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少女会梦见弥赛亚吗？ 第82章

　　“艾拉有头绪吗？”

　　“那些是‘拎包客’，露娜大人。”

　　艾拉看上去倒是的确对这一切熟络得很，至少在这些关于国家和城市的话题上，她所知道的东西要比艾希瑟琳更多一些——毕竟后者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露尼西亚之外的“人类”了，在这方面确实没法强人所难。

　　“‘拎包客’是说？”

　　“可以说是廉价版的导游。只要付出不算太多的一笔钱，就能让他们帮忙规划旅行安排，提供旅馆客房，推荐餐厅和购物的去处，带领着游览景点，有的还兼做黄牛之类的生计。”

　　“嗯嗯，原来如此。”

　　“他们大多数和旅馆、商铺以及餐厅有合作，如果能把客人带过去的话，也能从这些地方获取一笔分红。做的比较好的会把更多精力放在这些正经生意上，反之则可能还要兼做扒手或是皮条客。这些‘拎包的’往往都有自发组成的小团体，其中不小一部分也不那么诚实可靠，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露娜大人不要寄希望于他们。”

　　这话艾拉说的倒是相当认真，看起来她的确非常不希望露尼西亚和这些讨生活的扯上什么关系，一点都不行。

　　“不能……尽可能的帮助他们一下吗？”

　　露尼西亚看起来还是有点不甘心。

　　那些声音，有的听起来将至中年，有的则似乎还是青少年，甚至还有不大的孩童，虽然差别很大，但那份略微的沙哑却是共同的。

　　“既然是这种性质的工作，那他们收入中想必有一大部分无法留在自己手里，而是要交给他们的‘上线’，就算露娜能为其中的谁提供一份工作，作用也并不大。”

　　艾拉忍不住瞥了艾希瑟琳一眼——看起来她很快就理解了“拎包客”们的工作性质，并且已经结合其经验做出了自己的理解。

　　“况且，这应该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应该去思考的问题，他们现在有着一份说不上太过正经，却算是能够果腹的工作，而不是因为种种原因去行乞度日。在这个意义上，露娜去照顾他们的生意，或是在城内消费，为这座城市提供税收，都可以算是带来了些许帮助，露娜也可以这样考虑。”

　　“就算这么说……”

　　“这个世界的状况现在可以说不容乐观，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都还有许多，虽然露娜大人就是救世主大人，但至少现在，露娜大人还没有能够拯救每一个人的能力，至少现在……希望露娜大人也能在意一下自己，在意一下自己的极限。”

　　这听上去像是说教，而艾拉的声音却颇为柔软，如同在安抚着露尼西亚。

　　“这么说也……”

　　在谈话间，一行三人却是已经偏离了人群的中心，而是因为无法随着其一起涌动而被逐渐推向了边缘地带，来到了缪兰德南的边缘。

　　这里还算不上是缪兰德主城区，只能叫做“缪兰德的外围”，因此也无法展现出缪兰德那些极具特色的风景，相反，这里实际上显得较为封闭，高耸的深灰色石墙让这片区域的边界线格外明显，也因此有着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而在石墙下，则有着打破这份压抑的存在。

　　“或者，露娜大人，您也可以考虑帮助一下他们？至少这不会带来什么可能存在的损失。”

　　“嗯？”

　　顺着艾拉的指尖望去，露尼西亚便明白了她具体指的是什么。

　　打破那份压抑氛围的，实际上是一群聚集在高墙下的商贩。并非是开着门面，正儿八经的商人，实际上只是一群摆着地摊的小贩而已，并非所有旅者都会对这些摊位感兴趣，这里依然吸引了相当一部分游客的脚步，四处响起议价与成交的声音。

　　“是小摊耶。”

　　“露娜有什么想买的吗？”

　　“嗯，我想想哦……”

　　这些摊位的种类与它们的数目一样繁多，除了常说的伴手礼摊位，也就是贩卖缪兰德特产的巧克力零食、自酿酒之类的东西以外，还有卖小饰品、玩具、羊皮纸、魔法小道具之类廉价品的摊位，此外还有卖炸物和煎饼的餐车。

　　并且……

　　“这是什么，占卜摊？”

　　……还有这种东西。

　　“说对了，小姑娘好眼力。”

　　端坐在长桌后面的老者打了个响指，这一举动看上去和他多少有些不搭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看上去是摊主的两位老人，一个态度热切，另一个则一言不发，倘若要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都年纪颇大，并且披着像是古典小说里魔法师那样的黑色长袍，还用兜帽遮住了半张脸，这种人要么就是故弄玄虚的占卜师，要么就是可疑人物，这里应当是前者。

　　“虽然也有一些预言学派的大师，会用这样的做法来开玩笑，主动帮一些平民进行占卜，不过大多数时候人们遇上的都是骗子，无论卡片还是会变色的水晶球，相比起昭示命运，更像是在做心理分析……”

　　艾拉看起来则是直接无视了二者，对露尼西亚科普起防诈骗常识。

　　“命运，吗……”

　　艾希瑟琳则用难以听见的声音在喃喃自语。

　　就像是注意到她说了些什么一样，一直沉默着的那位老者微微抬起头，似乎在用兜帽下的双眼凝视着她，只是依旧一言不发。

　　“喂喂，这位姑娘，话这么说可就有些伤人了。”

　　较为活跃的那位老者则忍不住摆了摆手。

　　“好像在神庭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人帮我做预言和占卜，只不过我一直都无从得知最后结果……老先生，您这里的占卜是以什么样的原理来进行的？”

　　“那还用说。”老人伸出一只手，向上指了指，“当然是命运咯。”

　　“哎——是这样吗——”

　　“露娜大人，您真的打算试一试吗？”

　　“怎么，你们还是觉得信不过？”

　　“那倒也不是……”

　　“……不如这样。”

　　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位老者，终于第一次开口，用他那沉稳而浑厚的声音提出建议。

　　“既然几位觉得信不过，那么不如免费占卜一次，如果觉得结果准确，就欢迎下次再来，如果觉得不尽如人意，那么也请诸位自便，如何？”

　　“嗯……那就随露娜大人喜欢吧。”

　　既然不需要出钱，那么就没有担心受骗的必要，至少现在是如此，于是艾拉也没有理由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了，毕竟露尼西亚看上去也是跃跃欲试。

　　“那我就欣然接受啦——是用什么形式进行占卜呢，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

　　一边抽出长桌前的板凳，小心翼翼的坐上这个看起来很容易塌掉的玩意，露尼西亚一边出声向两位摊主询问着。

　　“用‘万象无常牌’。”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位老者接过话茬，看起来他才是负责进行占卜的人，而那位较为活跃的老者则稳坐一旁，一副看戏的态度。

　　“万象无常牌……？我只知道有一种传奇魔法物品叫这个名字。”

　　“说的没错，确实是有这样一种魔法道具。”

　　老者点了点头，仅以肯定，不带赞许，似乎这是一种常识。

　　“同样，也有一种以‘万象无常牌’为原型的占卜道具，也唤作‘万象无常牌’，并没有原版‘万象无常牌’一样，抽到即可逆转命运的能力，却同样可以昭示命运。”

　　一边说着，老者一边从桌旁拿起一副卡牌。

　　这套牌的张数看上去并不多，只有二十二之数，却不同于常见的轻薄纸牌，颇有些厚度，给人一种很有分量的感觉，它们正面的花纹暂时无从得知，背面则在纯黑中绘有星辰与命运之神沙哈尔的圣徽，淡金色的涂料即使在白天也显得璀璨夺目。

　　“这确实是一种常见的占卜方法，通过抽牌之类的方式来昭示过去、现在、未来，或是某件事情的发展与结果。”

　　艾拉在一旁予以讲解，艾希瑟琳则来回打量着二位老者，默不作声。

　　“我可以看看这些卡牌吗？第一次见到，有点感兴趣。”

　　“自然，没有问题。”

　　老者一边回答，一边将二十二张卡牌于露尼西亚面前一字排开。

　　一套“万象无常牌”的主牌组有二十二张，每一张的图案都各不相同，分别绘制着“天秤”、“太阳”、“月亮”、“星星”、“彗星”、“命运之眼”、“玉座”、“钥匙”、“骑士”、“宝石”、“爪痕”、“虚无”、“火焰”、“死神”、“愚者”、“城堡”、“废墟”、“女妖”、“浪人”、“小丑”、“愚痴之脑”的图案，对于原本的“万象无常牌”而言，每一张都代表着不同的效果，对于作为占卜道具的“万象无常牌”而言，则代表着不同的命运走向。

　　“先是洗牌，想要吾辈代劳，还是各位经手？”

　　这个问题让露尼西亚颇感惊奇，她是全然没听过这种说法的。

　　“如果洗牌也要我自己来的话，那不就没有特地到占卜小店这种场所来的必要了吗？还是您来吧。”

　　老者闻言，没有回话，只是从桌上抓起那副“万象无常牌”，也不低头去看，一边平视着露尼西亚一行人，一边将整副牌洗切了一遍，手法看上去行云流水，让人忍不住想要叫好。

　　洗完牌，再将二十二张牌背面朝上，一张一张铺在长桌上，摆成一个规整的正圆型。

　　“只翻一张，翻开的这一张，将会昭示命运。”

　　老者的话语像是有让人镇定，让人心安，让人坚定意志的能力，以至于露尼西亚第一时间便决定了要选哪一张牌——她伸出手去，毫无犹豫的捏住其边角，向上一翻。

　　悬垂的镰刀，黑色的巨剑，风雪环绕之城中，持桨的贵妇人以黑纱蒙面，以骨为烛，以颅为座，她既是停滞的象征，也是终结的渡人，仅仅是看着这张栩栩如生的图画，便仿佛感觉到了露西女神的视线，与神明对视。

　　——那是一张倒置的“死神”。

第十四章 缪兰德出行纪实

　　不管是正着看，反着看，侧着看，斜着看，从背面看，从上下左右去看，这张卡牌的样子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以黑纱覆盖面容、身披丧服的露西女神，依旧是那副美丽且尊贵的样貌，无论是祂，还是这张卡牌上的图案，都不会产生变化，连带着其寓意一同。

　　“明明是占卜，却没有给出解读……真是奇怪的摊位。”

　　将这张绘有“死神”的卡牌上下抛接，露尼西亚看上去颇为不解。

　　露西女神的象征并非完全负面的，但在占卜的意义上，“死神”牌的负面意义却是相当浓重，哪怕露尼西亚基本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至少这种基础还是了解一些的。

　　“露娜在翻牌的时候，想要占卜的是哪方面的内容？”

　　“唔……是关于这次缪兰德旅行的。”

　　“仅指缪兰德，而不包括其他？”

　　“对，只考虑了在缪兰德会怎么样。”

　　“原来如此。那么，也不一定会全是坏事。”

　　原本在这种时候，艾拉说不定会接上一句，“想不到你还懂占卜，明明对关于人类社会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云云，可她现在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露尼西亚和艾希瑟琳往前走着，表情看上去颇为不好看。

　　实际上，她还在回忆刚刚在占卜摊上发生的事情。

　　一直到露尼西亚翻开她选择的那张牌为止，艾拉都密切注视着摊位上发生的一切——她对于露尼西亚，以及露尼西亚所接纳的一切以外，都有着天生的不信任感，即使占卜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没有收费，她也还是不希望露尼西亚上当受骗，于是格外注意两位老者有没有使什么诈。

　　观察的结果就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法术波动的痕迹，也没有手头的小动作，只是一个带点戏谑，一个沉稳无波，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观测着抽牌的结果。

　　而当露尼西亚翻开逆位的“死神”牌之后，艾拉也并非就什么都没做了，相反，她也偷偷的去给自己翻开了一张牌。

　　——同样是逆位的“死神”。

　　这不由得让她眼皮一跳。趁着露尼西亚和艾希瑟琳交谈，两位老人的目光集中在露尼西亚身上时，艾拉忍不住利用起自己作为咒剑士的身体素质，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围成一圈的卡牌全都翻了一遍。

　　——每一张，都是逆位的“死神”。

　　艾拉的指尖开始发抖，她并不觉得这是骗局，倒不如说完全相反，她觉得现在是真的在发生什么她所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抽到“死神”这种牌，难免会怀疑对方大言唬人的可能性，然而他们是在什么时候替换了桌面上的这些卡牌，又或者这些卡牌原本就都是“死神”牌，只是披上了一层名为幻象的面纱，倘若如此，为什么她一点魔法的波动都感觉不到，连腰间的“罪与罚”都完全没有反应，她无法理解，搞不清楚，只觉得像是受了当头一棒。

　　“当牌面被翻开时，命运便已然注定。将其翻开时思考着什么，这张牌便昭示着其道路为何，既然如此，这张牌还请收下，就当是难得一次见面的礼物。”

　　“难得见面？”

　　“虽然说好了，如果这次准确的话，下次也还请继续照顾本店的生意。”戏谑的老者笑了笑，接过话茬，“但命运无常，或许再也不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既然如此，不如将每一次见面视为永别，这张牌也即是饯行的礼物。”

　　这番话说的露尼西亚有些晕乎，她忍不住问道：“二位不打算继续在缪兰德摆摊了，而且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吗？”

　　“‘命运无常’嘛。”

　　话已至此，好像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

　　那位戏谑的老者耸了耸肩，伸出一手，将围成一圈的“万象无常牌”拂过一圈，那二十一张牌便全数回到他的手掌当中，而后他再将整副牌组翻过来，又一次摆成一圈。

　　“天秤”、“太阳”、“月亮”、“星星”、“彗星”、“命运之眼”、“玉座”、“钥匙”、“骑士”、“宝石”、“爪痕”、“虚无”、“火焰”、“愚者”、“城堡”、“废墟”、“女妖”、“浪人”、“小丑”、“愚痴之脑”——唯独“死神”不在其列。

　　艾拉·赫珀无话可说。

　　等到三人远去，周围似乎和之前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人们驻足于摊位之前，用零钱去换取那些对的上自己眼缘的东西，又或者满足一下小小的口腹之欲，似乎没有人对这朴实无华的占卜摊产生兴趣，两位老者也同样对往来的行人没有投去一分视线，这里如同成为了一片现实意义上的真空。

　　“这么套路应该没问题吧。”

　　“哼……”

　　面对戏谑老者的提问，后者仅仅是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听上去颇有些不满。

　　“好吧，嗯……你说，她们会顺利吗？”

　　“如果顺利的话，就不会是‘死神’。”

　　“当然。”

　　“汝不过是明知故问。”

　　“当然，当然，老毛病了。”

　　将手中的这副牌反复洗切，调整正逆与牌序，戏谑的老者始终没有去看那些牌的正面，仅仅是凝视着位于背面的圣徽。

　　“上次和她聊天已经是多久之前了？……哦，不好，快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