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浠
俯视着云层之下的破碎山河，渺小的城市聚落除再也看不出任何建筑的形体，有的甚至只剩下些许燃烧的余烬。毁灭性天灾的无差别降临，任何文明的痕迹都无法撑过转瞬即逝的神罚。
“文明...只会在濒毁的极限迎来涅槃......呃——”
“好了好了，话说我跟你一个按命令照瓢画葫芦的傀儡废什么话呢，这些自欺欺人的说辞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发动崩坏非要先给自己安个正当理由吗？”
掐着喉咙的手指骤然收紧，将银发少女的呢喃低语捏回了嗓子眼，逼迫她咽了下去。西琳随即拨了拨鬓侧散乱的发丝，继续看着手中这具体无完肤的少女身躯，稍微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你这种简直就是糟蹋k实验体的行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虽说她们都是无意识无灵魂的躯壳，放着不管也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你赋予了她们灵魂的碎片，让她们获得了彼此各异的模拟人格，却还要扭曲她们的思维，像尤里一样操纵她们作为炮灰奔赴各地战场。
我不明白，你都已经能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为什么还需要遵从希莉丝的思维逻辑来给自己找理由？
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她凝视着银发少女的眼瞳，看着那毫无波澜的蓝瞳逐渐熄灭的生命之火，却始终无法看透幕后之人那深邃的漆黑灵魂。
崩坏意志亲手掌舵的魂体，不移的意志又怎么可能被区区言语动摇？
“我的试炼，是......真理的选择。”
“是吗。”
西琳眼中的最后一丝期待黯然下去，冷彻的逆十字星瞳再无半点仁慈。
“你...背叛自我的异常个体......你的结局很快就......”
“我随时恭候您的亲自降临，律者女士。但现在，可怜的傀儡小姐该上路了~☆”
955终焉之下>>
黑光，覆于毫无挣扎的少女周身，极致的重力波将空间凝为漆黑的固态，与周围的透亮空间彼此融合吞噬，并在毫秒之内的持续后恢复流动。
瞬逝的黑白交错之后，光环中心的两道身影只剩下紫发的少女，被黑暗吞噬的银发少女已经尸骨无存，只剩下尘屑般的几丝微弱光点，在高空的风场中旋升，飘零，最后溶入那扩散的无尽星空。
“......”
无数浮空岛的其中一座，白发蓝衣的男人抬起手拂过天空，带着肃穆庄严的神情握紧掌心，仿佛是想将那消解的光粒抓住。
“不必那么难过，齐格飞先生。”
一抹洁白无瑕的娇小身影，无声的出现在了男人的身旁。
“就算拥有了灵魂碎片的填充，她们也终究只是我的一个念头，一个想法所诞生的虚伪存在，破碎的意志经不起任何考验，只能在本体的控制下保有那么一点特异的性格——跟狄安娜与真正的我是不一样的。”
“抱歉，但我果然还是没法轻易地接受......亲眼看着自己女儿模样的孩子死去。”
闻言，女孩挑了挑眉，有些苦恼的想了一会，轻轻一拍双手。
“那么......不妨把她们当成敌人特制的生物兵器，目的就是让你动摇且无法下手——用这样的设定去想想，会不会更好接受呢？”
“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恐怕会死在那些可爱的生物兵器手里吧......”
齐格飞的手臂缓缓垂下，却依然昂着头，脸颊依然正对头顶的星空——他太高了，以至于站在身边的女孩根本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陷入了悲观。
于是女孩用力踹了他的小腿。
“嘶——！你做什......？”
“齐格飞，我知道你思维感性且优柔寡断，但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玩感情升华。”
说着，女孩用目光浅
浅的示意了某个方向。
“而且，就算现在没你什么事情，也至少别害得其他人替你担忧而心神不定。”
“......？”
齐格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一脸忧愁又不知所措的银发女子，与他眼神交汇的瞬间便慌忙躲开，提着战矛匆匆躲进了岩层的后方。
“塞西莉亚......”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也懒得多管闲事。但就算是为了那边的另一个我，为了她那个终结崩坏的大计划，至少把你自己的思想情绪管理好，可以吗？”
“真的抱歉，希莉丝......我会尽快的调整好这些，嗯......心态上的隐患问题。”
齐格飞尽可能语气诚恳的道歉道，偷偷看了眼表情始终冷清，精致如人偶的银发女孩，忍不住打破僵硬的气氛主动搭话。
“话说希莉丝......你现在的状态，到底是什么样的？抱歉，我还是不太明白......”
“唉，这个问题我早就解释过了吧？你眼前的我——实验体k476号虽然承载了所谓的主意识，但没有那三重灵魂的人格意志，没有了人性的思维因子，那自然是残缺的状态。总之，不必把我当成你认识的那个希莉丝，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但你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吧？那孩子......连西琳都在你手上吃了亏，之后遇到更多那样的分身，我们也能像以前那样并肩作战吧？”
“按照小西琳的说法，约束之律者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或者说，还不确定我就是被遗漏掉的那只本源意识。所以按照她的计划，我不能以任何形式出现在分身的感知范围内，也不能靠近重生后的侵蚀之律者。与两者的接触，都有可能让幕后的律者产生警惕。”
女孩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似乎是看穿了齐格飞避免尴尬而硬找话题的窘态，主动转过身离开了这片缓缓下降的浮空岩山。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也只能相信她了。”
956崩坏的阶段
西琳身后的律者之环消失后，摆脱引力法则领域的岩层土石，重新在地球的重力规则下坠回地面，粗暴的填补了之前战斗中倒拔山川河流时遗留的凹坑洼地，将其化作一片形似丘陵的乱石岗。
这里本就是极东的山脉，战斗爆发范围的千里之内，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人区，荒野山间的野生动物有九成也在律者交锋的余波中灰飞烟灭，仅剩的“活物”，恐怕也只有那些皮糙肉厚的崩坏生物了。
不过，它们也随坠落的山石埋进地下几百米的深处，应该是没有能力自行钻出来了。
“......说起来，你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
银发女孩向齐格飞道别并独自离开后，便沿着战场的土石沟壑向外走，没走几步就在一堆风蚀的高大岩层旁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悬在空中抱着双臂的紫发少女身形微侧，靠在空气墙上，看着走近的银发女孩，慢悠悠的降落下来。
“那些分身的法则能量和精密度，以你的实力而言，仅用空间的权能就足以取胜。我不太能明白，你为什么......总执着于在战斗中大规模摧毁地形呢？”
“因为这样打有利于舒缓心情~☆哼！你肯定也不能理解，我这些天连续跟天命逆熵世界蛇打交道的经历究竟有多糟糕，尤其是那个不要碧脸的凯文，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利用我，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面对这只矮小的银发女孩时，西琳明显褪去了所有平时的伪装，很随意的枕着双手来到对方的身边，并肩走向碎石凹坑边缘的平地。
对待“自己”的时候，可不需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你专程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发这些牢骚？”
“当然不......嗯？这么说倒也可以算是目的之一吧。毕竟我得维持自己的律者形象，又不能向贝拉她们倒苦水，也没办法跟齐格飞夫妇说这些事情，万一他们见我的情绪这么不安，吓跑了这两个难得的盟友怎么办？”
残破不堪的岩石地表在西琳的脚下重铸，变成稳固平整的土地延展出去，连落差几十米的小山岭都一扫而平，凝成一条镶在碎石川中违和感满满的小径，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废弃城区。
明明只需要一个短程传送就能飞出去，却非要用这种更消耗更麻烦的方式，这只能证明，她真的很喜欢做场面——物理意义上。
“那件事情，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我是说......”
“别小看我的觉悟，你以为我会像某些人一样优柔寡断？”
西琳打断了女孩的话，高傲的仰起
头，目光略显不满的瞥向旁边。
“倒是你当真不担心圣芙蕾雅的小姑娘们？且不说那些萍水相逢无亲无故的女武神，也不用管那些足够自保的小律者，但你的姬子阿姨跟德丽莎可还留在极东基地哦。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边可是最早遭遇侵蚀律者袭击的区域之一......”
“不担心。”
女孩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极东支部有姬子和九霄在，德丽莎的伤势也会在今天早上痊愈，我相信她们的实力。圣芙蕾雅有能力自行清除侵蚀之律者，也能独立搞定来袭的分身，没什么好担心的。”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你如果求我的话，回去救几个凡人倒也不是不可......”
“以结果考虑，这边的事情显然更重要。只要能顺利解决那个占据我身体的律者，那些律者权能的衍生品都会自然消散。”
“呵呵......好吧。要是以前的你，恐怕已经放下手边的所有事情去保她们平安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理智又冷血？不过这么看的话，倒是现在冷酷的你更顺眼呢~”
侧目望着并肩而行的女孩，西琳略微挑眉。从女孩的眼中，她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似乎根本不在乎圣芙蕾雅有多少认识的人，也不在乎他们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现在的“希莉丝”，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虽然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这种状态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注意到西琳的眼神，女孩的嘴角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唉...其实以我现在的状态来说，文明侧还是崩坏侧都是无所谓的，我甚至可以掷骰子来决定加入任何一方。只是现在，崩坏侧那个自称希莉丝的约束律者想要我的命，我也就只能选择帮你了。不过——想不到曾经多次扬言要毁灭世界的西琳小姐，居然打算成为拯救人理的英雄？”
956崩坏的阶段>>
“还不是因为你那万恶的亚撒西溢到我的脑子里了？大家最开始用着同一个身体，你早期的记忆和思想早就把其他并列意识给腌透了，我这种已经被崩坏抛弃的弱小律者人格，又怎么可能幸免？”
“就像狄安娜那样？”
“我差点都忘了她也是‘我们’之一，啧......我还是不想承认，我的基因会养出那种傻开朗的乐天派......”
西琳轻哼一声，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因为被律者追杀而被迫选择人类，你还是会在乎自己的生命，不是吗？光凭这一点来看，你所谓的绝对理性也似乎并没有那么绝对嘛。”
“我可从来都没说过绝对理性什么的，只是失去了两份灵魂的意志，丢失了前进和奋斗的目标而已......比起什么绝对理性，现在的我应该更像个万念俱灭的废宅，看见啥东西都提不起劲。果然~人不能没有梦想啊，哪怕是再渺小的梦想......”
女孩的目光眺望着远方，却忽然被一只不耐烦的手挡在了眼前。
“知道吗，你感慨时自言自语的样子真的很蠢很无聊，会让人忍不住想打断。我想知道，以前有没有人吐槽过你感叹的样子？”
“咦......好像是有的，在很久以前确实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我已经记不清了，恐怕是其他世界线的经历吧......”
看着女孩的思绪再次飘向远方，西琳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视线放回了眼下的绵长小径。
在处理完剩下的杂事之前，还是先少跟这个脑子有坑的“自己”聊天吧......
奥地利维也纳，悬浮于多瑙运河正上方的空中城市，天命总部镶嵌在天空的永恒浮岛，正在缓缓从固定的高度滑落......
已经随着侵蚀律者的全面入侵，浮空岛失去了最重要的反重力系统和浮空力场，同时崩溃的保险系统已经无法支持这座方圆数十千米的都市岛，寓意着天命永世不朽的天空基地，再也不能维持这份象征的意义。
失去光学迷彩完全显形，并缓缓坠落的巨大浮空岛，但下方的普通市民却已经无瑕关注这从天而降的奇观。侵蚀律者的因子毫无阻碍的蔓延，早已顺着互联网浸透了世界主要的大小城市聚落，只需少许侵蚀因子就足以控制大范围的电子机械，将之变成崩坏的一部分......
“天命...天命的机器人杀人啦！！”
“这些神机怎么会忽然失控？天命的女武神都去哪里了？！”
“智械危机！这是智械危机啊！！”
“早就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武装组织不能信！大家快跑......”
“......”
支离破碎的街道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混乱，反叛的机甲和失控的哨戒炮无差别攻击着射程中的一切。这些针对大型崩坏兽而开发的重火力武器，驻守城市的女武神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莫说保卫城市，就连自保都悬。
而正在缓慢坠落的浮空岛中，残存的女武神部队也在艰难对抗着失控的神机集群。即使浮空岛残余的控制系统能让岛屿勉强安全降落，若是与神机交战的女武神们败退，内置多个崩坏炉的基地也依旧无法幸免......
于是，某位藏在暗地的主教大人终于坐不住了。
“比安卡，你去帮助总部里的女武神部队，雨燕i的降落滑翔翼没有电子设备，现在屏障也解除了，你们可以直接从总部边缘撤离。”
“是，主教大人。”
没说任何废话，金甲的女武神从千界一乘的车厢门冲出，拖着一道光弧飞向上空那视野中越来越大的浮空岛。
奥托望着正在步入毁灭的城市，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关上第二神之键的舱门，驾驶着传送空间的列车遁入虚空。
“比预想的要早些啊......如果试炼真的只是个幌子，恐怕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在这个崩坏的阶段下，如果人类还能留有一息喘息的余地，残存的文明必将无条件的联合起来，至少表面上必须如此......
所以，还没到抛弃天命主教这层身份的时候。
957起源
睡吧，入睡吧......
等你再度苏醒的时候，世界依然是美丽的模样。
永远翠绿的森林，歌颂生命的小鸟，遨游池塘的鱼儿......一切都会回归原样，毁灭轮回的终点是新生的开始，你的执念只是消逝纪元的一粒沙尘。
请安息吧，无需痛苦，也无需悲伤......
睡吧......
............
遥不可及的过去，文明轮回的周期再度更替之时，在某片时间与空间停止流动的大地，银发的女性神明站在空空荡荡的星球地表，将最后一捧灰尘撒在小小的土堆上，完成了一个简陋的坟墓。
抗争至纪元的终结也未曾言弃的最后一位战士，被她安葬在最终的战场上，让那不屈的意志重归这片大地，等待下一个轮回再度相遇的宿命。
“这是第一次......凡人击穿了律者的防御，伤到崩坏意志加持的神明化身。”
站在昔日宿敌的坟头前，她低声说着，将手掌触碰在这小小的土堆上。
“你真的很强......往昔那些踏足宇宙却徒有其表的脆弱文明，从未能让我挥出第二击，更何况是势均力敌的对抗。可你却做到了无数个文明都没能做到的事......”
轻声絮语中，她似乎又回到终末审判降临的那个无月之夜，濒临灭亡的人类文明已是风中残烛，人们各自保命四散奔逃，再也集结不出任何上得台面的力量。最终挡在她这位终焉律者面前的，只有一小支堪称乌合之众的反抗势力，在一个年轻人类的率领下，向着天空发起了不自量力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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