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爸爸，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骑士先生们那里啊？”
从篷车之中，一只白皙的小手掀开了斗篷，露出了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小女孩秀美的面容。
“或许今天就到了。”
坐在车辕上的中年男性答道。
“那，今天还有多长时间？”
“那就只有高文爵士才知道了。”
小女孩还嘟着嘴，然而她任性地已经够长了，母亲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摸上了她的耳朵，小女孩悲鸣着缩回了车里。
中年男性身穿着厚重的皮衣，已经数年没有被星辰之光辉照耀过的他的肤色苍白地如同是墓地中的行尸，只不过在衣服之下鼓起的肌肉能证明他尚未被这西阿尔比昂的苦难彻底摧毁。
他忧虑地向车后看了一眼。
原本被乌云遮蔽的银月正在掀开它的面纱。
大片大片的月光正在西方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地泼洒着。
原本厚重的乌云正在慢慢消失。
如果是东阿尔比昂的居民们，看到这阴翳尽散，月亮回返的美景，说不定会高兴地跳起舞来吧。
但是对他们【游民】来说，月亮与猛毒无异。
“见鬼……！为什么这次【面纱】掀开的这么快……！”
这一次，面纱掀开的幅度前所未有。
从西方的海岸开始，大片大片的乌云消散在天空中。
想到这里，他不禁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胸。
——就在一年前，他身后的小女儿因为顽皮离月光太近了。
而诅咒一般的，遮挡月光的乌云在这时稍微散开了一些。
月光瞬间就捕获了顽皮的少女。
直接被月光照射的她蜷缩在地上悲鸣着，对他的呼喊不作回答。
仅仅只是一瞬而已，乌云就再次聚拢，将如同利剑一样让游民们不寒而栗的月光就消散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他让妻子和其他孩子都躲回车里，独自一人去靠近自己的女儿。
曾经的小女孩的皮肤上已经长满了黑色的狼毛，娇美的嘴唇变成狼吻，双目变为了犬类的碧绿瞳孔。
她变成了狼人。
他更靠近一步之后，他的右胸就被暴起的女儿的狼爪贯穿。
——如果他还是普通人的话，那一下他大概就死了。
可惜，在他把疯狂的女儿控制住之后，那巨大的伤口已然开始愈合了。
明明他的肺叶都受损了，呼吸时都在咳血。
但是从这种濒死的重伤，他把女儿的爪子拔出来之后，在短短几息之间就彻底恢复了。
不知何时，他受的伤都近乎只有疼痛是真实的。
和野兽搏斗受到的伤害，几乎都会在一瞬间就恢复如初。
挥击也好，撞击也好。
利爪的切割也好，牙齿的撕裂也好。
对他们一家而言都无意义。
他抚摸的那块地方更没有留下任何伤疤，让他无法遗忘的只不过是大脑还记忆着的幻痛而已。
那也并非是对所受伤害的痛苦。
而是身为一个无能的父亲的痛苦。
他当然不害怕变成狼人的小女儿。
毕竟，游民中，有谁不是呢？
“亲爱的，前面那片森林有点眼熟啊。”
不知何时，他的妻子也探出了头，在颠簸的马车上看着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的那抹碧绿，说道。
“没错，这片森林没有什么人破坏，地形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绕过这片森林，就是圆桌堡了吧。
想到那个地名，一直紧绷着的他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亲爱的，前面是不是有些亮光啊？”
中年男性怔了一下。
确实，有隐隐绰绰的亮光正穿过森林的缝隙。
喂喂喂，该不会是火光吧！？
像是感应到了中年的焦急，挽马的马蹄声又急促了几分。
篷车绕过了森林，扑面而来的炫目光辉几乎灼伤了中年的双目，他立刻闭上了眼睛，然而即便透过厚厚的眼睑，仍然能看到那灿烂的金芒。
“外面怎么那么亮？出什么事了？”
他的妻子疑惑地掀起了帘幕，旋即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道正在原地呼啸着的龙卷风。
一个强大的风暴正在原本圆桌堡的南方几里之处肆虐着。
如同利刃一样锋利的狂风将大地上的泥土如同水流一样卷向天空，而满天的乌云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被龙卷吸入，让龙卷染上了点点污渍。
而这咆哮嘶吼着的旋风，便是那照亮了大地的金色光辉的起源。
风本应该是无形的，
强烈而极速的风暴不过是扰乱了空气分布，进而扰动了光的传播，使人们意识到了风的存在，从而“看”到了风。
但是，那道龙卷风不同。
风在鼓动。
然而，那之中，毫无疑问正确确实实地有光从中向外辐射着。
光毫无规律地散发着，灼目如同直视太阳。
然而，不存在光源。
那光芒既不是从旋风的中心有球体将光辉向外播撒，也不是从上方将光辉垂降于人间，更不是从大地中喷发。
而是从在这龙卷之中降诞。
短短几分钟之后，这风暴就止息了。
天空上的乌云迅速就完成了再生，然而几乎无穷无尽的乌云却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一条通天彻地的光柱冲进云层之中，将它们完全挤在一旁。
原本被卷离地面的泥土重重落下，重新回返到了他们的故乡。
随后，在光辉之中，一抹抹绿色从大地之中冒出。
已经数年不曾见到真正的光辉的死地，表面只有薄薄一层苔藓的荒地之中，生命再次开始跃动。
新生的嫩芽争先恐后地挤开了头顶的泥土，纤细的植物的根茎在几分钟之内就变得粗壮起来，一片片新叶从翠绿的茎中抽出，逐渐变得和它们的前辈一样粗壮。
每一个植株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一层又一层的绿叶从茎上冒出，最后那纤细的骨朵在光辉中绽放，露出了白色如雪一样的花瓣。
光柱的底部，是用一层薄薄的白银绘制成的魔法阵，魔法阵的中央，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红发青年和一个金发的少女。
青年摘下刚刚绽放的白百合，放到少女的手中：“那么，这个法术的重建就算完成了。陪我这么久辛苦了，阿尔托莉雅。”
第六十章 尚未命名的灾厄之术
花……。
并不仅仅是她怀中的那一捧。
这里毕竟是被阴暗占据的无光之地。
纵然刚刚用法术制造了这道光柱，但是在后继无缘的情况之下，终究只能暂时击退黑暗而已。
光柱从云端中缓缓降下，如同洒有金粉的喷泉，又像是流淌的黄金。
满溢的光辉从天空中在地面上逐渐蔓延开来，洗去了表面浸润的黑暗，在阴暗的土地染上生机的色彩。
在光辉最汹涌的中心，一颗橡树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膨胀起来，茂盛而又翠绿的树冠在青年少女的头上张开，而在树下，则是朵朵鲜花绽放。而更接近黑暗的边缘处，也有茵茵青草的萌发。
“士郎。”
被少女捧在怀中的百合微微在清风中微微摇晃，淡雅的清香味涌入了少女的鼻中。
那毫无疑问是真正的花香。
一片刚刚还连杂草都无法生存下来的贫瘠土地，被光辉照耀之后的几分钟之内，鲜花就完成了从萌芽到开花的过程。
“这是……幻术么？”
鲜花怒放于永夜。
这不像是青年常用的魔术。
要说的话，这反而是她的老师，花之魔术师梅林的拿手好戏。
半梦魔先生最喜欢用信手变出的鲜花与香气勾走少女的芳心。
最终，俊美的魔术师被少女的家人们举着剑追杀一直到城门之外，这是在卡美洛曾经上演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剧本。
“不，我的幻术可没到能以假乱真的地步。”青年摇了摇头。“我的幻术也就停留在照本宣科的水平。要说的话，这是用能量操纵元素吧。”
“有理论认为，这个世界上组成的根本有六种。四种元素与两种能量。气、土、水、火四种根本元素组成了物质本身，而正能量与负能量则分别是生命的两极。”
“气、土、水‘、火很好理解。“少女点了点头。“正、负能量是什么？从名字上只能猜到个大概。”
“不理解很正常，我很怀疑地球上可能并没有这两个概念。我修习的系统与魔术有很明显的很多相似，但是在底层上却大相径庭。”
“正能量与负能量，我们目前也只有观测记录和现象分析而已，敢自称已经研究透了世界十分之一的本质的是毫无疑问的疯子。”
在这一点上真是羡慕这边的魔术师，能够轻易捕捉到世界的根本，法师们是只能在迷雾里做着盲人摸象的事情。这是青年看了迦勒底档案馆里魔术师那些充满魄力和自信的各种论文发出的感叹。
“所谓正能量，理解成生命力也并无不可。常见的生物都是依靠正能量作为身体的内在驱动。“
“从森林中的走兽，天空中的飞鸟，水中的游鱼，农田中的人类，沙漠中的巨龙，群山中的巨人都在其中。当他们的伤口血流不止时，受到正能量的沃洗就能恢复如初。如果用正确的技巧控制它们，断指再生，濒死复苏，甚至死者复活都在正能量的能力范围之内。与此同时，正能量也是那些不死生物的天敌。骷髅，幽灵，吸血鬼等等诸如此类，生命能从正能量中获益多少，对不死生物而言就完全是等额的伤害。而负能量则与之相反。对普通生命来说，负能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们的生命，却是死灵生物的甘露。所以生命视不死生物为不共戴天的死敌。”
“而强大的不死生物，即便只是普通的存在，他们体内的负能量都会污染周围的环境。传说有强大的吸血鬼甚至能将一整个国家都变成他的死亡国度。想要消除这种强大的不死生物带来的影响，仅仅是将他们摧毁是完全不够的。”
“……原来如此，所以才要用正能量去扭转么。”阿尔托莉雅抱着花束思考着，而花朵在光辉中也变得愈加鲜艳。“如果正能量是对生命有益的能量的话，那么法术的设计思路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出在正能量本身。”
青年将地上芬芳愈发浓郁的花朵又摘下了几丛抱在怀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阿尔托莉雅，麻烦先离开这个光柱吧。”
“咦？”
少女依言退出了光柱，青年也紧随其后。
青年的对时间的估算很精确。
在他刚刚踏出光柱的一刹那，少女就看到，光柱变得更加低矮，继续向着远方蔓延，新的但是一开始就在光柱范围内的青草骤然从内部爆发出金色的火焰，在几秒之中内，整个植株就变化成金色的光辉，变成了光柱的一部分，同时地面上又再度有绿芽破土而出。
接下来，是失去了花朵的鲜花，根系，绿叶，茎部都和青草一样，金色的耀眼光焰从它们的内部迸发，如同岩浆从山岩的缝隙之中喷射出火山，只是短短一秒钟之内，原本的植物就在空气中彻底消散，连灰烬都没剩下。
“士郎，这是……！”
“嗯嗯，就是这样。当正能量溢出之后，在短时间内甚至能让人体变得更健壮，获得更强劲的生命力。但是啊，生命的躯壳是狭小而孱弱的，想要变强可不是生硬地把能量灌进去就可以。如果正能量不停地被灌进去，但是又没有受伤，普通的生灵就会在几分钟内变成一团火花，被纯化成正能量。”
阿尔托莉雅立刻反应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个转化大量正能量的法术会杀死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么？”
卫宫苦恼得摁了摁眉心：“这就是我说那个法术失败的地方。为了扭转强大的不死生物带来的负能量污染而开发的法术，实现的方式是……用魔力转换出大量的正能量灌洗这片区域。并且施法范围越大，持续时间越长效果越好。“
青年少有地露出了颓唐的表情：“巨龙和巨人这样的强大幻想种如果意识到这正能量的危险的话，就能在被烧死之前成功逃出，植物则能通过生物上都会在这场风暴中灰飞烟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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