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这......不是，这是不是——不对啊，一直到陛下驾崩之前，这部分计划都没有开始过，可是如果要做这件事，陛下那边不是应该更早的执行这个计划吗？不可能拖到那个时候吧？”
“当然不可能是拖到那个时候，事实上，下半部分计划本该在第十次乌卡战争之后就开始的，但可惜的是，问题就出在了第十次乌卡战争后的时间里。”
乔夜阑叹了口气，然后谈起了一件似乎不相关的事情。
“你应该还记得，当时乌萨斯—东国战争爆发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吧？”
叶戈尔回忆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一抹惊容。
“我记得......好像是费奥多尔皇储正在查贵族那边有关贪污的问题......”
他迟疑着说出了这个回答。
“是的，皇储刚刚开始查这方面的问题，然后紧接着战争就爆发了，陛下被迫让费奥多尔暂停调查，强撑病体，开始关注这场战争——直到现在，那次调查再也没有重启过。”
乔夜阑无奈的摊开了双手，而叶戈尔也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帮家伙......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直接置帝国的未来于不顾！”
他暴怒的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陛下驾崩，费奥多尔根本没有这个资质继承陛下，而大叛乱让帝国的军方彻底洗牌，再也无力制约贵族——原本暂时拿来稳住贵族那边的重工业产能，被他们侵吞成了自己的私产。”
低沉的声音，诉说着苦痛的过去。
“七年之前，我们曾经距离胜利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每一个人都觉得胜帝国的未来近在眼前——所以那些该死的贵族们，在黎明的前夕，向着胜利的果实伸出了手。”
“我们失败了，可耻的失败了，旧势力的气焰滔天万丈，新秩序的希望摇摇欲坠，很多人死去了，很多人叛变了——但是至少还有人活着，还有人依然坚守着本心。”
他凝视着叶戈尔。
“我思考了很久，叶戈尔，真的很久......我们到底为什么会输？”
“最后我有了答案——乌萨斯的贵族，疑似有点太多了。”
“跟着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够搞好政治呢！”
叶戈尔也凝视着乔夜阑，缓慢，但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只要贵族还存在，乌萨斯，就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的可能。”
“我们要坚决地，彻底地，毁灭掉这个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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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整洁的办公室，现在看起来有些凌乱不堪，计划书摊在办公桌上，坐在里面的两个人，此时正讨论的热火朝天。
“如果想要针对贵族，我们就必须考虑移动都市内部的力量，而移动都市内，农民几乎是不存在的，工业化的无土栽培和畜牧业，与其说在里面工作的是农民，我觉得他们更认为自己是工人。”
乔夜阑刚刚否定了叶戈尔想要将反抗的重点，放在贵族照顾不到的农村地区的提议。
“工人和农民都是处于同样处境的阶级，但是在乌萨斯，我们无法将农民凝聚起来——因为在移动都市之外，乌萨斯的国土太辽阔了，每一个村庄的规模，必须取决于周围可开垦农田的大小，更不要提还要提防天灾的发生。”
“因为天灾的不确定性，所以我们无法确保农民们是否能拿好自己手里的利益，光靠分田地和抗税是不够的，因为他们必须要担心因天灾而迁移的问题，一旦迁移，那又是一笔烂账，所以我们很难真正得到他们的认可。”
叶戈尔叹了口气，只能点了点头。
他的想法是依靠农奴，因为农奴接受的贵族压迫最重，反抗应该也会最积极，也就是将重点放在移动都市之外，贵族们很少注意的地方。
“我并非不同意发动工人们，但是作为劳工部的部长，我必须要提醒您，以我目前在劳动部的见闻来看，其实工人们对于反对贵族这方面的积极性并不算高。”
他说的是实话。
贵族们往自己工厂里送的人，大部分都是农奴，只有一部分是自由民，而帝国劳工部是管不到农奴的——等于说，大部分被压迫的工人，其实不是被贵族剥削的。
“你认为，像维特这些【新贵族】们，就不算贵族了吗？”
乔夜阑反问。
“他们......”
“有时候，你要分清楚敌人和朋友，比如之前我们与法官们的合作，但有些时候，敌人就不必分的那么清楚了。”
叶戈尔轻轻点了点头，真要说的话，他对于维特这类人的仇恨甚至更高于贵族。
毕竟贵族总是站在对立面上的，而这帮家伙，可是随着弗拉基米尔大帝的脚步而崛起的，却在大帝走后就摇身一变，变本加厉的对人民敲骨吸髓。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硬从他们手里面抢出这个机构的原因。”
乔夜阑从散乱的计划书里抽出一张，放在叶戈尔面前。
【所有有关工厂工人的新待遇，必须全部由工会制订，推行，并进行监督，工会有权利审查工厂内员工待遇措施的落实情况，并且有强制执行的权力，该权力将由帝国警察保证。】
“工会？”
“是的，工会。”
乔夜阑敲了敲这张纸。
“两年前，费奥多尔和尼古拉大公做了一笔交易，为了把自己的好大儿从那个粪坑里摘出去，尼古拉不得不付出了一个集团军的编制，外加一个帝国警察总监的位置，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忠于费奥多尔。”
“有了这个前提，我才能说服费奥多尔答应建立【工会】——当然，我用的理由是可以借此让警察去看着这些工厂，防止维特他们私下搞什么小动作，比如偷税漏税什么的，因此也新增了匿名举报的功能。”
叶戈尔听懂了乔夜阑话，毕竟说道左右逢源，他也是各种好手。
乔夜阑肯定是先说服了尼古拉，然后借着尼古拉的虎皮，恐吓维特，强行把这个工会制度和皇帝挂钩，有一定程度的执法权，就能保证这个机构能够不太受牵绊的运行。
而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这个机构是是挂在帝国劳工部下面的。
所以，工人们只会看到，是工会为他们争取来了那些权利待遇，也是工会在监督那些吸血鬼们，逼迫他们减少压榨的力度——甚至于会为他们这些人伸张正义。
不过，既然乔夜阑牵扯了帝国警察进来，那就意味着另一件事——
叶戈尔抬起头，与乔夜阑双目对视，一字一句的开口了。
“这个工会，你是打算和费奥多尔陛下挂钩......还是仅仅放在帝国劳工部里面就行了？”
这是个大逆不道的问题，甚至光凭这个问题，叶戈尔就足以被乌萨斯帝国安全委员会以【叛国罪】抓捕。
“我不希望工会和费奥多尔陛下挂钩，而且我也有办法，让费奥多尔陛下觉得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主动撇清关系。”
乔夜阑轻描淡写的说道，说的慢条斯理，说的理直气壮。
叶戈尔凝视着乔夜阑，看着对方，然后突然咧嘴一笑。
“——真巧，我也不希望。”
他说的一样慢条斯理，一样理直气壮。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的状态似乎都不一样了，在乔夜阑面前，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似乎完全铅华洗尽一般。
“看来，我们两人现在是同谋了——被乌萨斯帝国安全委员会的人抓到，都要同一天枪毙的那种。”
乔夜阑也是会心一笑。
“我倒是更倾向于将这种关系称之为——”
“同志。”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乔乔神父
“请允许我向您，向这份计划，致以最真挚的歉意。”
叶戈尔站起来，郑重的向乔夜阑鞠躬道歉。
“之前对这份计划，对于您，是我太过粗鲁无礼了，在没有理解您的志向之前，就对您和这份计划大放厥词。”
“不必如此，叶戈尔先生，我也要向你道歉，因为我也是故意在不表露心计的前提下，直接拿出这个计划的——目的也是为了试探您的心志。”
乔夜阑也谦逊的低下了头。
“我想，这样的话，我们就算两清了——这下我们应该是朋友了。”
“当然，我们可是同志啊。”
叶戈尔呵呵笑着，亲热的握住了乔夜阑的手。
他重新坐下，表情和态度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因此他的思维方式也彻底改变了。
“现在局面已经完全清晰了，这个工业改革计划，算是一次费奥多尔与维特两人联起手来，打算反制贵族的一次大型内斗。”
既然话都说开了，现在叶戈尔连明面上的尊重都懒得保持了，直接对着沙皇直呼其名。
“皇帝这边的理由我还是清楚的，无非就是刚刚拿到一个第一集团军的编制，正急着要将其重建起来，所以手里非常缺钱——无论是你答应进行政治献金，还是这个工业改革计划，都能帮他搞到足够多的资金。”
“所以我在意的一点是......你到底是如何说服伊斯拉姆·维特的，这家伙居然愿意这时候和费奥多尔合作，而且还是大力支持——不知道乔先生是否愿意为我解惑。”
男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费奥多尔的困扰就在桌面上摆着，自己和费奥多尔的矛盾也正是基于这个问题——这个沙皇已经穷疯了。
但是维特议长......叶戈尔实在是找不到对方能支持乔夜阑这个计划的理由。
这家伙可不缺钱。
而即便是要对抗贵族，他也不觉得维特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乔夜阑的安排——毕竟，至少在明面上，他要给费奥多尔让渡的利益确实有些太多了，多到让他看起来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
“你觉得，费奥多尔和维特之间，之前能维持住合作关系，现在却开始互相离心离德，这当中发生的最主要矛盾是什么？”
乔夜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问了叶戈尔一个问题。
对于他欣赏的天才，他更倾向于鼓励对方进行逻辑思考，而不是直接给出答案，因为这样更有利于对方的成长，并最终为他分忧，独当一面——比如说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
而反面教材也很明显......
某个正在送信的黑蛇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们之间最主要的矛盾......”
叶戈尔思考着。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军队——第一集团军的编制，对吗？”
“正是如此。”
合作对抗强者，是弱者之间的选择，而在另一边的压力不曾减少的情况下，弱者之间出现互相忌惮，那必然是因为某一方突然获得了足以压到双方实力平衡的力量。
两年前的那次政治斗争，起源于维特对阿纳托利的算计，目的自然是要军方低头——可是军方低头低的太狠了，拿出了远超维特规划的代价。
一个集团军番号，一个警察总监的位置，阿纳托利被贬出了圣骏鹰堡，还有那个石破天惊的【乌萨斯裁军计划草案】。
而这些代价，维特几乎是一口都没吃到，全部被费奥多尔一个人包了圆！
原本利益分配不均，就已经是一个会导致政治联合体分裂的原因了，费奥多尔的势力陡然膨胀到维特议长都要低头的地步，那必然会进一步加深这道裂痕。
“编制是不可能再有的了，帝国的八个集团军中，连第六集团军的番号都给出去了，维特议长也没什么资格申请一个新的番号——反而是你，说不定这个【帝国第九集团军】的番号，你去申请都比维特申请到的可能性高。”
叶戈尔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说得对，说不定，我还真会申请成立这个第九集团军呢。”
乔夜阑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下叶戈尔吃惊不小，他重新思考一遍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忽略了一个问题——
伊斯拉姆·维特，到底会用怎样的方式弥补和费奥多尔之间的差距？
其他部分都是添头，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军队！
“你的意思是......这些工人们，其实是许诺给维特的军队兵源？”
这一惊非同小可，男人虽然惊骇，却意识到这可能是最符合实际的一个想法。
“你说的完全正确，叶戈尔先生真是神思敏捷。”
对于忠诚于自己的天才，乔夜阑从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这是我说服维特的筹码——也是我掩盖真相的手段。”
说服维特，掩盖真相......原来如此！
叶戈尔恍然大悟。
前者自不必说，维特只要脑子正常，就能明白这样一个藏兵于民的计策对他究竟是多么有利，所以必然是忍不住这份诱惑。
而后者，就牵扯到乔夜阑与他的计划了。
工会拿出那么多的福利待遇，必然是要落实的，那么肯定会存在有心人，想要查一查这方面，至少贵族那边肯定会出手——因此虽然查到真相的概率尽管很小，但绝不为零。
而有了维特这家伙挡在前面，他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拼全力去掩盖——因为这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查出来这些人有被当成兵源的可能，有维特在前面挡着，也肯定差不到他叶戈尔的头上。
“难怪你要把工会硬生生的从维特那边抢出来，硬塞到我这里——钱是维特出的，名义是费奥多尔定的，只有条款才是我这边出的，可是所有的工人会感激的，都是帝国劳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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