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有吗？”
“为了弟弟连夜直奔关西，真是绝世好哥哥。”
“……嘛……”涟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诗羽显然也没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面停留，“刚才我也看到你的弟弟妹妹了，但是你的叔叔没来呢。”
“啊，你说石竹吗？”涟抱着后脑，“没准起晚了吧。”
“说老实话，这阵子泽村同学一直没到视听觉教室露面，全都是四宫君在那里折腾，我还以为她是输了比赛，觉得自己没面子了呢。”
“那倒不至于……”涟叉腰看向诗羽看的那副画。
本次县立大赛的金奖，花落私立丰之崎学园美术部的泽村·斯宾塞·英梨梨，一旁的银奖则属于四宫石竹。
对涟来说有些司空见惯的结果，甚至都惊喜不起来。
况且还都是正经画作，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你觉得怎么样？”诗羽询问涟关于画的看法。
“还不错，泽村的笔触感觉锋锐了很多，跟出鞘的利刃一样。”涟下意识地捕捉形容词，“那家伙还真是有够拼的啊。”
拿出百分百的实力来对待正规比赛可以理解，只是英梨梨那边，看上去却如同挤出了120%的实力一般，超常地发挥，将石竹的作品甩在后面。
以往的话，两人的差距只在伯仲之间，现在却有如云泥。
“的确是锋芒毕露，我都快以为参赛选手里面出现什么宿敌了。”诗羽若有所思，“不过看起来——”
“看起来？”
“有种不太舒服的样子。”
“不是吧，阿sir，这都能看出来的？”
“阿sir？”
“香港电影里面的叫法。”涟不得不解释一遍，“你继续。”
“不是我能看出来，而是同为创作者，对于创作品产生带有某种直觉吧。”诗羽继续说，“就像涟对怪异会有直觉般的感受一样。”
“原路如此——”涟斜睨着诗羽，“话说你能不能换个形容词。”
“我以为我选了对涟来说最容易理解的形式，毕竟你的国文不太好，任何稍微精妙点的修辞对你来说都是超纲的东西。”
“不要突然一转攻势，变成了说我的坏话啊……”涟哑口无言。
诗羽巧笑道：“我明明只是在陈述事实，一定是涟的精神面太脆弱了，任何真相都会成为对你的精神攻击。需要进行一个SAN CHECK吗？”
“1d100，大失败。”
“讨厌，你这是要变身了吗？”
“不要一边说着害怕的话，一边掏出手机来啊。”涟看着诗羽，“霞之丘，你坐啊。”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喊我的名字。”诗羽略显失望地抱着手机，“我们是朋友吧？”
涟得意地笑了一声，“结交朋友会让我作为人类的强度下降。”
“……但是那样的话，作为吸血鬼的强度就上升了吗？”
本想着借用警部补学生时代的名台词来打发诗羽，却不料又吃了一瘪。
正想着继续说些什么，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嗯？”
涟一边想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了邮箱界面。
『From：石竹/Subject：緊急情況，速来。』
“这是什么联络啊，连去哪里都没——”凑过来看的诗羽刚开口，就被涟按住了她的脸，把话塞了回去。
如果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但又能跟他联络，四宫石竹会在的地方无非那么几个。
首先可以排除四宫别邸。
那家伙的神经再粗，也不会作死到让四条家的人到别邸做客。
简单地排除法一做完，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泽村·斯宾塞家的别墅。
做客的话，倒是去过几次，知道大概的地址。
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事情，既然能让石竹说出“紧急情况”这样的话，想必已经到了那家伙都没办法处理的地步。
“这都什么事啊，我还要去学校呢……”涟嘀咕道
“那怎么办？”诗羽没办法说替一下涟。
“能怎么办……当然是去看看咯。”
打定主意的涟，却蓦地失手弄掉了手机。
他匆忙捡起来装进口袋，快步地离开了美术馆。
第118节 第四十八章 身为人类的强度（2）
“好快！比沙拉曼达还快！”
当涟以一个漂移停车在英梨梨家的别墅外面停下来时，诗羽在副驾驶上惊叹。
“……再玩梗小心我把你关车上闷死。”
涟从车上下来。
能让石竹发邮件来求救的事情，以涟的了解，多半只会跟英梨梨有关。
如果是四宫辉夜，那根本轮不到找涟来处理。
更准确一点说，是不能让涟来处理。
但换个思路，能让石竹需要求助别人的事情……绝对是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跟怪异有关。
真是个不祥至极的逻辑展开链条啊……
在伸手去按门铃的时候，涟开始犹豫了。
他很不愿意去往这方面想。
先是帝，然后是泽村·英梨梨，那下一次该轮到他身边的谁？
真妃吗？还是石竹？
不考虑羽川老师，无非是涟知道，要是真遇到那种情况，魅猫和苛虎大概会先后冒出来保护宿主羽川翼。
总而言之，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开始遭遇怪异，真的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这只是某种意义上的巧合，倒也还能让人接受得了。
帝是无妄之灾，英梨梨这边还不知道。
乐观点想，没准只是那两个家伙吵架到需要找个可信的外人来评理的地步？
都说帮理不帮亲，涟绝对不会无底线地去偏袒石竹。
谁对就支持谁。
四条涟在心里默默地点头，并努力让自己相信这就是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
否则石竹为什么不打电话而是发邮件，他绝对是偷偷摸摸发的，没准还是盲打。
触屏盲打邮件并发送，石竹，你好强大。
“喂，该进去了，你发什么呆呢。”诗羽拍了一下他的就肩膀。
涟抬起头，发现门已经打开，泽村·斯宾塞家雇来的帮佣正站在门旁等候两人进去。
“你按的门铃？”涟愣了一下。
“是你自己按的。”诗羽无奈地看着涟，半晌又低低地补上一句，“你现在心里很慌？”
安静的诘问，冷静的目光。
无言地看着认真的诗羽，涟默默地扭开脸，踏进泽村·斯宾塞家的院子，朝里面走去。
诗羽既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插科打诨，只是安静地跟上来。
从来开门的帮佣面前走过后，涟才轻轻地开口：
“我不是人类。”
“这我已经知道了，而且被你救了很多次。”
“我是怪异。”
“吸血鬼是最强的怪异，立于所有怪异顶点，甚至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诗羽继续应声。
“也是，和你说这些，压根吓不到你，也不会让你有任何惊讶的感觉。”涟无奈地笑了。
诗羽背着手，“惊讶也有过，但都这么久了。”
然后，涟在庭院中停下脚步，看着同样停下的诗羽，“我是人类，也是吸血鬼，是两者结合的产物。但归根结底，我是如同怪异一样的存在。”
“嗯……你想说‘我跟霞之丘不同，不是人类，所以请你就此止步’，是吗？”
“那种话我才懒得说，反正你也不会乖乖听话。”
“如果你真的这么说了，我反而会听的。”诗羽没有开玩笑。
涟也不想开玩笑，他继续自己的话题，“因为是怪异，就必须像个怪异一样存在，而我却像人类一样生活着。”
“不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涟深吸一口气。
被卧烟伊豆湖认定为无害怪异的他，从一开始就避免被任何猎杀不死怪异的怪异专家盯上的可能。
但这种违背了作为怪异存在方式的生活，必定会被“黑暗”盯上然后修正。
他必须回到与怪异有关的世界中去，成为“怪异杀手”一样的存在。
与之相对的，也意味着涟身上作为怪异的部分彻底“活性化”。
他并不会因此失去自我，但——
“跟怪异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涟看着花坛里凋零的花朵，“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所以你觉得自己给周围的人带去了灾祸？”
“这是目前为止最为合理的解释吧。”涟蹙着眉头，“怪异是会吸引怪异的，这不是什么概率论，只是单纯的……结果。”
换句话说，他所在的地方，必然会有怪异出现。
“你怎么变得跟我一样了。”诗羽高高地举起手，缓缓落下，最后啪地一声，轻轻拍在涟的脸上，“如果你是什么天生自带霉运光环的灾星人类也就算了，可你是混血吸血鬼吧？还有着对任何怪异都有着一击必杀效果的妖刀。”
“霞之丘……”
他还以为诗羽会给自己一巴掌，结果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只是普通地生活着，享受着自己的每一天，和很多女人玩。”
涟眉头跳了跳，“最后那句完全是虚假情报吧，不要在这种时候还追加对我的中伤诽谤，小心我叫律师过来哦。”
“我也可以请律师辩护。”
“我请的律师可是古美门。”
“那我就请三木律师。”
涟叹了口气，“可我并不是像你那样自责，无端地归咎于自己。我是怪异，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管世间万物如何流转，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从没有憎恨过自己出身，也不会因此感到自卑。我的父母都爱着我，我的弟弟妹妹都尊敬我，我的亲族都看重我。”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需要钻牛角尖，也不需要过分的自我苛责。
如同欧拉公式一样完美，完美到最后全都要归于零。
完美到让人快要昏过去。
所以他心里很慌，对泽村·斯宾塞·英梨梨的担心只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否已经开始妨碍到自己周围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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