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抛开事实不谈
“这……”
贾琏原本以为,他便是有所不满,也只会嫌价钱虚高,不曾想,竟然是不满自己办错了事。
他不免暗自揣测,是不是贾珍将贾赦得罪狠了,以至于他不愿领这份情。
正在他以为,贾赦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他忽然改口道:“这事你先别急着回他,先把这话告诉老太太去。”
“呃……”贾琏一愣神,方恍然大悟,他这是打算叫老太太来出这笔银子。
“诶!诶!”他如释重负,忙不迭的答应一声,告辞道,“儿子这就去找老太太!”
“等等!”
贾赦又叫住道:“去老太太跟前就说珍哥儿要五千两!”
他随即沉着脸,威胁道:“等银子到手,伱送到我这里来,倘若泄露了风声,老子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贾赦所说的没生他这个儿子,当然不是不认他,而是要打死他。
听出了话外音,贾琏不禁缩了缩脖子。
“儿子省得!只是,倘若珍大哥那头……”
话未说完,贾赦便喝斥道:“你只管去办,老子还能不考虑这些?”
贾琏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告退。
待到贾琏离开,邢夫人喜气盈腮道:“老爷大喜啊!那珍哥儿莫非脑子锈了不成?逸哥儿给他还债就花了十多万两,如今为了三千两,居然就不要这桩婚事,眼皮子着实太浅!”
她越说越兴奋,拍着胸脯,颤颤巍巍道:“叫妾身看,三千两银子不多,咱们还能克扣两千两的好处……便是老太太舍不得出……”
“什么两千两!”贾赦一脸不屑道,“是五千两!”
“这……”邢夫人被一句话怔住了神,小心翼翼道,“老爷!老太太便是肯给足了五千两,还要给珍哥儿三千两,不正是……”
“谁说要给他了?”贾赦眯着眼道。
“那老爷的意思是?”
“你也不想想,当初咱们才提这桩婚事,那兔崽子好似被踩了尾巴似的,拉着咱们到老太太跟前理论,如今会这么好心,三千两就肯成全咱们?”
“老爷是说,珍哥儿跟咱们玩虚的?”
“老子好歹是他叔,如今东府那般光景,给他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上头弄虚作假!”
“那老爷是什么意思?”邢夫人被他说糊涂了。
“什么意思?”贾赦呵呵一笑道,“你也不想想,东府那头全指着逸哥儿维持体面,如今会这么好心,不想着亲上加亲,还把他往咱们这头推?”
似乎是觉得邢夫人的脑子,也想不透其中的关结,他也没卖关子,沉吟道:“我看八成是他在逸哥儿那里碰了钉子,这才想在咱们这头找补些回去。”
经贾赦这么一分析,邢夫人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禁赞叹道:“老爷英明!妾身刚才还寻思着,他除非脑子生锈了,才会这般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煞有其事道:“上回若非是他阻挠,逸哥儿怕是就应下了这门亲事,如今,姑娘被妾身拾掇的愈发添了颜色,他岂有不心动的道理?”
贾赦手捻长须,志得意满道:“所以说啊!不论老太太愿意出多少,这银子与他都没关系!”
邢夫人沉吟片刻,迟疑道:“可……可咱们若是不出这笔银子,待事成之后,他若是闹将开来,老太太岂非知道,这银子被咱们昧下了?”
“嗯哼……”
贾赦刚才是兴奋过了头,被邢夫人提醒,倒也想起了这个疏漏,他稍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沉吟良久,方缓缓道:“你说的也是,不过,逸哥儿既然瞧不上四丫头,他如今便没了指望,最多给他个三五百两意思下,堵住他的嘴也就罢了。”
邢夫人还有疑虑,小心翼翼道:“他不会在老太太跟前露了口风吧?”
“他敢!”贾赦一拍桌子,“这种事他瞒着还来不及,还好意思往外说?倘若叫逸哥儿知道,他就有脸了?”
说到这,他又对邢夫人道:“倒是琏二那头,等他送银子过来,你记得提醒我,务必叫他别在外头露了口风。”
“对对对!”邢夫人忙连声附和,“拿子虚乌有的婚事往外头发卖,也亏他做的出来,必然不会外传,只消琏二那头也瞒住了,这事老太太也就无从知晓了。”
“可不就是嘛!只消能这桩婚事成了,老太太那头哪里会知道咱们昧下了这笔银子,咱们也算是交代过去了。”
贾赦想了想又道:“如今多了这档子事,琏二那头还是叫他少掺和了,一来,免得他喝酒误事,在珍哥儿或是逸哥儿跟前漏了口风。二来,他知道老子昧了老太太的银子,也不能逼得太紧。
况且,那小子办起事来推三阻四,既然如今也不必避讳东府,还是由你来办,老爷我才放心!”
在贾琏没回来之前,这本就是商议好的。
因此前,贾赦为了在贾母面前叫屈,故意夸大了事实,在邢夫人看来,张云逸拒绝东府,多半是更中意迎春。
如今又少了东府拦路,邢夫人更加信心满满。
“老爷放心!这事交给妾身,一准没问题!”
“嗯!”
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当真,贾赦原先还不太有把握,而今贾珍主动退让,他愈发觉得自己当初在贾母跟前那番话,一语成谶。
“猫儿岂有不爱腥的?老太太不是还要她搬进园子,好给逸哥儿行些方便吗?你也别忘了提点提点二丫头,叫她别太端着,倘若能叫他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咱们还能反客为主!”
“这……这怕是不妥吧?如今大姑娘正值要紧关头,倘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罢了!”
贾赦刚才也是兴奋过头,一时没考虑到,只得悻悻道:“这事还得尽早,免得东府一直占逸哥儿的便宜,倘若大姑娘的婚事完了,还没个定论,再按老爷的法子来,给他加把劲!”
……
(本章完)
第197章 横生变数
张云逸公私两不误,在温泉山庄怡然自得,嬉戏玩闹,不可开交的同时。
宁荣二府也为他奔走呼号,操碎了心。
贾琏领着贾赦的令,心怀惴惴的向贾母汇报。
没想到贾母对此倒颇为期许。
旁的不说,只说那大棚里的菜蔬,这份皇家才能享有的尊荣,就不是几千两银子的事。
更何况,张云逸前程似锦,圣眷正隆,以后说不定还能对元春多有助益。
有了贾赦的话打底,这桩婚事在贾母看来是板上钉钉。
她不似贾赦那般没脸没皮,能够花点银子,避免太过难看,倒也并不反对。
只是,她并不清楚贾赦提了加码,对于贾珍的狮子大开口,还是颇为不满。
沉吟了半晌,只丢下一句:“他肯退让,咱们稍加补偿也份属应当,只是这补偿咱们可以给,他要却成何体统?你去告诉珍哥儿,就说我说的,给他三千两拿去花用也就罢了!”
听了这话,贾琏也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知道,贾赦打算将银子尽数全吞。
虽说任务完成的并不完美,可贾母给的数目,恰好对上了贾珍的报价。
即便以后这事被捅了出来,至少帮着老子骗老太太的帽子,是扣不到他的头上了。
贾赦看见贾琏递来的三千两银票,倒也没有太过苛责,只三令五申,不许他向任何人泄露这笔银子。
并吩咐以后不必过问迎春的事,让他唤贾珍前来,他要与之面谈。
贾琏对此不以为意,贾赦吩咐他向老太太抬价时,他便看出了贾赦意图克扣。
而今,只有三千两的数额,自然不愿意全数交给贾珍。
反倒是贾赦让他不必过问迎春的婚事,让他颇为惊喜。
在外书房住了一个多月,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见他与王熙凤撕破脸,贾赦也没再过分逼迫。
除了身上的难言之隐,倒是无事一身轻。
他不敢多事,赶忙去东府传达了贾赦的意思。
贾珍与贾赦也是蛇鼠一窝,没撕破脸皮前,没少一起出去耍玩。
听闻贾赦要找自己面谈,便猜到要讨价还价。
打了好几遍腹稿,又斟酌了半天的措辞,他方移步来到荣府的东跨院。
原以为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岂料,贾赦竟不按常理出牌,一上来,茶都没有上,就冷笑道:“倘若你当时能有这等自知之明,做叔叔的,少不得赏你个千儿八百的做为补偿,这会子伱倒是还有脸开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贾珍蒙受这般羞辱,有心扭头就走,可形势比人强,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也只得忍气吞声道:“赦叔息怒,当初确实是侄儿的过错,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越是息事宁人,贾赦越是觉得判断正确,咄咄逼人道:“呵!当初你拉着我去老太太跟前,可不是这般说的!”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贾珍被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也是恼羞成怒。
关键是贾赦非但逼得太狠,且一开口就是千儿八百,还是当初的情形下,而今只怕又要打上折扣。
虽说蚊子也是肉,可他如今也有几千两的积蓄,又有尤氏存在薛家的银子打底。
与其在这里受辱,不如去张云逸那头下些功夫。
当即一甩袖袍,忿忿道:“赦叔既然无意谈这笔生意,那么就当侄儿没来过便是。”
见他转身欲走,贾赦冷笑一声,阴恻恻道:“这事只怕逸哥儿还蒙在鼓里吧?”
贾珍闻言一怔,顿时止住了身形。
他肠子都悔青了,原以为这是妙手偶得的来钱法子,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说打定主意,要与张云逸切割,可也希望能多找补些银子傍身。
以前,他也曾督促尤氏,在张云逸面前旁敲侧击。
倘若这会子被贾赦将事情捅到张云逸面前,必然会引起他的警觉。
一旦打乱了计划,真可谓因小失大了。
只得故作镇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且不说表弟会否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便是信了,知道了当初的约定,我倒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脸,把二姑娘嫁过去!”
“这……”
贾赦顿时无言以对,他倒不怕张云逸知道,却担心事情闹大,让贾母知晓。
贾珍虽不清楚内情,却看出贾赦的顾虑,愈发得理不饶人。
不得不说,贾家这些人,在别的事情上能力有限,可一旦牵涉到银子,各个都是人精。
二人都有顾虑,针尖对麦芒,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将价格敲定在了八百两。
……
与此同时。
宁王也没闲着,从贾政口中得知,待嫁别院完工的大概日期。
他便找到了生母甄贵妃,打算乘着春节正庆帝不修道的机会,在跟前敲敲边鼓,好提前将婚期定下,免得荣府这边完工,再让礼部择日子,会耽误了时间。
对于儿子的要求,甄贵妃自然不会推诿。
只是,宁王和甄贵妃此举,却适得其反。
正庆帝本就疑心,她促成这桩婚事的原因。
此刻,见荣府的待嫁别院还未完工,却这般急不可耐,忙着议定婚期,愈发起疑。
他生在王府,倒也不似出生在皇宫内院的皇帝一般。
尤其,因为沉迷修道,以至子嗣不盛,只有秦王和宁王两个儿子。
可做为皇帝,都有不能触及的逆鳞。
倘若宁王只是结交一些老牌的闲散勋贵,也就罢了,可王子腾却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
虽然,为了防患未然,将王子腾调任九边,可毕竟还手握重兵。
这些年,他疏于朝政,之所以大权没有旁落,凭的就是帝王心术,让臣子们互相制衡。
可正因为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大刀阔斧,打破了这个平衡,也容易造成动荡。
这也是当初工部贪腐,他高举轻放,只处置了京兆尹和巡防营的原因。
故而,看似夺去王子腾兵权,可以一劳永逸,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朝廷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倒是这桩婚事,却有转圜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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