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7号机
“太感谢了。”爱莉握住她的手，优雅地迈出了脚步，身形旋转间如水银泻地，燕尾服长长的下摆四散飘飞起来，“仔细听着曲子，跟着曲子的节奏配合我的脚步！”
极度厌恶别人向她下达命令，即便是生活中最为亲近的人，艾尔丝汀的眼眸中再次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用着警告的意味说道：“爱莉，我只原谅你这么一次！”
“是的，只是今晚而已......”爱莉轻轻地说，视线凝望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跟着我，我们一点点移过去。现在是好机会......”
——艾尔丝汀大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成为您最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听您倾诉着内心的委屈与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我十分乐意就在这里换上您的晚礼服，代替您忍受周围男人们恶心的视线，代替您勾引这次的任务对象，无论他要在今夜对我做出何等的羞辱。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无条件向亚连少爷呈上这具身体，只要他能做出承诺，以后不再偷窥您的房间，偷取您的内衣和丝袜。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成为您手中的利剑，为您除掉任何企图伤害到您的人，哪怕燃尽我全部的灵魂。
——可是，埋藏于我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最为纯粹的心意，您又当何时能够察觉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小姐，看着眼前梦寐以求的跳舞场面，爱莉的内心却涌现出一种十分无力的苦涩感。
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只是公爵府邸里的一介女仆，一个无条件听从海恩姆斯家族的奴隶。
艾尔丝汀大小姐，您还不知道吧，您最终的归属比我那修女母亲是霍华德老爷肆意支配的情妇还要悲惨，您将是亚连少爷的......
第十章 黑暗中的獠牙
像是已经预见那悲辱的小姐结局，爱莉金色的眸里不由闪过一抹哀伤。
舞池里的贵族们热情高涨，绅士们乐此不疲地使用一些言语暗示，而身穿低胸晚礼服的淑女们则落落大方地展示自己白皙肌肤，舞步交换时，会在不经意间用鞋尖轻勾一下男伴的小腿，他们不遗余力地挥发出肮脏的欲望气息。
爱莉刚迈出脚步，艾尔丝汀的鞋子已经绊在上面，跌倒了下来。
“我已经，不行了啊......”艾尔丝汀低着头，喘着气，已经要开始放弃。
爱莉露出无奈的微笑，大小姐虽然天赋异禀，是家族公认的天才，却唯独会在跳舞上显现出笨拙的一面。
只有在这时，大小姐才会表露出小女孩该有的天性，而不是那个被家族操控的提线人偶。
“不用这么紧张，去喝杯水吧，不如我......”爱莉过来搀扶住艾尔丝汀，话未说话，就听到了清晰的鼓掌声。
啪、啪、啪。
“跳的不错哦。”
艾尔丝汀豁然抬头，就看见多鲁伊多子爵的独子杰克已经立在身前，温和的笑。艾尔丝汀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答话。
“小姐，我去帮你拿饮品。”爱莉借口趁机走开。
“你好......谢谢你的夸奖，我......”见到这次的任务对象主动接近自己，艾尔丝汀的紫眸流转，瞬间伪装成了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形象，无措地说。
然而杰克已经将手掌贴在胸前，微微躬身，“我对您早就仰慕许久了，没想到您竟然会来参加我的成年礼，艾尔丝汀小姐。”
暧昧的话语不加掩饰地扑面而来，艾尔丝汀觉得浑身开始发毛，索性一瞬就过，吸一口气，按照设计好的台词回答，“母亲大人让我出来见见世面。”
“是吗，你今晚玩的开心吗？”杰克问。
“今晚的舞会真棒，让我好感动，不过......”艾尔丝汀停了下，渐渐开始入戏，“我想单独和阁下聊聊。”
“是吗？”杰克细长的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其实，我早就厌烦跳舞和享用大餐了。”
“真是个任性的公主呢，可爱的小鸟......”杰克的手就向她的腰肢伸了过来，想要就此揽住，“要我给你找点乐子吗？”
顿时，仿佛是一条蛇在她面前逡巡，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战栗起来。
要忍耐，要忍耐！艾尔丝汀告诉自己，尽管立刻就想把身旁的男人暴打一顿，可是依旧装作微笑的模样，不失优雅地躲避了男人殷勤的手。
如果这时放弃的话，那么，之前辛苦的束胸，穿这种幼稚的小女孩衣裙，学不谙世事的淑女的动作和言行的付出，岂不都是白费了吗？以此想要稳固的公爵继承人身份，岂不是就这样拱手让给那位废物义弟？
“啊，啊，那么杰克阁下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吗？”
“当然，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可爱的小鸟。”杰克低下腰来，他的脸距离艾尔丝汀的唇不过半个手指，直看的艾尔丝汀冒冷汗。
等着吧，一会事情结束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艾尔丝汀望着他，内心平衡道。总之先委屈一下，勾引上他再说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她问，忍受着和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放电”。然而余光忽然瞥见了在一旁观望的母亲，她正盯着舞池这边的自己和杰克。
不愧是母亲大人，这么快就搞定了多鲁多伊子爵......
“你真的这么想知道吗？”
“当然，我很感兴趣。”艾尔丝汀羞涩地说着，然而心里却在想着，待会如何杀死他。
“是吗，不过对于你来说，似乎太早了点呢。”
“没关系，我已经是个长大的淑女了。”艾尔丝汀表现得像个天真的女孩子。
大厅里的小提琴悠扬的声音缓缓飘来，宴会已经进入了气氛的鼎盛时刻。
“那么，等舞会结束我便会告诉你的，只是......”杰克的眼里露出一丝冷酷，“你不可以告诉你的母亲，蒂娜夫人，好吗？”
变态，我非暴扁你一顿不可，艾尔丝汀在心里愤怒道，然而嘴上确实柔柔的，“当然，我一定不会说......”
可是，母亲大人已经在催促了，子爵宅邸的护卫们也将目光投向这边，肃穆的表情透露着警戒。
“小可爱，怎么刚才开始你就有点心不在焉的，怎么啦？”杰克显然察觉了什么。
“没，没有啊......”艾尔丝汀掩饰着，在这里动手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轰动，这对于在剿灭家族叛徒的任务中追求完美的她，是绝对不会犯下的失误。
有没有什么办法......
千钧一发，一个柜子从天而降，降落了护卫们的路线上。所有人都呆住了。戴着假面的爱莉微笑着走过来，对大家解释，“在宴会的助兴时刻，我想让在场的淑女绅士们大开眼界，请仔细欣赏在下表演的魔术！”
杰克皱起了眉头，“我不记得父亲请人来表演魔术的啊？”
这时，艾尔丝汀急忙装作不舒服的模样，“我不喜欢看魔术的，我们......走吧......”这是个好机会，可以摆脱众目睽睽的威胁。
“呵，等不及了吗，我的小可爱......好吧......”杰克忽然叹口气，径直走向阶梯的尽头，撩开一块厚厚的帘布，对着艾尔丝汀道，“请吧，我的小公主。”
艾尔丝汀攥紧了拳头，心砰砰跳动的时候，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当帘布放下的时候，一扇金灿灿的大门半开着，她在犹豫的时候，杰克已经发出了邀请。
砰的一声。大门合了上去。
这一刻，艾尔丝汀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在身侧游荡，不可窥探的迷雾不知何时开始溢满整个空间，身体上的感官也被迫扭曲，像梦境一样飘渺，似乎随时可能睡去。
序列十一的诡秘梦境吗......这个家族果然私下里举行了晋升仪式。
艾尔丝汀紫色的瞳仁深处逐渐笼罩着一层寒霜。
黑暗里，杰克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他凝视着这位高贵的小鸟，轻轻笑，“宝贝，好戏刚刚才开始哦......”
大厅里，众人的焦点都聚焦在了爱莉的身上，大家都想看一看，一个英气逼人的假面者和一个空柜子，究竟能表演怎样的魔术来，却无人注意，大厅里悄然消失了两个人。
第十一章 庸人的傲慢
此刻所呈现的场景，乃是一座白色的教堂。
放置在角落内的钢琴无人自奏，从那黑白琴键中倾泻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音符。
红色的地毯上绣着繁复的花纹，无数花瓣自穹顶倾泻而下。
一张张黑发女孩的照片悬浮在空中，记录着她三岁至十四岁的容貌变换历程。
但无论哪一张，那绝美的面庞都能在人的内心深处刻下永不抹除的烙印。
艾尔丝汀环顾着周围自己的照片，长吁一口气，这人无疑是个真正的变态，而且梦境中的想象力着实丰富。
反观这场梦境的主人，已经是超凡序列十一的杰克，无比喜悦之情绽放在他的脸上。
诡秘梦境的序列共有十三个位阶，一般而言，高位阶超凡者在梦境中享有对低位阶超凡者的绝对支配力。
而很早以前，杰克就已经了解到这位公爵小姐仅是序列十二的乱舞者，可不是他序列十一埋葬者的对手。
对于他这种需要依附大贵族才能生存的小贵族来说，本来无缘接触到序列的存在，但是正因为心中对这公爵小姐的执念，才促使他不计任何代价向父亲苦苦哀求，最终在禁忌仪式的帮助下，成功实现序列的晋升。
幸而他尚保持着贵族绅士的一面，没有在梦境中立即支配艾尔丝汀做出取悦自己的事情。
他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笃定能以自身的魅力来俘获面前的美人。
“我的小公主，这只属于我们的梦中婚礼如何？”他深深地呼吸，似要把梦境里那公爵小姐的香味全部吸入肺部，细细品味。
“美倒是挺美的，就是让人觉得恶心。”艾尔丝汀冷冰冰地看向他。
杰克轻叹一声，忽而用怜悯的语气说：“从父亲那里我已经了解到你的全部，你只是北境公爵的私生女，或者就连这也算不上。”
注意到艾尔丝汀紫色的瞳孔愈发冰冷，杰克却感受到了内心压抑许久的兴奋，想要征服一个高冷女孩子的前提，便是要不遗余力地揭露她全部的伤疤，彻底摧毁她的自尊。
“当初你只是一个被遗弃在娼妓馆的女婴，是霍华德公爵将你带回府邸，并赐予你贵族身份，甚至在后来立你为公爵之位的继承者，未来北境的女王。”
“可是你真的以为没有丝毫血缘联系，这帝国的公爵便会将你视为己出？让一个下贱娼妓的孩子继承他的全部？”
杰克每说出一个字，艾尔丝汀的眼神便会变得更加冷酷。
“这世上归根结底其实只是一场交易，霍华德公爵之所以收养你，不惜耗费庞大的财力尽心栽培你，为的就是将你推向台面上来，吸引潜伏在四周的仇敌注意力，而让他的嫡子，那位亚连·海恩姆斯平安的长大成人，最终继承公爵之位。”
“没错，你只是一件工具，一件随时可以舍弃，也能随时更换的，微不足道的工具而已。”杰克将目光定在艾尔丝汀身上，嘴角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神情。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认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改变我的立场？真是愚蠢而天真啊。”艾尔丝汀冷笑道。
“不不不，我的小公主，我愿向您证明一点，那就是我并非你的敌人，而是想要成为你的盟友。”杰克走近几步，十分诚恳地说。
“在你们家族的先祖匍匐在海恩姆斯家族的脚下时，就已经注定你们永世只能存活于我们制定的框架中，即为了平衡北境势力，你们这些附庸家族何人要在何时举行晋升仪式，都必须要得到北境公爵的允许，而此刻你的家族破坏了这一规矩，你要我去相信一个叛徒所说的话？”艾尔丝汀拢起耳边的一缕发丝，表情十分不屑地说。
“那都是为了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完全被你俘虏了，我的小公主，为了你，我愿意牺牲掉一切！”杰克突然疯癫地喊道。
“我愿意与你缔结灵魂契约，此生都将是你的忠犬，我家族全部的财产与权势都为你所用，成为你手中的利剑，助你登上北境王座！也能为你斩杀任何人！”
他在梦境里幻化出一把匕首，然后划破手掌，勾勒出契约法阵来，以一副殉道者的形象，无畏地望向艾尔丝汀。
艾尔丝汀知道他此时没有半句谎话，沉吟片刻后，轻声道：“那么，你的回报呢？”
“嫁给我。”
艾尔丝汀望着杰克的眸里闪出一丝怜悯和看透世事的倦意，她将掌心轻抚在胸口，还没等她回答，一个熟悉且无比畏惧的声音猛然在她身后响起。
“我的乖女儿，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呢？”
下一刻，艾尔丝汀的身形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紫色的眸亦仿佛蒙上了层寒霜，喃喃，“母亲大人。”
梦境里的白色教堂竟被染成红色，飞舞于空中的花瓣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只五彩缤纷的蝴蝶。
在那蝴蝶群的深处，逐渐显现出一位倾国倾城的女人身影，水蓝色的长发在丰满的胸前挽成一个发髻，婀娜的腰肢仿若幽深的山峦，随着她的走动，深蓝色的晚礼服也如蝴蝶般起舞，露出被黑丝高筒袜套住的美腿。
“公爵夫人......”杰克控制不住地后退，眼前这女人的序列深不可测，但是父亲应该在外面将她暂时困住了啊，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当教堂昏黄的灯火寂然熄灭的那一刻，蒂娜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如星光。
她伸手轻轻抚上艾尔丝汀光滑柔软的脖颈，饶有趣味地望向杰克：“只要你能够用一句话来准确无误地形容出我的女儿的美貌，我就把她嫁给你。”
“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在耍我？”杰克难以置信地问道。
“当然，我还可以用家族的名号来起誓，这世上有什么能比促成一对恩爱夫妻更值得愉悦的事呢。”蒂娜以手捂住唇角，笑吟吟地说道。
杰克的内心变得无比激动，双眼死死盯住艾尔丝汀如同人偶般面无表情的脸，继而混乱地说：“我不好形容，蒂娜夫人......一见到这张美丽的脸我就觉得在发白日梦，肯定是。艾尔丝汀小姐长得......呃，没法形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已经足够了。”艾尔丝汀突然冷声道，接着，她在义母微微诧异的目光下，向杰克走去。
那微露出的一抹浅笑，让杰克忐忑不安的心瞬间融化了。
“你流了很多的血呢。”艾尔丝汀边抽出他手中染血的匕首，边柔声道。
“我的小公主......”杰克感动得泪眼婆娑，他缓缓张开双臂，想要与之相拥。
刹那间，匕首的锋刃寒光闪过，他的脖颈处绽放出一道极美的血线。
他的笑容在空气中凝固住了，身体犹如软泥般瘫倒在地，在坠入黑暗的前一刻，看着宛若死神般的黑发女孩，他的嘴唇微动，仿佛想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却再也无法说出口。
“‘你的美使我如坠梦中’，我猜他最后想说的是这句话。”蒂娜打量着还在微微抖动的尸体，无奈地说道。
“庸人总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艾尔丝汀将再度染上其主人鲜血的匕首扔在地上，不带任何怜悯地说，“叛徒终将迎来罪恶之红莲。”
蒂娜踱至养女的身前，略带羡慕地望着那清丽绝伦的容颜：“可惜了，他无福消遣这具美妙的身躯。”
养女那紫色的美眸宛若艺术品般流转着璀璨色泽，仿佛在说，用不着主动诱惑谁——她只要露个面就足够了。
第十二章 幕后的大玩家
梦境的主人虽然死去，但是这场梦境并没有因此而崩塌，红雾环绕的白色教堂反而比之前更加稳固。
艾尔丝汀瞬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望向养母，但对方仍然用沉默来回应她，那涂抹着紫色唇膏的嘴唇，显得妖娆至极。
她的养母仿佛是一位热衷于幕后的大玩家，台面上无论有多么光鲜的角色，到头来只不过手中的一枚棋子，供养母消遣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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