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你不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这个人之前的状况，是靠着对妻子的爱情与对孩子的亲情，来抵消对背叛的负罪感，就像是一个天平的两端，属于【自我】的那一段沉下去，那么【背叛】的那一边就会高高翘起。”
乔夜阑的声音平静无比。
“我用死亡带来的【恐惧】加在了高高翘起的那一端，但是从对方的求饶来看，说明【自我】的一端依然保持重量——那就帮他减去那一端的重量就好了。”
卡谢娜沉默了，乔夜阑举的例子通俗易懂，但正因为通俗易懂，她才更沉默。
“人心是经不起怀疑的，只要我种下怀疑的种子，它自然会慢慢生根发芽——当谢尔盖自己都要开始伪装时，他就会对他妻子的怀疑越来越深，直到变得根深蒂固，再也无法动摇。”
“所以无论我说的话是不是谎言，都是不重要的。”
“——因为谢尔盖，会自己找到‘证据’的。”
第六十三章 真相
“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吗？”
“什么是【真相】？是一件事物本来的样子，还是一件无法被怀疑的事物？”
乔夜阑轻笑着反问。
卡谢娜双唇微张，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原本她觉得乔夜阑说的这两句话是一件事，可是当看到刚刚那个场面后，她却无法否定乔夜阑的问题。
一件事物本来的样子是无法被怀疑的，但是一件无法被怀疑的事物，就真的是真相吗？
她沉默的推着乔夜阑前进。
“切尔诺伯格的棋子已经就位了，鲍里斯侯爵之所以将除了谢尔盖之外的人都杀完，就是为了让我觉得谢尔盖是无法再拉拢了——遗憾的是，这种小角色并不值得拉拢，只要控制在手里就行了。”
乔夜阑示意卡谢娜送他上车。
接下来，他们就要回到莱塔尼亚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怎样的手段？”
卡谢娜将轮椅放平，把一个枕头放在乔夜阑的脑袋下。
“瞒造他妻子的身份，用他的孩子威胁他......这和你之前在圣骏鹰堡的行事风格似乎有所不同——我以为你只会对付谢尔盖一个人，而非牵扯无辜的人。”
“无辜——倒是有趣的定义。”
男人发出一声嘲讽般的冷笑。
“假如一个人没有从某件事中获得任何利益，那么当因为这件事而遭到清算时，他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那么谢尔盖的妻子，与他的孩子，在这件事上能称得上是无辜吗？”
乔夜阑伸出手，指向正在慢慢变小的鲍里斯医院。
这个切尔诺伯格最豪华，最优秀的医院，在他们刚刚进入的时候，却显得门可罗雀，穿行的护士与医生数量，远远多余看病的病人。
而这，可不是因为切尔诺伯格没有病人——作为一个矿业起家的都市，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看到感染者。
“她们享受着丰富的资源，豪华的府邸，奢侈的饮食，享受着谢尔盖背叛换来的高官俸禄，享受着在这个城市高人一等的阶级。如果她们也能被称之为‘无辜’的话——”
“那些遭遇背叛而死去的人的家人们，那些承受着悲伤，承受着生活的压力，承受着无法报应的仇恨的妻子与孩子们——她们应该被称之为什么？”
“笑话吗？”
卡谢娜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突然发现她对乔夜阑的认知是如此片面，以至于在看到他遵守诺言、为感染者争命时，让黑蛇都产生了乔夜阑似乎是一个好人的错觉。
女人仔细地思考着对方的行为，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作为一个乌萨斯人，当然觉得乔夜阑做的事都是为了乌萨斯的未来——可是假如换一个身份的人呢？
比如说......海登施威尔大区的莱塔尼亚贵族们。
又比如说，一个与乌萨斯有血海深仇的卡西米尔人。
他们会如何看待乔夜阑在乌萨斯做的一切呢？
——答案是，他们根本看不到。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站在他们那一边的乔夜阑。
卡谢娜轻轻的帮乔夜阑盖上毯子，关上车厢内的灯，坐在阴影之中。
乔夜阑说，莱塔尼亚只是个中转站，他们接下来要去的是卡西米尔，那个与乌萨斯从建国开始厮杀至今的国家。
她很期待，在那里看到怎样的乔夜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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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车队驶入莱塔尼亚首都时，乔夜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问题。
这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市。
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店铺更是家家户户都闭门歇业，除了废墟的数量有了明显的减少，就只剩下每个街区有限的几个物资配发点了。
战争的伤痕显然还没有从这里愈合。
车队一直行驶到了赫尔昏佐轮曾经的高塔处——这里现在依然是一片废墟，而女皇们的行政中心依然在军队包围的帐篷里。
乔夜阑被卡谢娜推着，一路来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形容有些憔悴的伊维格娜德走出来迎接了乔夜阑。
“老师，好久不见了——她是谁？”
“嗯？她不就是——”
“我是卡谢娜，巴别塔的干员之一，现在是乔夜阑博士的学生，同时负责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黑蛇在乔夜阑开口之前宣布了自己的身份。
“对，就是这样。”
男人意识到她大概是不希望对面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也不再多言，直接承认了对方为自己编造的身份。
嗯......怎么感觉伊维格娜德的脸色比之前糟糕了几倍？
她现在压力这么大吗？
“老师......来到这里，就让我和赫琳玛特来负责您的安全就够了，有些外人还是少信任一些的好。”
强行从卡谢娜手里接过乔夜阑轮椅的把手，伊维格娜德站在乔夜阑的身后，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朵，让他有点不自然的歪了歪脑袋。
“另外，就当是一个任性的学生，说出的善意的提醒——”
“您以后还是少收点学生的好。”
？
她重新站起来，挑衅的瞟了一眼卡谢娜，推着乔夜阑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黑蛇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自己似乎该戴一顶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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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维杜尼亚的情况如何？”
“不太好，尽管确定了我们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建设和治理这座城市，但是如今我们要面对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一件一件来——你们做好几件了？”
乔夜阑拿起一支笔，询问伊维格娜德。
“那个......才刚刚决定好改名......”
“准备叫什么？”
“崔林特尔梅。”
男人点点头，写下了标题。
《关于莱塔尼亚新帝都崔林特尔梅的评估调研报告》
“至少已经开始了——那么就说说吧，现在你发现了哪些问题？”
“最要紧的就是民众的基础生活需求物资短缺，例如衣食住行等，虽然巴别塔已经运送来了相当巨大的数量，但是这些毕竟是消耗品，库存仍然非常紧张。”
“好的——【大宗商品需求火爆，存在巨大空白市场】。”
伊维格娜德眨了眨眼，乔夜阑奇怪的抬起头，看向白色的女皇
“继续说问题啊。”
“啊？哦哦，还有就是过于庞大的失业人口——原本我们计划是开启一系列建设工程，以工代赈，用公益性岗位来吸纳这些人，但是没有足够的资金全面铺开。”
皇帝陛下赶紧解释起来。
“与海登施威尔领地贵族们的交易大部分是以物易物的形式，只有少量的现金，而即便算上利奥波德选帝侯家族的几乎全部资产，目前的现金流依然缺口极大，或者说就算强行开始，也会因为后续投入不足而烂尾。”
“明白了——【政府释放未来信心，投资市场前景广阔】。”
乔夜阑继续写着伊维格娜德听着不明觉厉的文字。
“假如过段时间有了足够的投资，工程展开后，失业问题就能解决吗？”
“......并不能完全解决，因为现在有很大一批人因为战乱失去了原本的工作，包括演员、公司职员等等诸如此类的文职人员，他们无法胜任重体力性质的工人岗位——”
“嗯——【目前正在向社会各地输送大批高质量人才】。”
“......但是目前我们也无法提供足够的文职类岗位来容纳他们”
“——【整个就业市场欣欣向荣】。”
伊维格娜德：？
“问题，说问题，假如这些问题解决了，还要面对什么问题？思考的全面一点，不要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我们要尽量为未来准备一些预案。”
“呃——还有就是现在整个城市连基础的运行都做不到，生产、运输、销售，没有任何环节可以开启，现在完全是靠着外部输入才能维持目前的情况。”
“这不是说的很好吗——【服装、餐饮、运输物流等民生基础行业没有竞争对手，完全是一片等待进驻和开发的黄金市场】。”
乔夜阑夸奖道。
伊维格娜德开心的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继续迷惑的看着乔夜阑写的文章。
对于伊维格娜德的表现，他表示非常满意，能考虑到这些，说明伊维格娜德这些天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如何治理一个国家了。
乔夜阑思考了一会，在伊维格娜德注视下，继续写了下去。
【政府已经立项并推动了大批新兴地产建设与公共资源建设，目标是让崔林特尔梅成为世界第一的艺术之都。】
【同时为了展示崔林特尔梅的包容性，女皇陛下们慷慨的允许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在未来以不同的形式加入对这座城市的建设之中，并且将优先给予定居权和皇家荣誉称号。】
再多加点不明觉厉的统计学艺术绘画——。
多么完美的一份投资评估报告，崔林特尔梅毫无疑问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优秀资产，这是看到这份报告的所有人都会达成的共识。
“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像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又好像都是假话。”
乔夜阑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什么这就对了？”
“既是实话也是假话——这就是政治。”
“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学着这么说话？”
男人点了点头。
“真麻烦......”
伊维格娜德小声嘀咕着，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拿起这份文件，继续钻研起语言的艺术来。
“赫琳玛特呢？”
“在外面维持治安呢，崔林特尔梅现在物资短缺，物价飞涨，黑市贸易非常猖獗——主要是食物和供暖方面，所以她准备抓几个典型治一治，想要保证目前的治安局面。”
“打杂抢烧靠她还能制得住，但是黑市怎么可能是靠剑就能按下去的呢？”
乔夜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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