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抛开事实不谈
第39章 滴水不漏
家里的插曲,张云逸一无所知。
他来到内府,便将手下召集起来。
“雪花绵糖已然开始产出,本官初来乍到,近来又忙于生产,倒是未曾了解,内府的产出要如何发卖?”
他这话算是明知故问了,虽说以前内府没有产出,然皇商却是领内府帑银采买,填充广储司。
所以,即便以前没有这项发卖的业务,但却不可能放着皇商不用,费时费力另辟门路。
所以,这白糖的发卖权限,十有八九就要落在各家皇商手上。
古代与现代不同,讲究自由贸易,丝绸、皮革、瓷器、茶叶、盐铁、人参等,都为官营项目。
皇商,并非为皇家经商,而是领内府帑银进行采购,以填充广储司各库,供宫中使用。
这里头非但没有赚头,反而每年都要贴补不少。
可一旦有了皇商的名号,也就获得了那些专营项目的授权,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虽有心打听薛家的问题,但开门见山的询问,一来落了下乘,二来也容易被人看出意图。
所以,看似询问白糖的发卖,实则是将话题引向皇商。
果然,下头的一个笔帖式道:“昨日赵长史同广储司总办郎中董光润,董大人一同来访,大约就是为了此事,只是没能见着大人。”
“嗯!”张云逸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受宠若惊道:“回大人,卑职顾文晖。”
“好!你这就随我去一趟广储司。”
“诶!属下给大人引路!”
他当然不是看顾文晖顺眼,就点了他的名。
笔帖式只是掌管文书的低级官员,而顾文晖不但一口道出忠顺王长史和广储司郎中的名讳,更能知晓其来意,可见身份未必简单。
他如今虽然只是六品主事,然有圣眷傍身,天工院又关系到所谓的仙民技法,乘着自己还未发迹,抢先安插些人手也是寻常。
这一点,他并不排斥,相反,这些人用得好了,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遭人惦记,那是庸才。
果然,不出他所料,点头哈腰的顾文晖一路引着他,畅通无阻的来到广储司。
“卑职在此等候大人!”正堂前,顾文晖驻足,躬身道。
张云逸迈步入堂,口中高呼道:“昨日让董大人白跑一趟,下官张云逸特来谢罪!”
他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咦!赵长史也在?”
“张大人来的正好,还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二人立即招呼张云逸入内。
“可是为了雪花绵糖发卖一事?”张云逸笑道,“是才下官正好在衙门询问此事,得知二位大人昨日到访,这才冒昧前来。”
一通客套过后,二人也开门见山道:“另辟门路费时费力,不如将这雪花绵糖交由皇商发卖,既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如何便捷。
张云逸没有表现丝毫的不耐,待到他们说完,才道:“不知如今内府一共有几家皇商?”
董光润道:“内府一直都是八家皇商,便是哪家被免去差事,也会例行增补,张大人这么问,莫非有什么不妥?”
张云逸敏锐的抓住了例行增补四个字,不过表面却不露痕迹道:“非也非也!让董大人见笑,这是下官的头一桩差事,唯恐有负圣恩,故而格外慎重些罢了!”
“原来如此!”赵良恭笑道,“张大人放心,皇上对天工院寄予厚望,必定无人胆敢懈怠。”
“那便好,那便好!不过,还请大人勿怪,麻烦大人将这几家的名录拿与下官看看。”
听了这话,赵良恭与董光润相视一眼,后者立即道:“好说!好说!”
随即冲堂内的一名小吏使了个眼色,伱小吏立即小跑出去。
少顷,捧着一本册子走了进来。
张云逸接过来翻看,里面乃是记录八大皇商近三年内的各项采买。
不过,末页附上的一张名录上,几家都已经签字复核,唯独薛家那一栏仍然空置。
看到此处,他已对薛家的问题了然于胸。
葫芦案之后,薛蟠便已经成了名义上的活死人,又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来到内府复核?
而薛姨妈和薛宝钗身为女子,朝廷自然不可能认她们。
不过,虽看出问题,却故作不知,反而指着名录,笑道:“这金陵薛家莫非就是,荣国府姻亲的那个薛家?”
“咦!本官倒是忘了,看来张大人与薛家亦是旧识咯?”
“不瞒大人,下官怕的就是这个。”张云逸冲着二人一拱手道,“别的都没问题,只是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大人成全。”
“张大人请说。”
“这薛家与下官也算沾亲带故,而今又要领雪花绵糖的销售,为免让人说闲话,以下官之见,份额上给他们一成即可,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薛蟠的案子,他不想掺和,复核的事情他也不愿留下尾巴。
所以,乘着对方还没将问题说出来,假借避嫌为由,替薛家敲定一成的份额,只要对方答应这一成份额,那余下那些暗箱操作的事情,自有他们去办。
并且,这一成的份额,也不是给薛家的,而是给尤氏的。
之前答应给尤氏一些份额,当时打算做成类似盐引的票据,拿出去售卖,而今却可以一举两得。
不但薛家可以借机保住皇商的帽子,售卖方面也有了渠道,甚至,这比之前的预想还多了不少。
毕竟,皇商只有八家,他做为主官,只安排了一成的份额,且还是在划定的范围内选定,拿到哪里去说,都不必担心后患。
至于薛家,能保住皇商的帽子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再提要求?
更何况,后续还有纯碱的商路。
赵良恭和董光润,自然不会忽略张云逸的人际关系。
之所以将复核名录拿来,本意就是打算与他讨价还价。
官场讲究和光同尘,可张云逸初入官场,行事风格他们还摸不透,加上他便宜老子张常卿以死劝谏,也担心他秉承家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二人虽有忠顺王撑腰,官职也比张云逸高,但这白糖毕竟是张云逸弄出来的,他身为主事官员,又深得皇帝器重,二人也不便强压。
故而,之前早已商议好,只要张云逸同意皇商代为销售,哪怕多要些好处,都是可以答应的。
没成想,他非但没提任何要求,反而只给薛家一成份额。
二人相视一眼,生怕节外生枝,当即便拍板下来。
张云逸躬身行礼道:“那就多谢两位大人了,不过,下官虽与薛家沾着些亲,一切还得合乎章程、法度,切莫因为下官这层关系,而因私废公啊!”
“自然自然!”
虽然帮忙需要尽量夸大难度,才能让对方感恩戴德,但那也是在对方相求的情况下。
而今,薛家还没开口,自己就将事情办了,非但不会让其轻视,反而会留下个高深莫测的印象。
……
(本章完)
第40章 一举两得
日上三竿。
一辆悬挂着宁府标记的四轮钿车,驶入玄真观内。
贾珍匆匆下车,直奔后方大殿。
“老爷!”迈步入殿,他便急吼吼道,“昨儿老太太和太太去会芳园踏青,特地见了表弟。”
贾敬眯着眼,不以为意道:“皇上都设立了天工院,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知道了也不稀奇。”
贾珍叹道:“老爷有所不知,昨儿我见太太看表弟的眼神不太对,年前老太太还有意无意提及大妹妹出宫一事,会不会……”
“你怎么也不早说!”贾敬猛然睁开眼。
“儿子这不是一早就来禀告老爷了吗?”他抬头看向贾敬,缓缓道,“儿子以为,即便她们如今没这个打算,可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也没多少选择的余地了。”
“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先说说看。”
这些年,他一心修道,对贾珍疏于管教,一有机会便会考教一番。
“依儿子所见,老爷不妨卖西府个顺水人情,早些将大妹妹接出宫。”他顿了顿,接着道,“云逸那头只要以孝道压着,大妹妹年纪摆在那儿,若早些接出来,想必西府也不至于干耗三年。”
贾敬沉吟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若这三年之内,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西府怕是就要赖上伱表弟了。”
“可儿子昨夜仔细算了算,大妹妹若是到了年纪才出宫,恰在表弟守孝期满之后,届时西府又岂会不提前打算?”
贾敬不置可否,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他近来在府里,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反常的举动?”贾珍疑惑道,“老爷是说?”
“我是问你他可有怀疑什么?”
“那哪能呢?老爷放心,别说怀疑了,就是问都没有问过。”
说到这,他略微迟疑道:“莫非他在外头有什么不妥,叫老爷听到了风声?”
“那倒没有,只是近来有些心烦意乱……”
“莫非出了什么事?”
“倒也不是。”贾敬沉吟道,“只是当初他呈报仙民之法也就罢了,偏偏扯出那么个功德加身来,闹得皇上修炼的都少了,如今细细想来,怕不是要掘咱家的根吧?”
“呃……”贾珍不禁愕然,转而如释重负道,“老爷怕是多虑了,有件事还未来得及禀报,前阵子儿子不过叫媳妇多照应些,他便感激涕零,还主动提出,要将白糖的份额分一份给媳妇贴补用度。”
撺掇尤氏主动勾引张云逸,他可不敢告诉贾敬,不过,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也只能将行为稍加粉饰了。
“哦?竟有此事?”
“那还能有假?”
“你怎么也不早说?”想到此前的怀疑,贾敬脸上有些挂不住,喝骂道,“害老子在这疑神疑鬼!”
“儿子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禀报,想着先捡要紧的说嘛!”贾珍欲言又止道,“况且……他那是体恤嫂子,儿子也没好意思伸手……”
“只要好处落在咱家,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他有这份心。”贾敬摆了摆手,“既是如此,咱们确实应该好生替西府筹算筹算了。”
“老爷莫非还有更好的法子?”
贾敬老神在在道:“前阵子宁王派人来找,想要为父帮忙拉拢你表弟,被为父劝阻了……”
“这是为何?”贾珍颇为不解。
“糊涂!若是让他知道了咱们与宁王的关系,万一怀疑到你姑父和他自己的死,岂非弄巧成拙?”
说到这,他面露得色,话锋一转道:“不过,如今倒是可以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贾珍不由陷入沉思,可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抬头看向贾敬。
“你啊!还得跟为父多学着点,咱们不便出面,可若是由西府出面呢?”
贾敬侃侃而谈道:“虽说这后宫的女子,皇子理应避讳,可皇上忙于修行,无暇顾及后宫不说,且大姑娘一直跟在甄贵妃身边,她本是宁王生母,若是由她提议,将大姑娘赐给宁王做侧妃,岂非名正言顺?”
“高啊!老爷这一招,着实叫儿子佩服!”贾珍不禁击节叫好道,“能做宁王侧妃,西府也不会再惦记表弟了。”
“不止于此!”贾敬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不无显摆道,“届时还可以让西府出面,帮宁王拉拢你表弟,如此,即便以后他知道咱们与宁王的关系,也不会多想。”
“对对对!还是父亲高明,儿子受教了。”贾珍略微迟疑道,“只是,宁王那边该不会不同意吧?毕竟,大妹妹也二十出头了。”
“这你只管放心,身为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岂会如此肤浅?不过就是个侧妃,能够拉拢你表弟这个钱袋子,便是讨回去做个摆设,又有何妨?”
贾敬解释道:“现如今制出了白糖,皇上都为此设立了天工院,谁还看不出其中大有油水?”
“那父亲打算何时去找宁王说合?”
贾敬摇头道:“凡事都得分个主次,这事毕竟是西府的事,也不能光让咱们使劲,你回去跟老太太说,让那边也去走走甄家的路子。”
贾珍重重的点了点头,颇为认可道:“父亲说的是,此次卖了西府这么大一个人情,想必以后表弟的婚事,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跟咱们争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贾敬,忙耳提面命道:“这回你也不妨把话说开了,尤其记得要当着老太太的面,存周是个要脸的,此次咱们既帮了忙,倒也不必担心,就怕……”
他虽还未说出怕什么,贾珍却已然领会,深以为然道:“是是是!儿子省得,赦叔是个只认钱的,岂有不眼红的道理?二妹妹如今也快到及笄之年了,此事还得老太太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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