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浠
“我作为第二律者的记忆已经彻底苏醒，和兰枫的记忆，琪亚娜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现在的我......一个矛盾重重的存在。因为是意识空间里，我才可以用客观的角度来同时观测这三份记忆。一旦离开了这里，我恐怕会又一次变成那个混乱而愚蠢的自己，并再次走向深渊吧。”
“嗯......如果你不打算做出任何改变的话，之后情况确实会那样。”
兰枫点点头，面色有些阴沉。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面前的少女究竟打算说什么......
少女微微停顿了一下，再次抬起头，望着兰枫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
“依靠你的记忆，我才能结识特斯拉她们，才能对琪亚娜产生感情，才能被人呵护，感受到久违的爱与被爱的滋味......可是，在属于我自己的那些记忆中，那些最为珍视的人们，却都是我恨之入骨的仇敌......我不想否定曾经的自己，可我同样不想对她们下手，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含满双眼的泪水无法抑制的流淌下来。她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缓缓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仿佛祈祷一般，面对着自己身前的兰枫。
“所以，我有个请求。”
“......”
“因为律者意识的存在，我无法做到自我了断。请杀了我，结束这一切。我不想忘了曾经的仇恨，却也不想向她们......向这个世界复仇。求求你......兰枫，结束我的痛苦......然后，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就全部都属于你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很乐意，也很好的代替我陪伴在她们身边吧？就像你一开始所期望的那样......”
少女啜泣着，不断的祈求着面前的青年。随着几缕染上紫色的发丝陡然出现，不知何时，她湛蓝色的右眼，已经彻底变成的炽金色，瞳孔中央随之出现了交叉状的印记。情绪的完全崩塌之下，她意识体的形象也开始发生偏转，逐渐朝着记忆中的另一个样子靠拢......
“这就是你的决定啊......”
对此，兰枫默然。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哭泣的少女，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掌。
“真可悲。”
240心结
“按照套路，我本该狠狠的扇你一个耳光，然后痛斥你这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蠢货，再想办法让你解开心结，恢复成原来那个温柔又坚强的你。但现在情况特殊，而且我也不想殴打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子，所以这一步，就算是省略了吧。”
兰枫微微抬起的手直接伸了出去，抓住少女的领口，将跪在地上的少女直接拉了起来，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在少女略显呆滞的空洞瞳孔中，倒映着兰枫布满寒霜的面容。
“你真的想死？记得不久之前，稍微吓唬一下就能让你直接哭出来，现在就不怕死了吗？”
“是的，那种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由于‘神明’所定下的的规则，作为神使的律者无法自杀，所以......拜托你......”
少女小声的回答道，表情带上了些许恳求。见此，兰枫轻哼一声，松开了抓着少女领口的手，并一把将她推开。
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兰枫的表情再次变得平缓。
“没错，你是西琳......但你拥有我的记忆，也拥有极少量琪亚娜的记忆。对你而言，塞西莉亚是夺走你生命的仇人，同时也是你的母亲。单单是这份纠结感就足以把人逼疯，更何况你还拥有着我的记忆，并和那么多逆熵的人建立了深厚的羁绊，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那些都是你的仇人......我基本可以理解，你现在心里有多难受。”
闻言，少女空洞的异瞳中闪过一丝希冀。
“既然你可以理解的话，那就请......”
“我拒绝。”
毫不犹豫的说道，兰枫就这么站在原地，望着少女的眼神从黯然渐渐变得空洞，又带着些许不解，怔怔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兰枫。
“可是，为什么......”
“理由有很多，但如果要选一个最有说服力的，那就是......我无法承载你身体的力量。”
“......什么？”
“真是抱歉啊，凡人的灵魂就是这样的羸弱。刚才，为了给奥托演示一下创生之力，我只是调动了一点属于你的本源力量，结果瞬间就遭到崩坏能的反噬，直接被弹回了意识空间，甚至......嗯，就是这样。”
兰枫说着，摊开双手，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对此，少女停止了哭泣，低下头略作思索，便再次走上前来。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在意识消亡之前，强制散去那些属于我的崩坏能。这样一来，你掌管身体的时候就不会有阻碍了。”
“啧，这样的话......就意味着身上所有的力量都会消失，这样一来，想逃出天命总部就完全不可能了吧？我难道要被关这里，等着被奥托啪成惹不起吗？”
兰枫皱着眉头的说道，神情中已经出现了一丝不耐。但少女并没有听出兰枫是故意拒绝的，她再次认真的想了想，便做出了回答。
“既然这样，那我可以暂时接管身体，在体内再次生成律者核心，直接杀出天命总部。到那时，再由你来将我杀死。放心，那时我应该仍保有自我意识，绝对不会还手......”
“够了！”
怒不可遏的打断了少女的提议，兰枫冲上前来，再次抓住少女的衣襟，将她微微提了起来。
“你就这么一心求死吗？明明让我杀了你，可死前却还想着帮我解决麻烦......？你脑子有病吧？！这是奉献精神？圣母癌还差不多！”
平视着面无表情的少女，兰枫强忍着狠狠抽她一巴掌的冲动，几乎咆哮般的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如果不帮你解决麻烦的话，你就不会答应我的请求吧......”
“够了，闭嘴！”
松开手让少女重新站在地上，兰枫呼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迫使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隐约中，兰枫刚才抓住少女的那只手忽然微微散出光粒，对此，兰枫不动声色的将这只手背在身后，便再次开口。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若是保持原状，那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但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改变一下呢？”
“改变？”
“将三份记忆混杂在一起，你才会变成之前那副失控的样子吧？既然如此，别那么贪婪......为什么不试着放弃一些东西呢？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背负这么东西呢？”
听到兰枫的提议，少女低下头去，用力的摇了摇。
“放弃？我该放弃什么呢......属于琪亚娜的那点残缺记忆对我基本没有影响，我只能从西琳和兰枫的记忆中选择。可是，我该怎么选？！”
少女忽然激动起来，悲恸的声音回荡在意识空间中，蓝色与金色的异瞳中微微泛起的波纹，仿佛在诉说着她的痛苦......
“放弃你的那份记忆，就等于我自己否定了与琪亚娜，特斯拉她们的感情，作为第二律者的主观意识，会让我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们！可如果我放弃西琳的记忆......那就是否定了真实的自己！这样做的话......我不就变成一个真正一无所有的假货了吗！”
随着少女的哭喊，满眶
的泪水再次泉涌而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用力地擦着眼睛，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是那样的失态。在“另一个自己”的面前，她不想再表现的过于狼狈。
律者也是要尊严的......
随着浏览了自己的那份记忆，少女并不觉得她现在的思想有什么问题。自己本就是第二律者，在一个人类的面前哭成这样成何体统呢？
在西琳记忆的影响下，少女的气质都在逐渐发生变化。看到这一幕，兰枫也只是叹了口气，神色中出现了一丝恍然。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啊......啧，不好意思，看起来，我之前不该一口一个冒牌货的喊你的。差点忘了呢，你不仅仅是个熊孩子，还是个玻璃心来着......”
兰枫说着，再次走近了少女的身边。
“关于你作为西琳的身份......你既不愿意完完全全的接受它，也不愿意否定这个所谓的‘真正的自己’。无法作出选择，所以就打算一死了之？”
“......”
“好吧，确实......这种情况下，也不是一句‘我全都要’就能解决的，必须要舍弃其中一个，你才愿意打消去死的想法，对吗？”
少女继续沉默以对，似乎是默认了兰枫的话。对此，兰枫抬起手来，搭在了少女的肩头。
“自钻牛角尖的家伙......你既然放不下对琪亚娜和特斯拉她们的感情，为什么非要揪着律者的身份不放呢？呵...不想放弃真正的自己？当律者有什么好的？就因为之前我骂了你几句冒牌货？”
“......”
“就直接跟你说清楚吧，我希望你放弃西琳的记忆。你明明都已经体会过了爱与被爱，也拥有了亲情和友情，你真的想就这么抛弃这一切？与此相比，西琳的记忆......除了无尽的仇恨，痛苦与孤独，那些记忆还给你带来了什么？”
少女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眷恋与迷茫一闪而过。她再次摇了摇头，挣开了兰枫的手掌。
“你说的不错。爸爸走了，妈妈也病死了，即使之后被可可利亚妈妈收养，最终还是被抓回了实验室，历尽折磨，唯一的朋友贝拉也被害死......确实，我的记忆中只有痛苦与磨难，可是，如果放弃这些，我就只剩那些虚假的记忆，甚至变成另一个人。那样的话，我还算是什么？！”
兰枫再次叹了口气，不再接近满眼悲愤的少女，就这么站在原地，幽幽开口。
“才不是另一个人呢。你......不就是希莉丝吗？”
“......！”
听到这个名字，少女猛的怔住了一瞬。但下一刻，她惨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希莉丝啊......我觉得，这个名字更应该属于你的，兰枫......在我顶替你身份的那段时间，完全靠你的记忆支配着行动，连思维模式大概也是和你相同的吧。既然如此，这个身份......应该也是属于你的......”
——pia！
随着清脆的响声，少女侧过头去，摸着微微发红的脸颊，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兰枫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掌，轻哼一声。
“不好意思，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你还记得吗？当初遇到符华的时候，你对她说了什么？拯救了琪亚娜的时候，你又对她说了什么？”
“我......”
“对她们作出承诺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另外......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离开了西琳记忆就是假货，那我问你，作为希莉丝，和琪亚娜之间产生的那份感情，难道也是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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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那只是......”
“只是什么？说到底，你就是承受不了心里压力，然后就想用死来解决问题，对吧？懦弱也要有个限度！只要活着，就肯定会有来自个方面的压力，任何人都不例外。照你这种心理，世界上的人干脆都去自杀算了。”
“这不一样的，如果我......喂！你？！”
少女刚想反驳什么，抬起头的瞬间，就看到了面前的青年身上，已经开始散出了粉尘般的蓝色光点，微微向外散出......
“啧，这么快就不行了吗......”
看到少女惊愕的表情，兰枫低下头来，望着自己身上扬起的蓝色光点，苦笑着摇了摇头。
“喂！这究竟是......？”
抬手阻止了慌忙凑上前的少女，兰枫摊开双手，任凭周围的光粒逐渐变得密集。他的手掌从指尖开始，开始逐渐变得虚幻......
“呵呵......别紧张，希莉丝。对了，请允许我继续这样称呼你。如你所见，我恐怕很快就要消失了吧，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你说什么......消失？等等！这是为什么？！”
眼前发生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少女的理解范围，她不明白，存在于意识空间之内的精神体，为什么会这样自我溃散？除非......
少女瞳孔一缩，保持许久的淡然表情再次随之崩溃。
“难道你在自杀？笨蛋！白痴！明明刚才还在劝我的，可你自己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于少女的怒吼，兰枫脸上出现些许无奈。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自己做那种事情......事实上，因为某个存在很中意你，我之前为你做的那一切，恐怕已经惹得它不高兴了吧......”
“某个存在？它？你在说什么啊？！”
无视了少女提出的问题，兰枫呼了口气，再次走上前来，抬起自己已经变得半透明手掌，轻轻摸了摸少女的额头。
“到最后还是没能让你改变主意啊，我果然不是个称职的老爷爷......那么，就当是朋友最后的委托好不好？抛弃律者的身份，陪在她们的身边......”
兰枫轻声说着，但此刻少女却在思考另一件事情。忽然间，她慌忙挥手打断了兰枫的话，随之抬起头来。
“某个......存在？！等一下！兰枫。如果是什么未知存在对你的意识体造成威胁的话，不妨趁现在直接融合我的意识，我可以放任自己的‘灵魂’被你吞噬，这样一来，你的意识体就可以保全，我之前说的事情也就......”
面对少女的提议，兰枫有些头疼的捂着自己的太阳穴，随着这个动作，更多的蓝色粒子从她的身上扬起，整个身影也变得越发虚幻......
“你这算什么？献身精神？会为了他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却见不得别人做出自我牺牲的行为吗？真是自私的观念啊......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没错，你可以怀抱着自我满足结束这一切，可是别人就应该忍受着痛苦和自责，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去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想得美！”
闻言，被道破想法的少女瞳孔一缩，却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
“可是，你......”
“我什么我？我可不是为了你，得到这样的结局完全是我咎由自取，强迫你成为希莉丝，也只是放不下琪亚娜她们罢了，没错，这都是我强加给你的东西！而你，明明也想回到原来的生活，却放不下那些已经逝去的东西......我再说一遍，你是希莉丝！不是西琳！”
“——！”
少女愣住了。终于，她从一开始的绝不妥协，转而用心思索起来，自己究竟能不能舍弃那些属于“自己”的记忆......
随着光点越来越多，柔和的光芒已经把这片空间染成了亮蓝色。兰枫的身体开始变得通透。看到少女沉思的模样，他的表情逐渐平和下来，嘴角隐隐出现了一丝笑意。
“我的离开已经是定局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与你融合也没有意义。要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你。你可以听从我的‘遗言’。也可以做回你的第二律者，大概就是这样了。”
“真是狡猾......”
“什么？”
“你若是离开的话，就只留我一个人。我无法在意识空间杀死自己，就只能去面对现实......可是，接受了西琳记忆之后，以这样的状态回到现实，我必然会去复仇！可是现在的我却已经染上了你的颜色，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害她们，也就只能......什么叫取决于我，你这样做，不是完全堵死了我的选择吗！真是太狡猾了......兰枫！”
少女低着头，混杂着紫色的银发盖住了她的脸颊，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是划过脸颊的一滴泪珠，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说，之前的哭泣，只是因为自己的无助与担忧。那么现在，她却是真的，为了他人而流下了眼泪......
对此，兰枫却褒奖般的鼓了鼓掌，对着少女竖起一个大拇指。
“诶~你还是挺聪明的嘛......看来只是崩坏拉低了你的智商啊。你这么理解也对，而且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彻底放心了呢......”
光粒散逸，身体变得越来越淡化。他稍微顿了顿，声音已经变成了作为黑影时的空灵。
「话说，真是令人脑壳痛，原本还想着借此机会好好和你道个别的，谁知......唉，你这个让人不省心的死丫头！」
一边说着，他缓缓抬起
手来，在自己的手掌彻底消散解离之前，将已经半透明手掌放在了她的头上，望着紧闭着双眼来抑制泪水的少女，轻声呢喃......
「死亡是生命的终点，却无法终结灵魂。我不会死的，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已......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希莉丝」
轻声絮语逐渐变小，最终彻底回归了一片静谧，同时，头顶的触感也随之消失了。少女愕然睁开双眼，望着蓝色光粒完全消散之后，那空荡荡的纯白色空间，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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