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在这演武场里，没有哪个妖族是主动退出擂台的。
他怒喝着，双臂逐渐演化成更加粗壮的臂膀，头上双角光芒盛放，这擂台中突然间就刮起了青色罡风，风眼之中，有一头青牛正昂首扬蹄，牛吼如雷。
擂台上的空气仿佛炸裂般的音波滚滚，一层又一层的气浪翻卷，但陆沐正如同能把所有烈风都彻底烧尽的星火，已然形成了绝对的压制。
“如果这就是你的底牌了，那……”
陆沐的语气平静得犹如在阐述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你不是我的对手。”
话毕，他右手猛挥，一道炙白光刃闪烁着骇人的光泽，朝着眼前死死支撑的牧庚。
“咔擦！”
牧庚清楚地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他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天旋地转，等他再落地的时候，正好砸到了陆沐的脚下，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一般疼痛，嘴里溢出丝丝缕缕殷红的血迹。
“我输了？”
牧庚怔然地问。
陆沐低头俯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然呢？”
“噗——！”
一口腥咸从胸腹间涌上咽喉，牧庚吐出一大滩黑血，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后退。
陆沐看着他：“你的修为不错，比我高，但我呢，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对付的。”
牧庚没有说话。
陆沐又笑了，他蹲下来，伸手扶正牧庚的肩膀。
“抱歉了，拿你立威。”
牧庚照样不声不响的，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
他知道，这个人类……有圣凰气息，能施展圣凰神通的人类，只是随意地挑中了他，然后把他揍一顿，给这演武场里所有的观众看。
揍谁都行的，但牧庚知道自己估计有点倒霉。
“那你到底是谁？”
牧庚的眼睛仍旧有神，只是其中多了几抹暗淡。
“陆沐，一介人类，也是圣凰亲王。”陆沐说完，他拍了拍牧庚的肩，“也许以后，你还能在我手下做事呢，就当不打不相识好了。”
牧庚愣愣地看着他离开。
这人，有点奇怪。
不过，这不妨碍陆沐的名字深刻地印在了牧庚脑海里。
“……有点意思。”
“修罗圣子身上的秘密，看来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多啊。”
演武场看台的边缘处，一名银袍人看着陆沐从擂台飞回凤焰儿身边，袍子下的面容露出几分思虑的神情，但他很快就起身，离开了这里，在那个瞬间，微风掠过，袍子的一角掀了起来。
如果陆沐能看到，他便知那是一张属于应死之人的融烂脸庞。
……
等到夜色将临时，演武场中的入场争夺也已经告一段落。
争夺古战场名额的比斗已经进行了三天，而还有两天，这就会结束。
在演武场入口，那位鬼面供奉又出现了，他与陆沐一行人正面遇上，他带着愉悦的心情走来，即便看不到脸，仅凭他的动作，也藏不住那开心的模样。
“你乐什么呢？”
陆沐斜睨着他。
“妖族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认赌服输。”
鬼面供奉肯定在笑，但他从妖族那里赢了多少东西，这倒是无人所知的事情了。
在古月城中有着不少空缺的屋舍院子，鬼面供奉领着他们来到了其中一处，随后就又离开了，看他那样子，估计是口袋富裕，打算好好地消耗了。
赤雷和鸢霜两位长老立刻寻了处地方盘坐，而陆沐与凤焰儿在院子中的藤椅上并肩而坐。
他们都沉默着。
“你现在很厉害啊。”最先忍不住的是凤焰儿。
陆沐垂眸望向自己的左手掌心：“你不也一样吗。”
凤焰儿抿唇：“……嗯。”
她其实并没有话可聊，只是想跟陆沐坐在一起，因为自打进城以后，她就有种挥之不去的被窥视感，而这种诡异的感觉一直缠绕着她，让她心烦意乱。
“有谁，一直在看着我。”
凤焰儿捏紧了他的臂膀，她看向远端，从这里，依旧能看到那座真正的“千妖大殿”。
而被窥视感的源头，就在那里面。
陆沐闻言，抬起手摸摸她的头顶，柔软的头发拂过手背，温凉柔顺，他轻笑：“如果那位大殿主真的拥有一半的九翎圣凰血脉，那……她算不算是你的同族呢？”
“……我不知道。”
她摇头，眼底浮现一丝茫然。
但凤焰儿只是贴着他的身躯，感受着温暖，似乎只要这样，她就可以少想很多事情。
“嗯……如果我没有注意到你之前在演武场上的表现，我恐怕会觉得这场面有点超乎想象。”
陌生的声音响在耳畔，陆沐皱了皱眉，抬眼看向不远处，在树影下，站着一个人……不，是一个妖族。
陆沐看到了他脸颊两侧的黑色翎羽，像是被腐蚀了一般。
“你是何人？”
凤焰儿警惕地站了起来。
陆沐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看向这个陌生妖族，道：“原来人称‘千妖之眼’的千妖大殿三殿主枭风，是这样其貌不扬的人物啊。”
枭风的笑容也逐渐浮现，但很僵硬。
因为他不觉得陆沐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第54章：被当做信使的枭风
在剧情里，千妖大殿露面的时间太少，基本上只作为被凤焰儿征途上被剿灭的一个无谓的注脚出现，能被提起，只是因为势力够大。
但现在，千妖大殿仍旧是南域首屈一指的庞然大物，而且运转稳定，大殿主活着，她的威望和实力成了牢不可破的铁腕，死死地扣住了每一个想要搞事的人或妖，对凤焰儿来说，这是她目前根本碰不过的对手。
虽然陆沐对于“对手”这个定位，还有些奇怪。
因为那位大殿主貌似从始至终不曾表现出过任何要对她不利的态度。
若说真的有什么问题……恐怕就是暗幽千鸢一族与千妖大殿那持续了数千年的矛盾，让凤焰儿对千妖大殿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这帮家伙不是好货。
事实真的如此吗？
陆沐临行出发前，专门了解了一下千妖大殿。
虽然千妖大殿已成了南域妖族的主心骨，诸多效忠附庸的妖族，都依赖千妖大殿领导，处理麻烦事，殿内供奉众多，多达上百，其中不仅有妖族，还有不少人类也投其麾下，但真正的核心人物，其实只有三个。
大殿主，名号未知，女，古月钰龙与九翎圣凰两族的混血，至于修为……她上一次出手，已经是千年前，她以人身对抗南域两名人类至圣境大能，稳占上风。
二殿主，重朔，男，阴苍金狮一族，极度残暴，极度仇视人类，但据说在某些方面，他还有相当了不得的隐秘心机……显相境修为。
三殿主，就是陆沐眼前的这位枭风了。
邪风龙隼一族出身的他，当初跟着大殿主混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被逐出族群的异类而已，但现在，他同样有着显相境修为，千妖大殿越发强大，他这个三殿主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到现在，“千妖之眼”的威名响彻南域大地已经很久了。
据说千妖大殿的暗卫，能将南域最禁忌的秘辛探出来，远在岐荒大脉最深处发生的事，他们照样能探查得到。
这位三殿主可谓功不可没。
而且……陆沐知道，这位三殿主，下场并不好。
因为在剧情里，在血腥而残酷的争夺之后，接过大殿主之位的，是二殿主重朔。
如果一切真的会如原本的剧情那样发展，那陆沐现在就可以在心里给枭风默个哀了。
“不知枭风殿主有何贵干？”
陆沐轻轻把凤焰儿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她有些紧张，尤其是枭风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屋里有两名妖族长老坐镇，论实力，他恐怕还打不过赤雷，但论匿踪的本事……枭风却比暗幽千鸢一族更强。
“只是想来看看，最近南域风头正盛的名妖而已。”
枭风其貌不扬，长得很普通，但“普通”或许就是他最危险的地方，他微眯着眼睛，仔细地盯着凤焰儿，片刻后，突然咧嘴一笑：“我应该说……妖如其名。”
凤焰儿不回答，眼中的戒备也没有因此退去。
陆沐伸出手，在凤焰儿光洁的额角上轻抚过：“那位大殿主想要什么？”
“……你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为了看看我家焰儿的惊世美貌，那你完全没有必要露面，我们没法发现你，但你主动露面了，这意味着你有话要说，而你与焰儿毫无干系，能把你当信使来回使唤的，整个千妖大殿里，我找不到比大殿主更有资格的第二个。”
陆沐一边轻抚凤焰儿的脸颊与玉颈，再抬头看枭风时，枭风觉得自己浑身的寒冷都游走到了脊背上，那不是源自血脉或者实力上的压迫，而是更加危险的“看透”。
枭风漆黑的兽瞳里掠过细微的煞意。
他知道陆沐，也知道陆氏宗族，只是陆沐为什么能跟九翎圣凰扯上关系，这就是秘密，而且是枭风永远都打探不到的秘密。
陆沐当然也说对了，他就是来帮自己的大姐头传话的。
“看来人类那边的年轻一辈，有不少危险的人啊……”
“六个时辰后，圣凰城墟址，她会在那里等着，你可以赴会，亦可以不赴，如果不赴，有些你感兴趣的事情，就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枭风的身姿化作一缕黑烟散去了。
赤雷和鸢霜都出现了，他们终于在最后一瞬捕捉到了枭风的气息，但这不过是迟来的警惕罢了。
“……是那个三殿主？”
赤雷蹙眉，随手一抓，似乎有什么气息被他握在了手心，但很快又从指缝流逝。
“居然完全没察觉到……”
鸢霜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要去吗？”
在他腿上的凤焰儿有些纠结地扭捏着，而陆沐只是轻轻抚慰着她，就像是安抚自己受惊的孩子那样。
“……去。”
凤焰儿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她对那位大殿主，其实也很感兴趣。
正所谓，双向奔赴。
……
月朗星稀。
在留着赤雷雨鸢霜看护院子后，陆沐与凤焰儿出了古月城，随后腾空而起，御气向着圣凰城废墟飞去。
路途并不远。
但圣凰城的废墟其实很庞大，曾经是给妖族居住的地方，无论是房屋还是街道，都是要比人类城池大上很多很多的，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能清楚地看到曾经雄伟的轮廓。
但也只剩下那点供人余想的轮廓了。
万妖古朝不复存在，帝城也早已被摧毁，变成了满地瓦砾与废渣，历经万年岁月的继续消磨与腐化，但依然能从废墟的痕迹看出点过往的荣光来。
也是凤焰儿需要竭尽全力去恢复的荣光。
陆沐与凤焰儿降落在了一块石碑前，在被岁月侵蚀之后，只剩下半截残骸立在那里，石碑上刻着的字迹已模糊不清。
“妖尊大殿……”
凤焰儿喃喃着念叨了一遍，然后仰头望着天空。
夜空澄明，点点繁星闪烁。
她似乎还能看到，有不少九翎圣凰，从夜空掠过……那是她不完整的过去记忆里，唯一能让她反复回味的碎片了。
“她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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