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
——不会吧？
“她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呢，朝露会蒸发，花会凋谢，盛夏之后到来的将是秋与冬，反过来则是巧合，又或者是圣人口中的奇迹。
但是，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期望奇迹的人，只会被奇迹所吞噬，万千的歌谣否决对命运的挣扎，又有万千的诗词赞颂命运对自身的证明，何况她们的存在不仅是奇迹，还是百无一用的奇迹，不过是在这种地方增添三位死者而已，自己不需要陪葬，不需要莫名其妙的在自己的坟茔上添加三人份的骨灰，那不过是对此身，对这钢铁铸造的身躯予以嘲弄罢了，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开心。
“这是影像资料。”
就像是要打醒自己的幻梦一样，“渗透者”面色不变，手上却递来了几张照片。
快速冲洗的胶卷，现在居然还有剩余吗？本以为“侦察者”之间也已经该用纯数据进行储存和交流了。
“这个不管怎么看都……都…………”
本想只是略微瞥过一眼就予以否认，将其称呼为对某个敌意存在的错认或者某种幻觉，比方说把光影的小把戏或者杂物的摆设误认为是人影之类的现象，而当手中实际抓握住那几张图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可能天真得有些离谱。
黑发的少女。
黑发的机关傀儡。
粉发的少女。
白银的大剑。
紫与黑的双剑。
难以理解的构造体。
“……都是她们啊！”
“似乎确实是这样呢，‘歌剧院’大人。”
只是不知为何，眼前的“渗透者”看起来有些开心。
……
“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谁知道呢，谁又能给出回答呢，怕是只有那穿堂而过的风，东之风，风中的低语能告知我们以一切，穿过明丽的晨曦，穿过褐色的海水，在吹开那百叶窗之前，那温度已赐福于冠以诗之名的城市而向你走来——”
“那个，艾希，这种时候不要吟这种吓人的诗好吗？”
“会吗？”
名为艾希瑟琳的机关少女，只是面带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露娜大人，虽然我可以告诉您刚刚穿过了几个路口和几个转角，但是我怀疑这种信息对于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意义。”
“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露尼西亚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的摸了摸鼻尖。
这次轮到艾拉·赫珀表示不解了。
当然，“这里是哪里”这种问题，眼下确实不具有任何实际价值。得自于最开始入口处的那张破碎地图，现在看来可能没有任何意义，刚刚发足狂奔的时候越过的那些地点，不管怎么看都不是纳萨兰风格的构造——甚至于会让人产生疑惑，怀疑这里究竟和原先的部分是否为同一空间，又或者是两个被缝合在一起的半位面，只是后来才发现问题没那么复杂，只是两段被嵌合在一起的船体罢了。
唯一的问题是，这两截船体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来自同一艘飞空艇。
“那么刚才的那个……”
“已经甩掉了吧，大概。”
“艾希，这个说法也没法让人安心啊……”
“会吗？”
“会的，还是麻烦艾希瑟琳小姐再多增加一些常人的知识吧，不然让人困扰的次数只会大量增加而已。”
“比如说，让艾拉感到困扰之类的？”
“……”
刚刚的那个——又究竟是什么呢？
不知道，也没有确定的结论。
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那个东西”极其危险，并且目前根本找不到对抗的手段，仅此而已。性质上似乎与之前“坎迪亚诺公爵号”舰桥时遭遇的被转化的尸体相仿，“深度”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危险性似乎很神奇的要比那低一些，这种奇妙的矛盾让露尼西亚颇感不解，当然，她更希望自己以后永远不会再遇到那种危险的玩意，不过看起来这无疑只是一种妄想罢了。毕竟这里似乎正是那种存在的巢穴，甚至是发源地，想要完全避开“那种东西”行动不过是天方夜谭。
“那，要休整一下吗？”
“如果露娜大人希望的话。”
“也没什么不好。”
明明是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睡眠的机关造物，主动提出修整的建议倒是罕见。
当然，她也可能只是在考虑露尼西亚的状况而已——毕竟作为前锋，遭遇的危险和创伤都是三人之中最大的。艾希瑟琳毫发无损不提，艾拉则是在奔逃的过程中带上了一些擦伤和划伤，总体而言并无大碍，露尼西亚却是少了一整条胳膊。
虽说这条胳膊也是自己人砍下来的，并且得益于艾希瑟琳给予的再生能力，现在倒也基本长了回来，但失血造成的些许衰弱，以及体能的流失，这些都需要通过休息来恢复。
并且，也需要对之前的状况进行一下总结。
间章 航行日志（其之三）
【无法辨认】年，茂月，三十九【这一部分被划去】二十九日记：
【潦草的涂抹痕迹，这一份航行日志中并没有任何关于船只状况的日常报告】
有什么不对劲。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
是不是应该停下来。
停止。
奇怪的影响。
机关部门。【这一部分被划去】
【无法辨认】的活动。
非有之物，非无之物，对有的否定，对无的否定。
【以上文字均以极小的字体书写于纸张边缘，难以辨认】
……
机关部门汇报说，“研究进展顺利”。很显然他们并不是打算对我进行汇报，这份报告送到我的办公桌上，唯一目的仅在于告诉我他们在办事，以及让我不要多管闲事。我给他们回信说，希望他们能在【无法辨认】之前给出更加明确的答复，我需要对他们进行质询，而这部分的要求显然被无视了。
【反复划去的痕迹】
这艘船从没像现在这样让我感到陌生。
对气象观测仪的检修报告称，仪器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那么出现问题的是我们的眼睛吗？我把这句话甩给那些声称看到了那该死的【无法辨认】的其他船员，没有人回答。他们脸上的表情足够说明其想法，这与我无关，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这次试航圆满完成，一些小麻烦不会导致这艘船无法成功返航，除非所有人都一致表示那“绝对不是什么小麻烦”，而那群【无法辨认】显然没这个种，质疑特级龙晶技师意味着什么，这些人一清二楚，几个学徒没可能驳倒“一切正常”的结论。
那么那些特级龙晶技师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们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们——他们自己也不相信这一结论——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无法辨认】
这几天的报告越发离奇。
最开始的时候还是错视和幻觉，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本舰是一艘无论设计还是制造都属于头一遭的新事物，错认舰内结构之类的事情可以归结为经验不足。等到适应新的船体结构，新的魔力环境之后，这样的问题就会减少直至消失。
只是最近的【难以辨认】不容忽略。
有报告称在冷库中听见了【难以辨认】——这种说法近乎于胡言乱语，只能理解为将装置运行的声音听成了其他东西。还有报告称在飞空艇内各处看到了【难以辨认】，无稽之谈。居住区的舷窗不与封闭，那些声称看到舷窗外有【难以辨认】在【难以辨认】的船员应该接受医疗部门的精神分析，有必要的话将他们撤下一线岗位。
没有主体的【难以辨认】是不可能出现的，黑暗本身没有任何危险性，外部的天气情况一切正常，务必要让所有船员稳定对这些事情的认知，莫名其妙的恐慌氛围必须被遏制。
……
不对。
有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我应该去见他们。
为时不晚。
魔女在哪里。
这里是哪里。
【以上文字均以极小的字体书写于纸张边缘，难以辨认】
记录人：【无法辨认】
第十七章 少女们于此中场休息
那么，先来整理一下现状吧。
用巨大的白刃将那腐败的尸体切开，只是这样似乎还不足以打消圣武士的不安，斩落头颅、用圣火焚烧、洒上受过祝福的清水，之后再辅以净化亡灵的咏唱，如此才算是勉强放下了半分戒备——直到确认它们最终完全停止了活动为止。看起来，至少这些行尸还算正常，比之前遇上过的那些东西要来的正常。
“正常吗？”
这个问题从艾希瑟琳口中说出的话，还真有些令人诧异——大体上来看，她才是三人组之中与“正常”一词距离最远的那位，想不到如今会是她先对这种说法表达异议。
“正常吧，大概。”
“露娜大人，这种事情倒也不用这么不确定吧……”
说的也是。
相比起不管怎么攻击都似乎没有效果的影子、哪怕被神器等级的刀刃劈砍都难以破坏的舰体结构来说，这些尸体自然是正常了不少，如果无视它们那怪异的姿态，当做普通的亡灵来处理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撬开从外侧锁死的房间，放出门后那恶臭而陈腐的空气，能看到的便是这些爬行蠕动的尸体，有的已经成为了残缺不全的白骨，有的则像是皮包骨头的腐尸，倘若要说和寻常的尸体有什么不同之处，便要看向它们那鼓胀的腹部——半透明的皮肤，带着不健康血红色的脏器，破碎腐烂的肉块和肢体，它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呢，在用排泄物和血液于墙壁上涂抹无人能够辨识的文字与图案之后，亦或者之前，若是因为饥饿而吞噬其他人的血肉，那么这种分量未免也超出必要部分太多了。直到撬开门锁前，都还能听见那房间内拍打、嘶吼、哀鸣、咀嚼与呜咽的声音，无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也无人能给出其确切的答案。
这些也不在露尼西亚一行人的关注范围之内。
她们所需要做的，只有对这一片选定的临时休息点周边进行清理，保证不会在休息的时候遇上突发情况而难以反应。扎营对于每个冒险者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必修课，如果不学习如何在各种环境当中选择并布置扎营点，那么就算是战斗力强大的职业者，也很可能会承受不住城市之外那些郊野与废墟所带来的压力。
脆弱而不确定的地形，不明的动植物，难辨作用的构造物，可能出没于此的怪物，黑暗的侵袭，工业或灵质污染，万古之前的邪祟——降低自己遭遇这些危险的可能性，以及确保自己能有充足的时间对突发情况做出反应，在此基础上确保休息的充分程度，这是每一个冒险者在外都必然面对的课题。
像现在这样，清理理想扎营点周边，保证不会在过近的距离遭遇偷袭，也算是常见的手段，想必这世界上不会有乐意与魔物为伴，隔墙而眠的冒险者。
这样做又有几分效果呢？
“不知道呢。”
“是啊，不知道。”
“既然露娜和艾希都这样说了，那便是不知道吧。”
在场的三个人——很遗憾，没有哪怕一个是正统冒险者。
若是将教会手下的雇员和王国骑士都开除出冒险者之行列未免太过失礼，毕竟即使他们也能够从冒险行动中得到财宝、遗珍和知识，也是基于个人、上级的意愿或是官方发布的任务而选择踏入那些寥无人烟的地城，但他们相比起非官方的冒险者来说，行动规模上往往更大，并且终究少了些随意性，一个能够准备数十乃至上百人规模后勤队伍，甚至于通过官方文件征发附近居民的冒险团队，其应该考虑的问题和个体冒险者自然有所不同。露尼西亚一行人的情况也较为类似——这里不是说她们现在也能拿出庞大的后勤队伍帮她们搭帐篷——而是说她们很少有正经深入地城探险的经历。
露尼西亚自然不谈，外界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艾希瑟琳的记忆缺失程度要远超露尼西亚和艾拉预想的情况，实际上可以说她基本什么也不记得了，这到底是因为心智设置中的自主清理，还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损伤，对于一行人来说也无从判断。
唯一有可能算得上经验丰富的，大约只有艾拉·赫珀。
但是……
“非常抱歉，露娜大人……”
就像这样。
有着充足——比露尼西亚更加充足——的理论知识，实践上也有着翻阅冰原、荒野、树林、山岭和战乱之地的经验，可这位粉发少女并没有多少踏足于遗迹的机会，她既没有探险的需求，也没必要用各地公会给出的委托来赚取经费，她一路上所要做的就只是寻找，前进，然后继续寻找，直到确定自己前进的方向准确无误，而后迈着步子，等待幸福的明日降临。
于是乎，这么一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拼凑起来的冒险者小队，本质上都是新手。
理论经验丰富的新手也还是新手，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过。
之前的冒险经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要么是在现代城市内活动，要么就是没有危险也没有收益的野外露营，哪里能和正经深入地城的冒险相提并论呢？
“像这样就差不多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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