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相较于涟感到苦恼的现状，作为局外人的影缝余弦倒是不遗余力地打趣涟。
结果就是涟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这种玩笑能不能不要再继续开了……”
影缝小姐一副惊讶的口吻，“什么嘛，混血小哥你生气啦，我这才拿到那儿啊。”
“的确，这次的怪异或许不是很严重，但考虑到目前为止的情况。”涟转过头去，直直地迎上影缝余弦的视线，“每一次的怪异都不偏不倚地出现在我周围……每一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与我有着些许关联。”
“哦？”
“我忽然有种感觉，目前为止的怪异，会不会都是因为我的出现，才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一副苦瓜脸呢。”影缝余弦了然，“觉得自己带来了那些怪异，危害到了周围的人，所以打算请求作为我这个专门退治不死怪异的专家，来退治掉自己吗？”
“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话题会忽然朝着我想自杀的方向转变啊！”
涟本来只是想商量看看目前为止的怪异问题，遇到影缝余弦在预料之外，却又很符合涟的需要。
跟怪异专家讨论怪异的问题，本身就是最合适的做法。
他还没有放松到会随便找人倾吐内心的苦水，对影缝余弦说这些，其实更想听听看她对于这一系列事情有什么看法。
东京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城市变迁极其快速，随之而来的就是灵力上的杂乱无章。
容易滋生怪异，却又容易排斥怪异。
往来的怪异专家多得如过江之鲫，却没有人能够把这片土地的问题彻底解决，最多无非是划分成许多个区域，由不同的神社去分开管理，维持着微妙到随时可能被打乱的平衡。
然后一次次地调整。
即所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因为混血小哥你的猜测完全正确。”影缝余弦蹲了下来，像只盘踞在枝头的猿猴似的，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虽然还比不上旧刃下心那样的影响和规模。但你的出现，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制造了这些问题。”
“……这样啊。”涟试图表达感谢，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感谢。
他和影缝余弦相识，但彼此并不算多么友好的关系，更没有共事过。
但正是如此，才能让影缝余弦不用顾虑任何私情，做出最冷静乃至冷血的，也最为诚实的回答。
“也别太苦恼，这只是一般性的结论，到底有几分准确性也不好说。”影缝余弦继续说道，“理由是迄今为止你都在世界各地巡游，十二岁之后的你，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个月，不管这种行为是否出于主观意愿，但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你会对停留之地产生的影响。”
相对的，涟在东京，在私立丰之崎学园停留了有六个月，仔细算下来，已经可以说是他目前为止待得最久的一次。
也是待得最久的一个地方。
由此而来的，便是当地的“灵”开始出现紊乱。
原因便在于一个强大的“怪异”到来。
这就是影缝余弦得到的结论，也是她的观点。
“那还真是……有够麻烦的……”涟扶着额头。
不过卧烟伊豆湖一次也没有跟涟提过，想必不是不知道，而是还有不认可的地方。
从怪异的角度来看，涟是极其强大的怪异；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他也是如假包换的人类。
两者皆是，所以两者皆不是。
单纯适用于怪异的道理并不适用于涟。
同样作为混血吸血鬼的艾比所特，则因为本身实力和性质的不足，而没有办法成为很好的参考范本。
影缝余弦用锐利的目光打量四条涟。
混血吸血鬼不是什么个例，艾比所特那样职业的吸血鬼猎人，尚且只能暂时地被卧烟前辈雇佣为帮手，解决特定的工作。
但是涟却被招揽到了麾下，纳入到她的人际网络之中予以庇护。
或许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什么非同小可的潜质，又或者他的诞生存在什么特殊的含义？
影缝余弦不禁开始猜测，卧烟前辈在盘算的事情。
也许，她应该找个机会去瞧一瞧涟的父母，或许就能知道些什么。
“我说你啊，也别太介意这种事情，你可是怪异专家啊。”
“诶？”
“刚才说的东西是结论，也是推论，归根结底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推理过程，有的只是结果。”影缝余弦站起来，“要想到达正确的结果，得花非常多的工夫。很遗憾，我们业内的资源还没有丰富到为了解释这种灵力混乱的大都会，而额外花心思。”
“要不要这么现实？”
“那样的话你自己去调查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地盘。”
“地盘？说得我好像跟校霸一样……”
“但是事实又如何？”
“我怎么知道。”
“无论如何，怪异不断出现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只要这里还是人之世，只要这个世界还属于人类，怪异就会源源不绝地诞生有消灭。而在这个过程里，维护人类与怪异世界的平衡，就是我们这些怪异专家的工作。”
“听上去大义凛然啊。”
“那只是我的动机，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影缝余弦笑得很危险，“贝木是为了钱，忍野是为了兴趣，卧烟前辈是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想法。”
“……”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成为了怪异专家，成为了我们的同僚，成为了卧烟前辈麾下的一员？”
“这个……”
涟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回答不上来。
先前想都没想就接受了卧烟伊豆湖的橄榄枝，当时只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咒蛇。
何况卧烟伊豆湖除了此前的一通类似警告的电话，也没再有过更多的差使。
如今回想起来，涟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做怪异专家，去退治其他的怪异。
明明自己也是个怪异来着……
“呵呵……接下来还有事情，就不陪混血小哥继续叙旧了。”
然后，影缝余弦自顾自地抛下一句话，就在长凳和垃圾桶上起起落落，仿佛忍者一般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涟收回视线，比起自己的问题，眼下还有要事得办。
第124节 第五十三章 一筹莫展的专家与意外所得的助手（1）
找到羽川翼的时候，地点是距离泽村家有半个小时车程的一处书店。
只不过羽川老师并非只身一人，而是在给某个人选用参考书。
“老师，我觉得这怎么看都不太好吧……明天就是比赛了，你还把那家伙拉到街上来……”
涟从书架后面探出头，看了眼在书店的休息区翻看杂志打发时间的冬马和纱，对羽川翼说。
“那么本来今天应该去学校对冬马同学进行辅导的四条君，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又忽然来找我，问题不是更大吗？”羽川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参考书翻开来看。
“……稍微出了点状况，本来是打算看完美术展就去学校的……”涟尴尬地解释。
看样子，是羽川老师发现了没有练习的冬马，把她抓了出来。
羽川老师真厉害！
“又是怪异？”
“没办法，毕竟都到眼前了，没办法视而不见。”
“泽村同学的状况如何了？”
涟一时间哑口无言，“……那个……我还没有解释呢……”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羽川一脸理所当然。
“嗯，也对……”
继续争论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反正只是刚刚在书店碰面，乃至碰面之前的联系电话，她就已经通过某些线索得出了结论。
而这些线索对涟来说，绝对不是那种“不用讲就能理解”的程度。
因为羽川老师一定会这么说。
在情报收集能力上，羽川有着跨越十一个次元的级别。——涟如此评价。
“所以，状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看上去像是围猎火蜂一类的怪异上身后的状态，但只凭原因不明且药物无效的高烧就判断是这么一回事，未免有点太鲁莽了。”涟压低了声音。
书店里往来的客人不少，但不代表就可以大声交谈。
当然，也是不希望无关之人听到这些事情。
“只是高烧而已吗？”
“嗯，只是高烧而已。”
“现在在家里休息吗？”
“之前是石竹在陪着，现在我让石竹去查资料了。”涟解释道，“霞之丘那家伙留在泽村家看情况了。”
“让四宫君去查资料——”
“只是给他点事情做。”涟摸着后颈，“要是让他待在泽村那里等消息，那好不如把他当场敲晕了更合适……”
然而这番话却引起羽川的一阵窃笑，眨动的眉睫下泛着欣喜的光芒。
“意外地会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呢。”
“唔……”
“就算这趟工作收效甚微，也至少能让四宫君安心一点。”羽川说。
“嘛……我太知道那家伙了，才这么考虑的。”
羽川听到他这么解释，只好叹了口气，“四条君应该很清楚的吧？”
“老师指石竹吗？”
“我说的是怪异……”羽川合上书，目光在架上书脊逡巡，“任何怪异都不是毫无理由地出现在人的身上。为什么泽村同学会突然变成这样，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吧？”
“嗯。”涟为难地耷拉着肩膀，，“不过我根本不怎么和泽村见面，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东西啊。”
羽川翼静静颔首，“这不怪你，但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立刻回答上来涟的疑问。”
主张自己并非无所不知，而是“只知道自己知道的”羽川翼，自然凭空了解在她视野之外发生的人和事。
“这种以某种病症的形式作用出来的怪异，往往趁虚而入，在人的内心里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裂隙之后，就依存于人而显现。”羽川继续说，“但低等级怪异本身并不一定具有主动危害人类的意志，或是被动地反击，或者呼应了人自身的欲望与愿景，然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实现它而已。”
“欲望……或者愿景……”涟轻声重复。
羽川翼设置的问题，他并不能回答上来。
“然而实现的方式并不一定尽如人意。”羽川看着涟，“甚至可能并不是当事人所期盼的那样——”
老师的声音里带着切肤之痛一般的深重。
羽川翼对此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涟则只是默默地听着。
并非当事人所想要的实现方式，甚至无视了当事人的意志，只是单纯地、单方面地，去实现那个愿望。
哪怕已经发现这样不对，想要改变，也甚至会无能为力。
诗羽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的自责在无形中化为了潜在的愿望，一种希望自己揽下所有责任的愿望。
然后以非常别扭、乃至毫无意义的形式表现在她身上。
“但无论是我的‘苛虎’，还是霞之丘同学的‘羽蟹’，从结果上来说，都并没有如此严重的表现。”羽川竖起手指，“所以我想泽村同学的情况也许更严重，那孩子我见过几次，印象中是很容易陷入消极思考……不，该说是钻牛角尖的性格。”
“是吗……”涟到没看出来。
他印象中每次和那两人见面都鸡飞狗跳的，一点也看不出消极的要素。
“不过这一点上来说，四宫君也差不多。”羽川老师轻描淡写般提了一句，“所以他们的关系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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