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她本性也许就是如此，为何要压抑呢？”
陆沐看着赤芯从慕容雪怀里跳下来，然后来到他面前，眼眸水汪汪的，然后伸出了手。
他心领神会，又拿了一只烤鸡出来。
……
灵船驶入群王领时，天色还不曾变暗，而群王领的景致，其实比常人想象的要好许多。
赤红的山峰连绵起伏，层叠的林海与平和有序的灵气波动，反而有点像世外桃源，不染尘埃。
但很快，群王领中的致命杀机就出现了。
六道凶戾的意念腾空落于灵船上空，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
赤雷站了出来，显现狴犴法相，千丈巨大的兽影凝于天穹，一股庞然大势轰然降临，强横的威势让整片岐荒山林都颤抖了起来。
那六道意念顿了一顿，最终只与赤雷遥遥对峙了几个呼吸，就各自退去了。
“这些灵兽王不是很友好啊。”
陆沐笑着将手里最后一只烤鸡递给赤芯，赤芯欢乐的抱住，咬一口，露出满足又甜蜜的笑容，她看看赤雷，再看看陆沐，最后视线才放到了一脸淡漠的凤焰儿身上。
“他们对谁都不友好。”赤雷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些灵兽王挑衅，也没有太大的怒火，只是语气有些冷硬。
灵船迅速飞跃群王领，最终来到了这群王领中唯一荒芜破落的原野上，本是空无一物，但赤雷张嘴一吼，音波犹如涟漪般扩散至方圆千里之内，刹那间，群山震动，林海咆哮！
兽吼之下，荒原上突然间光芒逸散，只见一道宽余百丈的裂隙凭空出现，一阵浓郁的雾霭从裂缝中升腾而出，在光雾下，是另一片空间的通路。
陆沐眉梢微微一动，眼神微妙的瞥了眼赤雷。
灵船驶入裂隙之内。
只随着一道白光闪过，绯天妖境的面目，便呈现在了此刻在船上的诸位来客。
野性。
陆沐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妖境之内密林茂盛，草木丰富，树冠如同伞盖，遮蔽了阳光，却并不阴霾沉闷，妖境的天空中，一条条细细碎碎的银河浮于天际，虽然是自成空间，但日升月落也随外界一同变化。
陆沐突然觉得，这种地方拿来养老也很不错。
慕容雪与凤焰儿并肩站在船沿，看那满目青翠，一时间竟也觉得神秘感从心头涌现，灵船走得越深，周围也有些兽影远远地看着他们，发出吼声。
“圣凰殿下，欢迎来到绯天妖境。”
凤焰儿原本还感受着妖境之内的自然风光，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另一边，她向远方看去，那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大裂谷，在裂谷内，传出了一道苍老的笑声。
“呵呵……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九翎圣凰了。”
“只是，你的身上，有种比我还要沧桑的味道啊。”
那道声音越来越清晰，可只有凤焰儿能听到，她看了看周围，所有人对这道声音恍觉无闻。
“你是谁？”
凤焰儿警惕地盯着大裂谷的尽头。
“请叫我赤霄。”
“我记得，我曾见过你的，圣凰殿下……只是，那太久远了。”
“久远到我都只能记得，那是个天穹崩裂的时代了。”
第43章：久远的记忆
若不算那些依靠着各类法宝，灵阵，或是秘法来维持寿元不削的问古境老怪物，那赤霄毫无疑问是问古境之下活得最久的生灵了。
他出生时，正是大劫落于此界之时，那个时代固然是极其危险的，但很少有生灵能在那之后活下来，并且一直活到今日。
赤霄正是其中之一。
他不依赖任何东西，仅仅靠着自己，熬过了这漫长的岁月。
“你……见过我？”
凤焰儿站在灵船边缘，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清晰可见的裂谷，她不知道绯天狴犴一族的大族老是谁，但赤霄的声音太过苍老，充满了各种不为人知的故事似的，所以凤焰儿觉得，自己正在跟这一族的最强者对话。
本来，她也不敢操之过急的去拜访人家，但现在，刚刚进了这妖境，人家反而先找上来了。
“当然见过。”赤霄低声笑了笑，“那年，我出生不过百余年……幼年之期的事，本该都全部模糊不清了，但我记得很清楚，九翎圣凰一族的那位大妖尊，带着她那位惊艳万族的女儿，来我族拜访……”
“你和你母亲的样貌，不容易忘却，但那时，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幼年妖族而已。”
凤焰儿的思绪突然间就变得慌乱了，她眼眸瞪得很大，几乎震惊还未曾从自己的心神间驱散，脑袋嗡鸣不止。
“你说……什么？”
“殿下，还请来我这深谷里一叙吧，老了，动弹起来不太容易了啊。”
赤霄似乎在笑，却隐约透出某些伤怀的情绪，像是活了很久很久的人，本以为世间不会再有自己幼年记忆里存在的人或事了，因为太久了，久到那些记忆中的存在都已经魂消道散，只剩下残留的痕迹，还留于脑海里罢了，但现在，还有那么一个妖族，他记忆里本该已经死去的存在，还活着。
而且，还是这般年轻。
寻常人，是没法理解赤霄的这种惆怅伤怀的。
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活得这么久，没法靠着长久的寿元熬死自己记忆中每一个深刻的面容。
“……好。”
凤焰儿没有再去管什么，踩在灵船边缘，一跃而起！
她跳到半空之中，衣袂猎猎，长发飘飞！
“焰儿姐姐！”
慕容雪第一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反应过来时，凤焰儿已从船上跃下，她周身尽是业火般的光流，裹挟着她向妖境远端飞去。
“呀！她好像朝着祖爷爷那里过去了。”
赤芯吃惊地指着赤霄所在的深谷，而凤焰儿的身影早已在光流中变得模糊，她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深谷。
“不可打扰大族老休息！”
赤雷心里又惊又怕，他本来的打算，是先带凤焰儿去面见族长的，大族老虽然辈分最高，实力也强，但毕竟不管事，族长才是掌管一族事务的人，怎么着也都得先见族长，若最后必须得找赤霄定夺，这也是两说之事。
“莫急，跟上去就是了，焰儿心里有分寸，如果她要去见那位大族老，那也许是大族老亲自让她去的呢。”
陆沐一直都显得很平静，甚至连脸色都不曾改变过丝毫，仿佛这件事在他看来并不值得担忧一般。
他操控着灵船，跟在凤焰儿后面，朝着深谷所在飞去。
……
等凤焰儿一路落到这深谷的底部时，周围的深冷与寂静更加浓重了，除了呼啸的山风，整座深谷，竟然连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光芒不入此地。
而陆沐，赤雷也从船上跳下，直入深谷之内，慕容雪则陪着赤芯在船上吃烤鸡。
“焰儿。”
落到底部，陆沐先走上前去，握住了凤焰儿的柔夷，她回过神来，看着陆沐，心中的依赖感此时越发强烈了，她抬手抱住他，将自己埋在他宽阔的胸膛。
“怎么了？”
凤焰儿摇摇头，不肯放开陆沐，而陆沐也由着她去。
深谷之中空空荡荡，不存一物，直到一个苍老的身影从更深处走出来，他身形相当壮硕，唯有面孔衰老沧桑，双眉如刀，兽瞳中的神采让人畏惧，因为那是兼具平静与凶戾的目光，令人望而怯步。
赤霄看了眼陆沐身侧的凤焰儿，笑了笑，随即，那笑容又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沉思，他沉默了许久才道：“殿下，还是很年轻。”
凤焰儿抿紧唇，没吭声。
“大族老，您……”
要说最惊讶的，当然是赤雷，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赤霄从未显露过人身，永远都是那庞大的妖身盘踞在深谷中央，安静得像是巨石，可此时此刻，赤霄竟化成了人形？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人类的模样吗，谁没变过。”
赤霄白了一眼，抖着胡须，而当他看到陆沐时，陆沐却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某种深不可测的力量扫过，让他一览无遗，完全无处遁行。
陆沐微笑着看向赤霄，坦诚地承受着赤霄的窥视，他身上有一层薄薄的雾霭萦绕在他四肢百骸，那是他身上本命凰骨的气息，既然这位大族老想看，那就让他看个够，也免得到时候谁又说“人类不可信”。
赤霄收回了目光，“原来如此。”他笑笑，“倒真是巧，没想到人类，竟然会得到那位大妖尊的认可。”
凤轻罗的存在，本该是个秘密，因为知晓她存在的，基本都已经死了，没死的，现在也不想费力开口说话，但赤霄显然不属于此列，陆沐观他气息，稳定而强大，虽然论年岁，他绝对比暗幽千鸢的大族老鸢殇更加老，但赤霄却不想他那样，衰老得只能靠灵药续命。
这就是妖族血脉的先天优势了。
绯天狴犴能活很久，九翎圣凰和古月钰龙也是如此，而赤霄的记忆，显然已经延续到了万年前。
“说不上认可吧，也许是因为，凤轻罗前辈除了选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陆沐耸肩。
听到这个答案的赤霄愣了一愣，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应该更有傲气一些才是。
赤霄最终也没有多想，他一挥手，深谷中的草木凝出了几张藤椅来，陆沐和凤焰儿坐了上去，就在他的对面。
“大族老，此次前来，是希望绯天狴犴一族与圣凰殿下结成同盟，不知……”
陆沐直奔主题。
“没问题，殿下想要谁，自己挑就是了。”
而赤霄的回应同样迅速干脆，让他看起来不像个数千年都不动弹的老怪物。
第44章：必须要出世的理由
这下子感到拘谨的反而是凤焰儿了，她本以为要说服绯天狴犴一族与她结盟是很难的事，可能自己说破嘴皮也未必劝得动这些连人身都不愿意显露的顽固，但眼前的大族老，竟然二话不说就应允了，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赤霄的爽快让凤焰儿的柳眉跳了跳，但转瞬，她便松开，嘴角扬起了婉柔的浅笑。
“谢谢族老。”
凤焰儿的举止礼貌客气得有些疏离。
事实上，赤霄对她有种沉醉于过往的伤怀，但凤焰儿只是不太理解那种感觉，毕竟她是涅槃重生的，脑海里的记忆零散破落，唯一深刻的是自己母亲那模糊的面容，还有她与陆沐在一起时的那些画面而已。
赤霄是实打实地活了万年，对他来说，在自己已经如此苍老之时，还能够见到自己幼年期记忆中的人物，是何等的幸运。
活不到他那个年岁，便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若算上凤焰儿涅槃的时日，那她也算是活了万年的老古董，但她只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赤霄族老很痛快啊，看来绯天狴犴一族已经不打算继续避世了，对吧？”
陆沐的声音响起，将赤霄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是我不想继续避世了而已。”
“为什么呢？”
“乱世将临啊，继续躲着，有什么用？”
赤霄就像所有至强者那样，对世间的变化有种下意识的觉察，他活得太久，也见过太多，但肯定有些事，是赤霄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例如玄天大劫。
“殿下这一族，可涅槃重生，只是重生之后记忆兴许会缺失，本以为这是传言，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赤霄叹息着，语气里透出一抹怅然，“殿下，你还记不记得，九翎圣凰一族为何会覆灭？”
“……嗯。”
凤焰儿当然记得。
她在月落秘境里，找到了自己曾经的护道者，也找回了自己涅槃前仅存的那点记忆。
九翎圣凰一族，本来有着极高的地位，他们生活在万妖古朝的帝城，古月钰龙，绯天狴犴也同样生活在那里，虽然妖族的没落仍旧是无法改变的趋势，但在那时，至少妖族还能保住一片庞大的疆土，也不像如今，还得有妖族去做人类的附庸。
她是公主，是圣凰大妖尊凤轻罗的唯一血脉，如果不出差错，她未来也该继承大妖尊的名号，然后接替她母亲在万妖古朝中的地位，一如既往。
然后，天穹裂了。
天为什么会裂，这个已经无人可知缘由了，也没人在乎，毕竟天地异象不算少见，天上开了条大口子，那又如何？
凤焰儿不知道劫难起因，亦不记得过程，她只知道，自己跟随着母亲的步伐，投身护界的大战里，漫无目的地对付那些界外之敌，直到她重伤，妖族也连连败退，万妖古朝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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