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落此枝欲问雪
姬子和芽衣离开之后，琪亚娜启动了崩坏能诱发装置，盯着操作台上的数值陷入了思考。
【哈，你胆子还真不小，我只是让你过来试试，可没说让你过来玩命的啊？】
久违的脑内声音响起。
“那还真是遗憾呢，我可不喜欢在能做到一件事的情况下，选择半途而废。而且，就算吸收了这里的崩坏能，我的身体也不会扛不住，最多就是意识受到点冲击而已。”
【你就不怕到时候你把EOS号转移走了，你的意识就会断线吗？】
“不是还有你吗？你都理直气壮地看了这么久的戏了，稍微拜托你干点活不行吗？”
【……真拿你没办法，算了，你就放心去做吧。不过，这次行动之后，你的训练量要增加哦，没问题吗？】
“你还能给我整出什么新训练强度来？”
【等凯文回来你就知道了。】
“哈？”
第八十二章 其心所问
神城医药外围区域。
等待许久的特斯拉看到芽衣和姬子出来的身影立刻说到：“芽衣、姬子，你们总算是出来了……诶？琪亚娜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琪亚娜……”芽衣垂下了眼眸，“她……”
“和丽塔她们一样，琪亚娜也中了那种特殊的血清瓦斯，现在她准备强行吸收崩坏能诱发装置诱导产生的大量崩坏能，以此为基础，使用空之律者的权柄，将即将被引爆的EOS号传送到更高的地方。”姬子接口到。
“什么？她疯了吗？吸收崩坏能诱发装置诱导产生的崩坏能……你等等，我算一下……”特斯拉立刻在自己手臂上的装置上操作了起来，“这……先不说这种大剂量的崩坏能冲击对她的意识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她的身体也会因此受到强烈的副作用的啊？你们难道没有阻止她吗？”
姬子低下了头，半晌才说到：“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以当时琪亚娜体内崩坏能的枯竭程度来看，如果她和芽衣想要强行带走琪亚娜，那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她很清楚，那样一来，琪亚娜也会因为随后可能发生的一切而内疚一生，留下无可挽回的遗憾。
她很清楚，那就是琪亚娜自己的选择，她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一旁正在休息的丽塔听了特斯拉的话，只是稍微抬了下眼，便将目光移向了过来跟她们汇合的米娅等沙尼亚特家人。
如此冒险之事，这些沙尼亚特家人不应该置之不理才对，但是现在这些沙尼亚特家人虽然也有人的表情中露出了焦虑，但是作为副队的米娅却神色如常，琪亚娜不在，米娅就是她们的领导者。
所以……这其中是有着什么内情在吗？
而丽塔正在揣摩这些沙尼亚特的想法的时候，特斯拉已经忍不住先去问了米娅：“喂，那边那个沙尼亚特，你们的队长现在可是在干一件危险的事情，你们难道打算置之不理吗？”
“琪亚娜大人她做的到，仅此而已。”米娅冷淡地说到。
“不是……就因为这个？你们在想些什么？”特斯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米娅说到，“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风险？她现在可不只是……”
“琪亚娜大人是被路西法大人所注视着的孩子，所以她做的到。”米娅的语调依旧毫无起伏。
姬子双手环胸，看向米娅的目光沉凝，果然一切都跟她想的差不多，琪亚娜可以这么做的底气，以及米娅等沙尼亚特家人对此的无动于衷，基本上都可以证明这是来自路西法的授亊意，无论最后琪亚娜能不能成功，路西法都会来为此进行收场。
一如当初天命空港时那般。
那么问题来了，路西法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以一座城市的人类的性命，去作为对一个孩子的一次试炼？琪亚娜若是失败的后果不必多说，即使是成功了，那又怎样呢？为什么这样沉重的任务会被琪亚娜接过？
以及，就算有着路西法兜底，琪亚娜在这个任务的中途受到的那些伤害全都是琪亚娜自己抗下的，无论是之前与猩红收割者的搏斗，还是现在要凭借意志力强行抵御住的崩坏能冲击……这些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真的不会太早了吗？
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来自自己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如果他们这些成年人做得到，如果他们能够阻止胡狼的计划，那么现在也不必琪亚娜独自将这一切背负起来。
“难道……你们也认为路西法这样的安排是合理的吗？”姬子看着米娅开口到。
路西法是传说中的英雄，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此话一出，米娅和其他沙尼亚特看向姬子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她们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先祖的公然不敬，已经有沙尼亚特将手放在了武器上，但米娅还是伸手拦住了她，琪亚娜是她们的队长，而琪亚娜之前也跟她们说过，不能伤害姬子等人。
服从命令，是下属的职责。
米娅看向姬子，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到：“那你们是觉得琪亚娜大人没有做到这些的可能吗？”
“就算有，这对琪亚娜来说也太……”
芽衣还没说完，米娅将目光移向了芽衣：“有这个可能就可以了，身处险境，对于沙尼亚特家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们可以做到，只是因为能做到这些的只有我们，所以我们会去。”
芽衣一愣。
“如果琪亚娜大人这一次不站出来，如果琪亚娜大人选择带我们撤退，那么，你们觉得谁能够拯救这座城市的所有生命呢？”米娅反问到，“如果可以做到的人，能够在危机时站出来的人没有站出来，人类的历史还会有今天吗？”
芽衣等人沉默。
“对于沙尼亚特来说，12岁，是我们踏入对抗崩坏的正面战场的年龄。”米娅又将目光移向了琪亚娜所处的方向，“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年龄，他们应该还在学校里上课，享受属于他们的青春，但对于我们来说，从12岁起，我们就得担负起人类的未来。”
芽衣抿了抿嘴，她想起了来之前跟自己的父亲雷电龙马的对话，雷电龙马对沙尼亚特的评价是这样的：“你们当然可以觉得沙尼亚特是疯子，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就是这样的一群疯子，从千年前就开始守护人类直到现在，与崩坏对抗至今，守住了现在我们眼中的人类文明。”
“我听说过圣芙蕾雅的教学原则，对于德丽莎·阿波卡利斯的教育理念，我无权置喙，她或许有她的想法。”米娅的目光落回了姬子的身上，“圣芙蕾雅有圣芙蕾雅的理念，沙尼亚特也有沙尼亚特的理念，无量塔姬子，你是圣芙蕾雅的教师，也曾教导过琪亚娜大人，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你要清楚……”
米娅的语气一顿，然后像是带有警告意味般说到：“现在的琪亚娜大人是沙尼亚特家的人，是她选择了沙尼亚特家，圣芙蕾雅无权对我们的事情进行干涉。”
“是她选择了沙尼亚特，还是因为路西法指定了她成为沙尼亚特呢？”姬子没有退缩，而是上前一步反问到。
“你既然可以假定这是路西法大人指定琪亚娜大人她这么做的，为什么就是不能认为这是琪亚娜大人自己的选择呢？”米娅双手抱胸，“说句不好听的，你真的了解过琪亚娜大人吗？你知道琪亚娜大人在这段时间里的经历吗？你不知道的话，你又是如何可以妄下论断的？”
姬子无言。
就在几人对话的时间里，特斯拉手上的装置忽然发出了警报，提示有律者反应出现。
已经撤离到外界的众人顺着律者反应出现的地方抬起头，看到那天空上有一道光芒，如同逆飞的流星一般飞向了空中的EOS号。
忽然间，姬子听到不远处的米娅再次开口：“无量塔姬子……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能够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的，我们12岁踏上战场，是为了其他的普通人能够在这个年纪，可以安然无恙地坐在教室里，不受崩坏侵害。”
沙尼亚特家是神裔，流淌着神的血脉，我们天生比其他人高贵，但我们也因此必须担负起保护其他人的职责。
因为我们的先祖，也曾经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员，为了守护，而踏上了登神的长梯。
“主教大人，这日复一日的牺牲……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金发的主教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年幼的女孩带到了一间教室旁，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空间里，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他又带着她来到了学校的高台上，让她观察那些下课时在操场上肆意玩闹的同龄人们。
最后，他说到：“正是因为有这些牺牲，所以他们能够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玩闹，可以坐在教室里，不必为不知何时到来的崩坏的侵害而忧心忡忡。”
“你觉得这一副场景，好看吗？你看，他们会因为一点小事，或高兴，或悲伤，或生气……这就是属于他们这些平凡人的生活，但崩坏不会因此而停下它的脚步，若是没有那些牺牲，你所见到的这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女孩对此似懂非懂，但是每一次从战场上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时候，她都会去附近的学校，看着同龄人们的生活，她也曾向往过这样的生活，但又不知从何时起，看到这样的生活在他人的眼中依旧存在时，她的心也会因此而泛起喜悦。
而在另一边，胡狼的实验室当中。
她只是看着屏幕上飞向了EOS号的琪亚娜，又看了看自己正在收集的数据，她想她这次的计划大概是落空了，以当前的数据来看，琪亚娜确实做得到将整个EOS号转移到更高层的位置，但她却没有太多的失望。
因为她要收集的数据已经拿到手了，这次计划可以被琪亚娜所阻止，但下一次呢？阻止了神城医药，还会有下一个神城医药的出现，还会有下一个天穹市被选定了为合适的试验场地。
神城医药或许会在这一次的行动过后，被拿到了证据的天命进行彻查，但是……世界蛇的扫尾工作向来完成得很好，以及据说是在天命内部的那一位干部，目前并没有传来天命要对神城医药动手的信息。
所以，这一次的事件，天命最多也就把神城医药伸出去的手给切掉，倒也不至于会伤筋动骨。
筹备已久的计划失败，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自己多少也还是得到的补偿，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一位正在羽化律者的现场实战数据。
此时，从EOS号中逃出来的渡鸦靠在墙壁上，仰头看向天空，许久，露出了一个无奈地笑：“果然，能够被尊主直接看重的人，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天穹市上空。
琪亚娜一边抵抗着来自一次性吸收大量崩坏能对自己意识的冲击，一边按照自己所解构的空之律者的权能，令亚空之门的大小锁定的范围扩大到能够将EOS号转移到大气层之外的位置，一次性将其爆炸所产生的危害降低到最小。
做完这一切后，所有的时间都刚刚好，琪亚娜抬起头，看向在那高空因爆炸而带来的一场“烟花”，视线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此时天边已然微亮，宣告着黎明将至，她又看向下方的天穹市，看起来一切如初。
“哈……我果然是能做到的嘛，就是接下来……拜托你咯……”
这么想着，因为之前崩坏能对意识的冲击，以及体内崩坏能接近枯竭的影响，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直直地从高空落下。
“琪亚娜！”地上的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瞳孔骤缩，所有人都开始朝着琪亚娜所坠落的方向奔跑起来。
就在这时，坠落到一半的琪亚娜忽然又睁开了眼睛，此时她的眼瞳已经变为了银色，“她”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这还真是……”
“她”调整了一下位置，原本理应枯竭的崩坏能再次于身体内充盈起来，“她”借此减缓了下落的速度，最后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
“干得不错。”“她”这么说到。
然后，“她”看向了第一个抵达这里的人。
“无量塔姬子。”“她”看着来人，说出了她的名字，来的是姬子，“她”其实也不是很意外，毕竟米娅等人因为血清瓦斯的影响，速度不可能有带着被修复好的弑神装甲的姬子快。
“路西法·沙尼亚特？”姬子看着“她”确认到。
“她”点头表示承认，然后双手抱胸：“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姬子点了点头，她看着路西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到：“我想要从您这里，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这些呢？”路西法歪了歪头。
姬子沉默了一下，随后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那么，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获取向您提问的资格。”
“哦？”路西法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人的行为有些好笑，“无量塔姬子，你可知道，你所剑指的对象，是什么人吗？”
第八十三章 回答
无量塔姬子，你可知道，你所剑指的对象是什么人吗？
她当然清楚，她怎么会不清楚呢？在路西法·沙尼亚特复苏之后，在祂的存在得到了证实之后，逆熵和圣芙蕾雅从来没有放弃过从仅有的传说中拼凑出路西法的确切形象。
“黎明的英雄，沙尼亚特的先祖，文明最初的律者……我当然清楚，非常的清楚。”姬子轻声说到。
路西法出现时，特斯拉和爱因斯坦都已经确认过，与之一起出现的，是全新的律者波动，结合路西法在传说里踏上了登神长阶加冕为神的说法，基本上是可以认为，路西法就是现文明最初的律者，也多半是前文明最后的律者。
而且，祂更是在刚复苏不久，就通过琪亚娜的身体，呼唤来了一只超越审判级的崩坏兽，将整个天命之战造成的破坏直接重置。
跟这样的一个存在为敌，向这样的一个传说举剑……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更应该珍惜你来之不易的新生。”路西法用着琪亚娜的声音说到，语气中听不出祂情绪的起伏。
是的，来之不易的新生……因为路西法的力量，在天命之战后，自己早些年受到的损伤都被修复如初，她也不再需要以喝酒为方式去镇痛。
祂既然可以如随手恩赐般赐她以新生，也自然能如同呼吸般轻易将她抹杀。
“是的，我非常的感谢你在那个时候救了我……此刻对你刀剑相向我也感到惭愧，但是，我也是一名老师，我也必须保护我的学生。”姬子缓缓地摆好了战斗架势，此时路西法周围没有任何崩坏能流转的迹象，但祂光是站在那里什么动作都没有，就已经让姬子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感。
“她绝不是任何人的容器，也理应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姬子咬牙说到。
路西法打量着眼前的战士，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读出些什么，半晌，祂闭上了眼，轻声低语：“……确实如此。”
下一刻，祂再次睁开眼，周围的空气如同在这一刻凝固，失去了它们原本应有的流动性，而姬子也感受到了如同窒息般的痛苦，她无法行动，甚至用尽全力也难以呼吸。
“但是，不是人人都有能够随意选择自己未来的自由的，世界也从来不是童话故事。”路西法看着姬子说到，“我想，不管是琪亚娜，还是米娅等其他沙尼亚特，应该都有跟你们说过，这是琪亚娜自己的选择，也是她必然要踏上的的道路。”
姬子无法开口，但她依旧执着地看着路西法，握着大剑的手也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你们所求的，不过是让琪亚娜回去，或者说，希望琪亚娜能够回到曾经和你们一同生活的日子里去，但是……你不觉得你这样的想法有些太过天真了吗？”路西法缓缓说道，“琪亚娜……她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窒息感在这一刻消散，姬子得到了行动的自由，空气也开始再度流动，她大口地喘息着，抬头看向路西法说到：“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一切，要由她来承担？”
“这句话，为什么不问问你们自己呢？”路西法冷淡地说到，“如果你们可以帮她分担，如果你们可以替她承担，她还需要这样吗？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数千年来站在最前线的会是卡斯兰娜和沙尼亚特？如果没有他们站出来，结果会是什么？而且，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和你们不一样。”
“那么……您呢？”姬子追问到。
“这是你们的时代，还是我的时代？”路西法反问。
姬子沉默。
“无量塔姬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路西法说到，“你们根本没有真正切身体会过崩坏的残酷，更不知道曾经的文明经历了怎样的抗争，而在最后又是怎样的因之覆灭。你们所处的世界，所持有的历史，是赤鸢，是卡斯兰娜和沙尼亚特的鲜血堆砌而成的。如果你觉得，我作为传说，作为被敬仰的英雄，理应拯救这个世界，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会以胡狼的方式来对抗崩坏。”
姬子瞳孔一缩。
“事情从头到尾都很简单，如果琪亚娜不站出来，如果你们寄希望于由我来拯救世界，那么就不要对我所选择执行的方案多做指责，老老实实地躲在安全屋里，等待我的筛选，等待我的拯救。”
“是琪亚娜她要向我证明，她有这个资格，从我的手里接过世界，有这个资格，背负起世界的重量。而你们，什么都不懂，也没有能够与她同行的能力。”
路西法说完，便从如同雕塑般默立的姬子身边走过。
“行动结束，米娅，你先带领小队所有成员返回。”路西法用琪亚娜的声音对通讯器另一端的米娅说到。
“……遵命，路西法大人。”
刚走出了没几步，路西法就转头看向一边：“比安卡，你还准备看多久呢？”
“果然是瞒不过您的眼睛，路西法先祖。”幽兰黛尔从一栋建筑后走出，她其实老早就到了，一听到丽塔传消息过来说老妹可能会有危险，她立刻就拿上黑渊白花一路赶了过来准备兜底，结果……
本来她是想要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琪亚娜的，结果琪亚娜掉到一半她就发现路西法先祖开始上号了，难怪这丫头敢这么浪，之后肯定也得好好教训琪亚娜一下才是，不能总是仗着自己是路西法先祖的【容器】就这么冒险啊。
等等……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琪亚娜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路西法先祖会出来给她兜底？
想到这里，幽兰黛尔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奇怪了起来，琪亚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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