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早就消气了。不过，她不准我跟你玩了。”白露说着，不自然地看向一旁，“以后我就不住寝室了。改走读了。”
冬阳沉默。
“对不起。”白露又说了一遍，在喧闹的教学楼里，她的声音让冬阳有种文静的错觉。文静？从小到大，白露都和文静沾不上边。说出来以后，白露似乎有了勇气，看着冬阳的眼神，那里面的柔情，不舍，自责，让人觉得复杂。
“不是我妈妈的错。是我的错。”白露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如果我够优秀的话，我就有底气跟我妈妈理论了。我妈她活得太辛苦了，天天都很焦虑，为了我和别人一样，不输在起跑线上，身体这些年折腾得很差……”
她轻声说，“我却什么都要她操心。”
冬阳看着眼前的白露，这个女孩，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没心没肺，现在却懂事乖巧。一个寒假能改变人这么多吗？但或许成长本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记得，她从小时候起，便喜欢被白露依靠的感觉，她愿意成为白露的依赖的对象，即使不知道原因，只是单纯的感到开心。
当白露似乎不再需要依靠她时，她心中竟有一些失落。
“嗯。”她唇角往上，让自己笑起来，“什么时候努力学习都不算晚。以后有问题的话，可以来问我。”
白露抓抓头发，肚子里还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归为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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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一个朋友生疏的？
上一次电子通讯不知是多久以前，一起吃饭的次数减少，一起聊天的欲望渐渐变淡，小学时候最好的朋友到了初中往往就会被更要好的人取代。
白露不曾找许冬阳问过问题，许冬阳又是那种除了上厕所和吃饭打水外可以成天在座位上刷题的人，如果不是这次考试，她们都很久没有挨得这么近过了。
今天是生物实验考试。
全班人都在实验室外等待，一次性考四个人，由老师喊名字进去。冬阳手里还拿着生物资料，站在她前面的就是白露，而两人挨着站是因为学号挨在一起。
这次考试很重要，作为结业考试的一部分，占了中考成绩的10分。
两人都没说话，各看各的资料。很快，有人考完出来了，大家纷纷询问考的什么，那人喜不自禁，说自己抽到了最简单的两个实验，把大家羡慕得质壁分离。
“显微镜要看啊，必考的！”
“对了，里面有两台显微镜是有灯的，不用对光，记得抢！”
“啊？还要抢？”
实验室光线不好，桌上的小灯只能说差强人意，大家都对反光镜的操作深恶痛绝。
白露心头一沉，看到别人轻轻松松、一脸喜悦地出来，她感到很有压力，只能在心里祈祷别抽到难的实验，这种考试，大家都力争满分，扣半分都觉得血亏。
老师从门口探头:“下一组进来了，许冬阳、白露、张子欣……”
怎么就到她们了？她还没复习够呢！
白露哀嚎。
手里的资料看了无数遍，但上手实操……这学期只上过两节实验课，她虚。
许冬阳看了她一眼，默默走进实验室。
进实验室前，几个人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抢好的显微镜。但进来后，他们傻眼了，显微镜都装在盒子里，根本不知道哪个是不用对光的。
“瞅什么呢？赶紧准备！”监考老师不耐烦地催促。
白露正在纠结，耳边忽然传来一句清泉般动听的声音，因为压抑着音量，还显得有点……色。
“第二排左边那个。”
白露愣住，接着，许冬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坐在了第一排。
冬阳……不选那台显微镜吗？
冬阳是怎么知道要选那台的？
眼看一个男生就准备选那个座位，她赶紧跑过去，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率先坐下。
然后，老师依次给她们抽实验考。
她抽到的两个考题，一个是操作显微镜，一个是观察口腔上皮细胞。
她松了口气，都不算难。
她忍不住望着前面那个魂牵梦绕的背影，收回视线，集中注意力考试。打开显微镜的盒子，这台果然不用对光，她下意识再次望向许冬阳，那个美丽精致的少女也把显微镜放到了桌上，下面的反光镜正好对着她，亮得刺眼。
“还没开始？”老师奇怪地看着她。
白露回神，立刻开始操作。不得不说，不用对光后，这题相当白给。操作完显微镜，做完准备流程，她拿出牙签在口腔里刮了刮，虽然感觉牙签上什么都没有，但还是按照操作流程沾在了载玻片上。
然后是盖玻片……
在这个安静的实验室，突然，一声清脆的声响，是某个玻璃片破碎的声音。
老师:“嗯？”
几个做实验的人也停了，好奇地去看到底是谁。
许冬阳也听到了，那道声音来自身后。
白露。
“老师……它突然就碎了……”
女生的声音有些颤抖，老师迎面走来，一脸阴沉地扫了一眼，回头和另一个老师视线交流。
另一个监考老师是她们的生物老师。
生物老师“啧”了一声，走过来，话里是对这个成绩一般的女生的恨铁不成钢:
“怎么搞的？我都说了多少遍要小心了，你以为还能重做啊？”
外面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有几个试图从门上的小方窗往里看。
白露不吭声，又羞愧又难过。
老师骂了几句，过了会儿，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学生，于心不忍:
“找张纸把实验步骤写一下，不会给你零分的。”
“嗯。”白露低着头，“谢谢老师。”
她只恨自己的不小心。
活该，笨蛋，大傻X。
她在纸上写下实验步骤，默写得很快，因为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旁边有人已经做完了，正要喊老师检查，蓦地，又一声清脆的响声。
梅开二度。
许冬阳平静地说:“老师……”
“怎么回事？！”老师怒了，“玻璃片得罪你们了是吧？”
“……”
生物老师痛心疾首，怎么最优秀的得意门生也失手了？
“和她一样，把实验步骤写下来吧。”
许冬阳:“谢谢老师。”
一场小闹剧，突兀地开始，匆忙地结束。白露的笔却停住，她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洋葱，这个为了另一个实验准备的、没用上的材料，这一刻，隔空辣到了她的眼睛。
不行。
她擦擦眼睛——自己可不能再在冬阳面前哭了。
那两个男生先考完，白露放慢了速度，最后和许冬阳同步交卷。
结果，出实验室时，她们两个打碎载玻片的事已经传遍了。
大家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许冬阳，大概是他们觉得许冬阳这样的学霸少了几分一定会很难过，因为他们认为许冬阳最在乎的就是成绩。
白露穿过人群，无声地跟在冬阳后方，隔着一米的距离。
有什么话想说，又如鲠在喉。
最终，是冬阳停下来，回头，落下的头发很直，呈现着好看的纯黑色:
“干嘛跟着我？”
白露一下子立正，酝酿了老久，才吞吞吐吐地说:
“你不用……故意把载玻片摔破的。”
她有些难过，因为她，冬阳的中考成绩少了好几分。她不想冬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她，但……不得不说，考砸了的人，最大的安慰就是别人也没考好。
她局促地动着脚尖，心想冬阳怎么没反应。
结果，许冬阳定定地看着她，慢慢吐出四个字:
“你好自恋。”
然后补充，“别乱脑补了，我就是不小心摔的。那几分不重要，中考有九门，这几分才占多少？”
白露愣在原地，虽然这么说，但少别人几分还是会让她很难受，只能……别的科目多努力了吧？
她愁眉苦脸地低着头，头顶却突然被一片温热所覆盖、抚摸——是许冬阳的手。她们俩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久违的亲密带着点生疏，妈妈知道大概会生气……
她的脸开始发烫，却把头埋得更低，用手抓住许冬阳围巾的尾巴，在手里把玩，缓解尴尬:
“我……我几天没洗头了。”
许冬阳:“嗯，怪不得有点油。”
白露恨不得钻进地里，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哪个显微镜是不要对光的？”
许冬阳:“问了那个先出来的男生做实验时他坐的哪个座位。”
许冬阳收回了手，头上一轻，白露心里也一空。
至于生物实验考砸了事，不知不觉忘得一干二净。
番外:冬阳（二十八）
次年，夏至。
每一次升学考试都是人生的一场转折。
随着教育事业的发展，中考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一年下来，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初三学生都壮了不少，连许冬阳纤瘦的身躯都有了点力量——仰卧起坐和800米练的。
每个人都拼命锻炼，力求在中考前拿下这个重要的体育分。
万事俱备，但真正走上考场，还是难免紧张。庄严，肃穆，甚至有种神圣的仪式感，所有人都想自己三年的付出有所收获。
对于许冬阳而言，中考的题目并不算难。
中考一共有三天。
最后一科是英语，广播里播放完听力内容后，考场里蔓延着烦闷的叹息。许冬阳沉静地答题，当她放下笔时，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初中，结束了。
她微微侧目，望向窗外的树枝。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雀鸟，是夏天特有的喧嚣和宁静。
……
“收卷！停止答题！”
“那个同学，怎么还在写？信不信我判你零分！”
“都别动，等点完试卷再动！”
……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毕业典礼上，年级组长在上面声情并茂，一群平常调皮的小孩也被触动心弦，唤醒了心中对母校的留恋，好几个哭的稀里哗啦的。
“考得怎么样啊，楚杰？”
“完蛋了，要去二十八中了。”
二十八中是本地最烂的高中，很多人喜欢用来夸张自己考得有多烂。
“下午去唱K不？去的来报个名！”班长开始在班群里号召。
许冬阳看到顾念和白露都扣了“1”，于是也扣了个“1”，表示要去。
毕业了，怎么能没有聚会呢。
最后，有二十多个人报了名，更多的人选择不告而别，或者和家人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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