已然在这次圣杯战争中变得无望,所以想趁着还来得及,把真相说出来,让她做出选择。
“现状……所以Saber的姐姐,摩根已经掌握了圣杯的全貌了吗。”爱丽丝菲尔没有太吃惊。
“是。”Saber点头。
“那……圣杯到底怎么了?”爱丽丝菲尔问。
“根据王姐的说法,加上圣堂教会的监督者佐证,大圣杯已经在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时候,就被污染了。”Saber表情十分沉重,“而污染的源头,指向了爱丽丝菲尔的家族,在上一次参战的时候,召唤了规格外职阶的Avenger,象征着此世全部之恶的安哥拉·曼纽。”
爱丽丝菲尔疲惫地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不会有错。”
“你知道的吗?爱丽丝菲尔?”Saber有些意外。
“我只是在准备圣杯战争的时候,调查过爱因兹贝伦过去参加圣杯战争时的记录。”爱丽丝菲尔说,“大概是因为上一次召唤规格外的职阶也没能取胜,所以大爷爷才会特地做了充分的准备,好让切嗣能够召唤到Saber你吧。”
她很抱歉地对Saber笑了笑,“其实我也只是知道Avenger的真名而已,加上上一次圣杯战争最后因为小圣杯被破坏,无果而终。恐怕远坂家也一样不知情。”
而正是发现小圣杯容易在决出胜负前被摧毁,爱因兹贝伦才会将小圣杯人形化,赋予知性和行动能力,从而得到更好的保护。
“所以对不起,Saber。明明是爱因兹贝伦召唤了你,但是让你的愿望无法实现的,也是爱因兹贝伦。”爱丽丝菲尔悲伤地说,“切嗣坚持认为汐见先生在说谎,大概也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
她非常了解自己的丈夫,如果大圣杯真的已经被恶性愿望所污染的话,切嗣的愿望必定会以最为残酷的形式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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