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沙蛇嘶鸣迸发四散，羽山怒而起身，周围涌现出绵连沙雾，沙雾之中无数蛇影飞舞，盘绕在花廊各处，择人而噬。
他浑浊的蛇瞳里闪烁着阴霾，他指着白殇，冷冷道：“我族乐意奉陪，等你月银部族覆灭时，我也会让你儿常常我族特有的‘蛇狱’！”
“冷静。”
凰嫣瑶冷眼瞥向羽山，晃着酒杯，淡淡道。
羽山与白殇四目怒对，过了十来息，两人才缓缓收敛气势，他坐回位置上，不再发一言。
白殇则是看了一眼凰嫣瑶，眸底的复杂难以言说，冷哼一声，理了理被吹皱的袖袍，挥手大步离去，满身不忿都融入了那沉重的脚步里。
“嗯……还没有当场打起来，这结果不错。”
陆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
凰嫣瑶抿唇，没有搭腔。
白殇和羽山都有相当的怒火，但终归还保持了一点理智，至少不能在这里干起来，这里是羽山的主场，虽然修为上他比白殇弱一线，可保不住这城主府里或许有些什么阵法加持，到那时白殇不说能平手，恐怕要输得很狼狈。
所以他选择忍。
“本不该放虎归山，可惜现在羽蛇部族不能再承受太大损失了。”
凰嫣瑶扫过桌上的果脯蜜饯，挑了几片吃了，羽山并未附和，心中怒气未曾平息，但一想到羽蛇部族现下状况，他心里也多了几分压力。
若能把白殇当场绞杀了，月银部族也是元气大伤，但羽蛇部族此时已是满身伤痕，不能再在自家地盘上搞如此大的动静，而且考虑到羽山身上也有伤……凰嫣瑶只好作罢。
“看来是没有婚宴可以看咯。”
陆沐耸耸肩，一副颇有遗憾的模样。
凰嫣瑶斜睨他一眼，淡淡道：“我们这么多正事要做呢，不正经。”
“那滴精血，你好好利用，我等你的消息。”
她站起来，羽山正垂头，紧盯着手中的玉瓶，那便是一切的希望，也是凰嫣瑶的期望，这滴精血会让羽蛇部族脱胎换骨的。
而凰嫣瑶会借着他们的力量，开疆扩土。
第68章：大漠雨夜
当日下午，羽蛇部族便放出消息，婚事取消。
还有不少人看到，月银部族的族长带着自己的妻儿，立刻就走人了，那溢满周身的怒火几乎没人能忽略。
不远万里赶来的宾客们当然是满头雾水，满腹存疑，因为这场联姻大事，羽蛇月银两部族都已是下足了功夫去四处宣传的，但大婚之宴就在明日，今天却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耐人寻味。
但既然没有大婚喜事可以看了，再留在羽沙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因此所有宾客都离开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婚约取消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月银部族和羽蛇部族已经闹掰了，被人退婚是种耻辱，而白殇的性格他们都了解，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一个强大的联盟，就此胎死腹中。
而乌岩大漠里，最不缺的就是仇恨了。
每每仇恨因故而起，总有人能够以此为饵食，钓上自己想要吃到的鱼，然后心满意足地抽身，唯余满地血腥与疮痍。
……
车队不疾不徐地行驶在茫茫荒漠中，位于正中的豪华车鸾正平平稳稳，凰嫣瑶慵懒的半倚靠着榻，纤白皓腕搁在桌案上，她看着窗外，大雨倾盆而下。
乌岩大漠下起了暴雨。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大雨冲刷下的乌岩大漠更添几分沉重无序，而她眸子里倒映着那银瀑般的天水，照得发亮。
马蹄踏过泥泞的大道，雨水溅落在窗沿，凰嫣瑶抬手揉着额角，疲倦的闭着眼睛，将车窗合上了。
陆沐摘了面具，还是坐在她旁边，他现在正闭目养神，两人自打下午收拾东西启程以后，上了车便没有再说过什么话了，其实是因为实在没多少好说的，她对陆沐的故事不感兴趣，而陆沐对她的故事知之甚详，车鸾内就这么陷入岑寂。
他们俩就这么听着雨声，而现在已是夜幕高挂，只是外头雨太大，今夜既无月色，也无星光，乌岩大漠几乎被彻底的黑暗覆盖。
凰嫣瑶不再看雨，便看着他，细细打量着陆沐的脸，从睫毛到嘴唇的细节都不曾落下半点……她觉得陆沐有种很奇妙的韵味，初看觉得此人颇为英武不羁，风流如狂，沉下心来再揣摩时，又觉得他柔情内敛，温润似玉。
这男人，真的非常矛盾，同时又很迷人。
她见过的美男子其实不少，在天凰城有大把的世家公子，王侯贵胄对自己献殷勤，但凰嫣瑶心里其实有一个敏感弦，而那些男人满面儒雅，礼数备至地来与她攀谈时，她心里一直都是平静无波，那些人，从来都撩不到自己的心弦。
但陆沐好像精通于此，自打他来到仙凰帝朝面见自己以后，她便做出了不少平日里绝不考虑的行径。
怎么说呢？
风流公子之间也分三六九等，而陆沐毫无疑问是傲视群雄的那独一位。
“你怎么一直在盯着我？”
陆沐眼眸仍阖，但他的声音比车鸾外的磅礴暴雨更清晰。
“女子就不能欣赏长得好看的男子了吗？”
凰嫣瑶突然轻笑起来，语调微扬，带着一丝揶揄。
“小心点，别看痴了。”
陆沐慢悠悠睁开眼，侧首凝视她，眉梢染上邪肆魅惑。
凰嫣瑶撇开眸子，淡淡道：“你想得倒美。”
“是吗？”陆沐眸光落在她身上，语气里有种莫名的危险，“我身边的每一位红颜知己，在陷入我的怀里之前，都有这种想法。”
“也许你要见到一个例外了。”
凰嫣瑶转头，双目晶莹剔透，笑容灿烂，一脸坦荡，丝毫不见尴尬之色，仿佛刚才调侃的不是自己一般，这份镇定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也许？”
陆沐语气里有几分玩味的戏谑。
“呵，男人。”
凰嫣瑶冷哼一声，偏开头，隔着车帘，耳旁回荡着马蹄和道路一同交错奏出的急促声。
这支车队，现在朝着乌岩大漠西南方行驶，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此时早已经出了羽蛇部族的领地，但凰嫣瑶的地盘不在这边，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边，靠近的是南翎王的地盘。
“再有七十里，就要出乌岩大漠了。”
陆沐打开车窗，入目一片漆黑，如此大雨，叫人目不能视，但对他们来说，灵念便是比眼睛更管用的东西。
“……也好，就在这里吧。”
凰嫣瑶深吸口气，声音裹挟着真气向外传去：“停下。”
车队规模并不算大，满打满算数十人，但护卫的军士皆是精锐，令行禁止，她话音落下，领头的军士高举战戟，扯紧缰绳，这些战马不是普通的马，在被驯服以前，它们是山野之中以弱小生灵为食的残暴灵兽。
停在茫茫大雨之中，周围一片漆黑，但没有人会对凰嫣瑶的命令有任何意见，他们也绝不去问，只是立刻改变前后一字长蛇的阵型，将位于正中的车鸾半包围起来。
“那家伙到哪了？”
凰嫣瑶问着他，顺带给香炉里添了一把雪叶，车顶的晶灯明晃晃的，能看到青紫色的熏香烟袅袅升起，在车顶兜转着犹如水波扩散。
“西北方向，正往此赶来，约莫过半个时辰就能看到了。”
陆沐眼里闪烁着幽幽绿芒，凰嫣瑶知道，他的视野此时并不在这里，而是与“洪璟”相连了。
那位早已毙命，只靠暂时注入的生机维持魂魄不散，肉身不腐的南翎王世子，其实就是陆沐的活死人傀儡，借着他，陆沐把旁边的所有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南翎王世子的队伍是有些寒酸的，整支队伍也不过十余人，当然，那些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包括“洪璟”会走这条路回去，也是陆沐的安排，除却那五个源极境的暗卫，其他一同而来的人都是些杂鱼而已，哪怕是那些暗卫，也看不出“洪璟”的异样。
这里，会发生一场结局早已注定的激战。
他们无须伏杀一个死人，但这是做给南翎王洪战看的，凰嫣瑶根本不打算隐瞒洪璟死于她手的真相，相反，她要把这场戏做得声势浩大，让南翎王洪战看到，他最宠爱的独子，死在了她凰嫣瑶的手里。
这种亲痛仇快之事，总是能让人心潮澎湃。
她快意，而洪战只能得到悲痛。
第69章：雨幕血战起
半个时辰的时间不是很久，但等待的过程有些挠人脏腑，尤其是现在，外面的雨看起来越发地大，而凰嫣瑶心底的快意仇火也在燃烧，仿佛被添了柴。
杀个死人没什么意思，但凰嫣瑶并不介意，反正再抹一次“洪璟”的脖子，那也能让她晚上睡个舒服觉。
“那些暗卫呢？若他们在，这场戏做不成。”
凰嫣瑶敲打着桌沿，凤眸望着远处的天际。
她觉着无聊了，想找些话跟陆沐说，不说也是可以的，但听雨雷声不如听他的声音，好听。
“人幽长老会让他们暂时“消失”，他不会再出手，否则仙凰帝朝的造化境强者会发现，不过……陆氏宗族也不缺法宝道器。”
陆沐语气闲适，底气十足，那底气的来源自然是钞能力，凰嫣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怨气满满。
果然，跟他相比，自己总是要寒酸的。
然后，车厢里又安静下来了。
“这陆家小子的心性很不错。”
凰嫣瑶听到凰无梦的声音时，她还是松了口气的，她转头看去，发现凰无梦的灵体正坐在陆沐旁边，这位先祖正摆出个相当诱人的坐姿，靠着陆沐，高挽的柳发并未映着车顶晶灯，而像是有着自己的精光。
“您好像靠得太近了吧？”
凰嫣瑶努了努嘴，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因为凰无梦仿佛倚在陆沐的身上，若他的视线往左边稍微偏一些，就能看到凰无梦那伟岸胸襟之中的沟壑，那是能够包容一切的伟大，丰腴和风韵同存，凰嫣瑶觉得自己想要变成她那样，恐怕需要很久很久……
当然，凰无梦再怎么风姿妩媚，陆沐都是看不到的，她的存在其实比较特殊，普通的灵体，哪怕是寻常修士都可以靠灵念发现，但她不是，凰无梦身死魂消，这一缕残魂，其实是她留在仙凰国祚气运中的，非仙凰皇族不可见，而她也能刻意隐藏自己。
凰嫣瑶能看到，是因为凰无梦觉得这不孝后辈是个可塑之才，至于其他人，那都是入不得法眼。
“你不会在吃本宫的醋吧？”
凰无梦斜睨她一眼。
“没有。”
凰嫣瑶盯着她，冷冷的，那模样像是即将炸毛的猫，是只很小很幼的猫。
“你骗谁都行，骗不过本宫。”
“……先祖要是没什么事，为什么不沉睡着，偏偏要出来？”
凰无梦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跟她说话的，灵体有个寄宿之地，不代表她就能时时刻刻都维持这副姿态，事实上，凰无梦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在危急时刻现身帮忙，平日里基本都不出声。
“本宫看你有些无聊，想逗逗你。”
“您不骂我都不错了，我也不指望您能逗我开心。”
凰嫣瑶有些意外，因为自打跟凰无梦见面的那一刻起，只要这先祖说话，除了指点她就是在骂她，什么不思进取，荒废天赋之类的，听得太多，她甚至都觉得耳朵堵塞。
“本宫又不是什么无情之人，再说了，你跟本宫至少还有一点点难以追溯的亲缘在呢，跟你待久了，总要变一下。”
“……其实，对我来说，您是第二亲的人了。”
凰嫣瑶沉默了一会，嘴角又带起笑了，很轻，很微小。
凰无梦挑眉。
“母亲死的早，父皇其实一直都很陌生，认了亲，可我不怎么感受得到亲情呢，每次见他，虽然离得不远，可我感觉隔着一道天堑。”
“韵惜姐姐陪我陪了很久，但最久的其实还是您。”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凰无梦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恢复如初，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凰无梦沉默了一会，道，“既然本宫陪你最久，为什么是第二亲的？”
“谁叫您没有真正的肉体呢，总觉得有点疏离。”
“呵，喜欢戳本宫的痛处了，你这小丫头。”
凰无梦看到了凰嫣瑶唇角的坏笑，伟岸胸襟抖了抖，却也失笑。
……
夜幕深沉，雨势越大，夜空依旧昏暗压抑的厉害，雨滴噼里啪啦砸在车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整支车队都已经停下，外面的军士不发出半点声响来，所以，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时，凰嫣瑶就察觉到了，陆沐也是如此，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紧致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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