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旧怨加新仇，狂风骤雨便来了。
凰嫣瑶也是归宗以后才听说了这个事。
她与那位四皇兄素未谋面，但听父皇说起他时脸上压抑不住的冷酷与悲伤，也许那真的是他最喜欢的子嗣也说不定。
“九殿下来了南疆，让他感觉到了威胁，而为了变强，有些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陆沐觉得自己看透了大部分人的心思。
堕入邪道，无非是为了更快的变强，欲望不会让人轻易停下，当那种声音犹如蚂蚁爬过时，很多人都会选择堕落屈服，因为那是自己的心声。
“若他安分一些，我本也不会为难他的。”
凰嫣瑶轻轻叹了口气。
“南翎王征战一生，若是能安分下来，那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总之，他跟邪修沆瀣一气，而我手里也是有证据的，只需要将其报告给仙凰帝君，这便坐实了谋反欺君之罪，以帝君的性格，想来不会留着如此叛徒吧。”
陆沐将那枚记录有葬骨山中阵法的留影石放在桌上。
凰嫣瑶将之拿起，一丝灵念探入其中，陆沐看着她的眉头缓缓锁紧，那留影石中所显，可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人之血肉所组成的诡异树阵，倒挂在犹如血管纠缠的藤蔓上的巨大心脏，被吸干全身血肉的尸骨尚且新鲜，骸骨上带着血丝，仿佛死前的绝望都烙在了上面，凰嫣瑶当然没看过这种悚然的景象，冷怒浮于脸庞，她将留影石放下。
“这是何物？”
她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茶水，润泽的唇瓣染着淡粉，映衬着她莹白的指节愈发纤长。
可凰嫣瑶觉得这酒喝起来也有些变味了……自己看到的东西，确实是从未见过的。
“万灵夺气大阵的一部分。”
“大阵分一百八十九个小阵，以生灵血肉喂养供给，时机成熟，此阵启动……可以将仙凰帝朝的国祚气运给彻底地挖走一块。”
他语气清淡，目光幽深如夜。
凰嫣瑶的惊讶当然也在他预想之内，毕竟她连听闻都不曾听过这种诡异的阵法，亲眼所见的震撼也就更大些了。
“南翎王这是要反啊。”
她的指节逐渐苍白，捏着杯盏的手越发用力了。
陆沐摇晃着杯盏，目光灼热地望着她，“既然你已经知晓，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若是将这份情报送往天凰城，南翎王必死无疑，宫中的供奉会出手收拾他的……”
凰嫣瑶垂下眼帘，低声喃喃。
陆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般，轻笑起来，“既然如此，为何你听着不是很开心？”
“……”
凰嫣瑶沉默半晌，倏尔勾唇，露出一抹妖艳至极的笑来，“感觉，很不好啊。”
“虽然他势力庞大，底蕴比我更深，可我还是想要与他正面对撞一下，看看到底谁才是赢家呢。”
她不想让远在天凰城的那些人插手。
她想自己将这南疆彻底地征服下来，正如凰无梦所说的那样，南疆中的势力不会因为她向帝君递上了情报，就会对她有所改观的，而这一切，都需要她亲自去完成。
南翎王如此谋逆，即便是帝君亲自出手将他抹除，那也无人敢于置喙，但凰嫣瑶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自己初来乍到不过数月，一开始看轻她的人可多，即便现在她掌控了天阙城，仍旧有不少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凰嫣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总是被人背后戳着指点感觉也很不好。
把南翎王踩在脚下，打垮这位征战一生的猛将，能给凰嫣瑶带来很多好处。
至少那些把她当做天真无知小姑娘的人，都得改观了，而且得谨慎考虑，是否要与她对敌了。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陆少主真的懂吗？”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很喜欢躲在强者身后的人？”
陆沐挑起眉头看她，凰嫣瑶的潋滟美眸里，波光荡漾，阴郁也冲散了许多，仿佛被他的自信所感染。
“既然陆少主这么说了，我的确有个问题，需要个信得过的人去处理。”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知陆少主能否帮忙？”
“何事？”
凰嫣瑶将一封请帖递到他跟前，陆沐伸手接过。
“在此去西边，凌云城六百里外，是乌岩大漠，那片地方……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南翎王，但我与他都想要将其收入麾下。”
“谁掌控着那里？”
“那些半人半妖血统的部族。”
陆沐翻开请帖，这请帖上蕴着一股荒漠独有的苍凉气息，帖上没有别的，只有两个图案，各自散发着凛冽的光辉……一条吐信如虹的青蛇，和一头银光梵文环绕的猛虎。
这两个图案之间，有青银光辉交缠在一起，彼此相容祥和，圆融的气息彼此包裹着，甚是亲和。
这看着像是……婚帖？
“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头？”
陆沐将那请帖反复看了几遍，皱眉问她。
“那乌岩大漠里有数十个部族，他们都是有妖族血统的混血人族，由于妖族血脉天生显性了，所以他们身上有些妖族的特征……”
“他们在大漠中扎根生存，也相当排外，但是乌岩大漠的位置很好，里面的部族若是能够拉拢过来，也是很不错的助力。”
“他们给我发了这婚帖，是羽蛇部落和月银部落的联姻，请我前往一观。”
凰嫣瑶晃着酒盏，清淡的酒液随着她微晃的手腕倾泻出来，落入她殷红的唇瓣之中，她舔舐嘴角，神态慵懒，像一头高贵优雅的猫咪。
“那我需要做什么？”
“跟我一同去。”
“为什么？”
“还不清楚，就是想把你喊上。而且，这些部族平常对我们可不算友好，这次却偏偏发了婚帖来，若是不去看看，也许会错过些什么呢。”
凰嫣瑶仰头饮尽杯盏中的酒液，抬起头，直视陆沐那双墨黑色的眼瞳。
陆沐微怔，旋即浅笑，“好。”
第32章：酒后
酒过三巡，两人聊到兴起，酒壶也已经重新填过两次。
凰嫣瑶不知觉间便讲了许多的事，讲她过去在东北域时的日子是怎样的，自己一人，无父无母的，在一间小杂铺里看店谋生，结果最后遇上了古韵惜，突然间生活就变了个样。
听她那语气，一开始变得还不怎么好。
毕竟曾经有床睡的她，跟着古韵惜入了极北荒原里，只能与冻土为伴，每天风吹日晒，还要提防着凶兽袭击……
但也是那时候，凰嫣瑶开始修炼了。
她本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只不过在那方寸之间的小地方过着日子，也是挺安逸的。
凰嫣瑶跟古韵惜相看两爱，都觉得彼此是对方的倒影，因为过往着实相似，莫名其妙的，她们两个就成了异性姐妹。
这件事听起来是有点突兀的，可她总不这么觉得。
她讲着讲着便心思活络了。
凰嫣瑶并没有醉意，但迷蒙的视线中，男子轮廓俊朗，星眸含笑，一手撑着脑袋，似乎在静静聆听她的故事。
陆沐总是很好的倾听者，他不说话，眼里总是有那种看透一切的睿智与明亮，仿佛一切都逃脱不掉他的掌握，却又叫人捉摸不透。
因为她讲的故事，陆沐其实都一清二楚。
毕竟是他写出来的。
“陆少主。”
凰嫣瑶忽然唤他，陆沐抬眸，凤眸里闪烁着柔软的光芒。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陆沐愣住。
“殿下是什么意思？”
凰嫣瑶见他有些期待的神色，抿了抿唇，“你出身陆氏宗族，拜师于修罗宫，即便我不去问，在帝朝里也总能听到些关于你的流言……我实在弄不懂，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现在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除了……”
她言及此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领，再抬头时，陆沐可以看到她眼里那不言而喻的意思。
“还是说，陆少主真的就只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
陆沐无言，只是目光略显得涣散。
他还能怎么说？
说错话了恐怕会被她讨厌。
“陆少主不用急着解释，或许等到某些时刻，你就告诉我答案了。”
凰嫣瑶笑眯眯的，像是看到了她希望看到的东西，抬手将酒杯搁在唇边，浅酌一口。
“聊的还算开心，我要先休息了，陆少主若是怕找不到回去的路，可以喊我门外的女官带路的。”
凰嫣瑶站起身来，抚了抚有点褶皱的襦裙，但她晃悠悠的，像是要栽倒了，陆沐上前几步，扶住了她。
“嗯……”
凰嫣瑶摇摇头，却也没挣脱他。
“九殿下的酒力还需多锤炼一些时日。”
陆沐凑近她耳畔，薄唇微张，呼出温热的气息扑进她脖颈里，酥麻而痒，凰嫣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迷离的眼神掠过他的容颜，也不多做停留，又阖上了。
闻到了窜入鼻息的香气，他当然看不出凰嫣瑶是不是喝醉了，也许只是单纯的累，毕竟她成日处理领内公务，总要有累的时候。
陆沐将她放到榻上，拿来被褥盖在她的身上。
凰嫣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呼吸绵长均匀，陆沐站在床边，凝视良久，但最终是一言不发地退出去了。
“啧……本宫还看不出，你倒是挺会装的。”
凰无梦坐在床边，双腿交叠，她冷冷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凰嫣瑶。
“这不是先祖您的要求嘛。”
凰嫣瑶睁开眼睛，转身看向她，声音慵懒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醉意，眸里的朦胧迷醉被一扫而空，清澈的眼睛像是能洞悉世间万物。
“所以呢，先祖观察他也许久了，有看出什么来吗？”
凰嫣瑶靠着柔软的枕头，晃着玉足，姿势惬意。
“这小子看起来心思蛮多的。”
凰无梦轻嗤一声。
“所以说您就什么都没看出来，是吧？您看了这么久，总不会是倾心于他了？”
“聒噪。”
凰嫣瑶被瞪了。
这当然也不是第一天了，凰无梦觉得自己身为先祖的威严已经被眼前的这个不孝后辈彻底忘掉，敢拿这种事情来调侃她的，也就凰嫣瑶有这个胆。
也许同样因为只有凰嫣瑶能看到她。
“嗯，跟他坐在一起，感觉还真不一样，总觉得什么地方都被打量过了 。”
凰嫣瑶从没有跟任何男子对坐饮酒，以前没有那种机会，现在更加没有，她尤其讨厌喝醉，总是害怕失态，虽然失态了也无所谓，别人恐怕还更喜欢看到她缺了正经的那副样子。
凰无梦眉梢挑起，眼睛里露出几分玩味，“本宫看你也是乐在其中啊。”
“有吗？”
“你以为本宫就单单只是看着他吗？你脸上的羞涩也不藏一下，那陆家小子肯定都看得见，只不过，这小子城府颇深，面上不动声色罢了。”
凰嫣瑶撇开头，表示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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