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他喃喃道：“誓约胜利之剑应该可以把支流与你一同蒸发，但是，对付你这个级别的人，直接用圣剑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一点……？而且，现在就弄出太大的动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卫宫士郎犹疑了一下，对着它伸出了一根手指：“那，就先试试这一招，【解离术】！”
纤细的绿色的不祥射线从他的指尖中无声无息地飞出。
——然而，这试探性的一击，出现了远远出乎他预想的效果。
“——嘶！？”
一直以来凶神恶煞，杀气冲天的海德拉的庞大身躯，肉眼可见……
不，就连这条冥河的支流，都似乎跟着颤抖了一下。
绿色的射线精准地命中了躲避不及的海德拉的身躯。
随后，崩裂开始了。
从命中之处开始，脖颈以上，胸腔以下——
跳跃的火焰，翻起的鳞片，鲜红的血肉……
甚至不止是这个庞然大物。
赤色的冥河向着来处逆流，如果说来时气势汹汹如同奔马，那么它退回之时就是快如雷霆了——
而与海德拉连接在一起的冥河支流，都在这一击之下粉碎为细不可见的微尘。
“……效果很好？还是说在畏惧这个法术？”他一脸茫然，“可是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细数战利品的时间了。
…………
“哦——！”
面对前所未有的奇景，国王号的众人，齐齐地发出一声惊叹。
只见，海德拉那翻滚沸腾着的毒血此刻正被安安静静地留在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罐体之中，矗立在船只的甲板之上。
“海德拉的毒血……”
美狄亚捏着自己的法杖，估算了一下，困扰地说出了一个按理说绝不应该用在魔术材料上的体积量词。
“……大约八百升。”
她思忖了一下，说道：“海德拉的毒血，是我一直以来都很有兴趣的至宝，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接触，如果能容许我获得一升作研究的话，任何的研究成果我都会和你分享……嗯，如果有可能遇到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话，我也会帮你们牵线，这种毒液对他来说想必也是有和仙馔密酒同级的吸引力，当然，在以后，我肯定也会不惜成本地帮助你们……”
她抬起头来，双眼中已经满是星星：“如何如何！嗯，以后和珀涅罗珀大人交涉的话，我就是你们这边的人了！这样条件够丰厚了吧！”
于是，和赫卡忒的祭司的交易就这么敲定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研究也不急于一时，美狄亚在调整完导航装置之后，打着哈欠向着众人告退。
“哈哈哈哈——！”看着这惊人的战果，连阿拉什都忍不住酣畅大笑起来，他重重地拍着卫宫士郎的肩膀，说道，“这些毒血喷出去，大概能让哈迪斯都落荒而逃了吧？”
“如果是活着的海德拉说不定可以，但是海德拉已经和冥河有了无比紧密的联系的现在，恐怕是不可能了。”卫宫士郎随口答道，随后认真地问道，“——阿拉什，因为以前迦勒底没有擅长这一方面的人，这件事毕竟难以启齿，并不是上得来台面的技巧，不过此时此刻，我不得不问了：你愿意让你的箭矢淬毒么？你的箭矢虽然在做工上无可挑剔，但是毕竟只是普通的箭矢吧，如果能够加强杀伤力，你的箭雨的威慑力想来是能够暴涨几个台阶的。”
“真狡猾啊，卫宫，在希腊这个人人崇敬赫拉克勒斯的地方，我要是说我鄙夷在箭上淬毒的行为，怕是被要被群起而攻之了。”
卫宫士郎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他连忙摇手：“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图……！”
“哈哈，那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我可做不出面对别人的赠与还要挑三拣四的行为，那就拜托了。”
“……哈啊。”卫宫士郎看着阿拉什伸着懒腰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受到了美狄亚打哈欠的影响，倦意也一阵阵地涌了上来。
原本人山人海的甲板上，也渐渐空了起来。
面对神秘的冥河，他们一行人自然是没有迎流而上的疯狂想法，此刻已然打算大规模调整方向，绕开冥河可能的覆盖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会阻碍视线与航行的风暴反而变成了重要的掩护。太阳帆的功率得向下调整。
显然，厄琉息斯那边已经出现了惊天动地的事情，鲁莽地冲过去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以逸待劳。
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也回到了两人的舱室，白色的少女将自己的铠甲卸到一旁，向着自己的爱人发出了可爱的声音：“呜啊……好……困……士郎……陪我……睡觉……”
他一脸困扰地抱住了阿尔托莉雅向他伸过来的双臂，蹭了蹭她的光滑的脸颊：“不要向我撒娇啊……我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
“……我不……管……呼……”阿尔托莉雅说着话都险些昏睡过去，此时明显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但她还是强打精神，无力地轻轻扯着卫宫士郎的衣服，将自己甜美的吐息喷到了卫宫士郎的脸上，“……士……郎…………”
“好困……”
十四 杖之蛇
“呼——啊——”
卫宫士郎感受到的是，久违的【睡醒】的感觉。
早在成为选民之后，他在本质上就已经不再需要进入睡眠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哪怕他只是进入低烈度的活动，开始如同小憩、冥想甚至走神这样的状态，他就能从中获取足够的恢复，而不再需要真的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梦境之中。只不过，在没有那么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刻意避免睡眠。
但是，正因为睡眠获得的恢复和小憩获得的恢复是同等的，他都已经差点忘记在过度疲劳之后，大睡一觉是怎样的体验了。
而且，在抱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睡得这么沉，更是格外新奇的体验。
好的让人有些上瘾。
“呜……嗯……”
在阿尔托莉雅的嘤咛声中，她的额上的一根长长的呆毛比她的主人先一步醒来，轻轻地翘了起来，在卫宫士郎的脸上蹭了一下。
卫宫士郎把那根金发拨弄了一下，把自己的身体向上抬了抬：“阿尔托莉雅，该起床了噢。”
“……嗯……”
金发的少女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士郎？”
“除了我还能是谁呢？”青年答道。
“……哎？”
她困扰地揉了揉眼睛：“好奇怪……今天我居然醒得比你晚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恋恋不舍地在青年的怀里蹭了一下，这才尝试去回忆在睡熟之前，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好像是感觉很困，就急着回到房间里睡觉了……”她喃喃自语着努力从自己的脑海中挖掘着残留的印象，试图拼凑起自己那已经支离破碎的记忆。
“我到了床上，然后……”
然后，她的脸庞的温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上升。
“然……然……”
一向沉静的亚瑟王此刻也完全失去了冷静：“昨天睡前……昨天睡前……！”
“是哟，昨天的你很可爱。”青年毫不犹豫地再度补上了一刀。
新的一天便是这样开始的。
……………………
虽然如此，清晨的温存完之后，还是不能忘记他们此刻还在无比危急的特异点冒险之中。
船外的大部分地区依旧被完全笼罩在无昏无昼的风暴之中。他虽然在清醒时还可以操控天气，让周围的环境略微好转一些。但是在呼呼大睡之后，被暂时驱赶开来的霜雪与阴云便再度卷土重来了。于是国王号周围的可见度再度下降到了可怜的水平。
当卫宫士郎走上甲板时，就看到了国王号的船先生长和魔术大副小姐正凑在一起对着水晶球指指点点。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但是早上好，伊阿宋先生，美狄亚小姐。”
“我作为船长对时间可是要敏感得多。我是一觉睡了足足七个小时啊……见鬼，真是沾到床上就睡着了啊。难道我也上了年纪了么——”
伊阿宋边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挥手说：：“明明我才不到五十！……早上好，卫宫。”
卫宫士郎来这里自然不是只为了寒暄，他问道：“抱歉，我知道在这个天气里能够不迷路已经是才能的明证——但是此事至关重要，我不得不问一下：离厄琉息斯还有多远的航程？”
伊阿宋和美狄亚对视了一眼。
赫卡忒的祭司轻咳了一声：“导航术式的基本工作机理，是试图远程锁定厄琉息斯的德墨忒尔神殿的核心，它的运作需要太阳帆阵列作为中继，但是即便如此，如您所见，现在厄琉息斯神殿一定受创严重，而太阳帆阵列的魔力虽然在平时已经足够让舰船纵横四海，但是在这样的风暴之中还是相形见绌，导航受到的干扰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卫宫士郎默默地问道：“……所以？”
美狄亚的脸也微微涨红：“所以……和厄琉息斯的准确距离是无法精确估计的，估算航程的误差大约也是以天为单位……而且，抱歉，如果厄琉息斯的状况比较糟糕的话，可能还不得不在大约十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寻找它……厄琉息斯的神秘主义者们可都是属地鼠的……”
眼看美狄亚的声音越说越低，伊阿宋连忙接过话头：“但是我们不需要像以往开木船的时候那样担心风向海浪之类的让人心烦意乱又只能向波塞冬大人祈祷仁慈之类的事情。我能保证，国王号一直没有偏——。”
他的豪言壮语还没说完，伊阿宋的余光就看到了一个人影从船只的桅杆没有任何减速地一跃而下，他的视线只来得及捕捉住那个人影身上的青绿色铠甲留下的残影。
“喂！？”
甲板上注意到这一点的人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见阿拉什轻盈地落到了冰面之上，随后几个纵跃便冲到了国王号斜前方一公里外的一个不起眼的雪堆之旁。
他显然是有的放矢，用魔力轻易吹飞了积雪之后，从中抱出了一条绝对不应该出现这个天气之下的生物。
那是一条体长大约在一米的，体宽约有婴儿拳头粗细的蛇。它在极寒的冰冷中早就已经完全冻僵了。
阿拉什赶回了船上，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刚刚救回的生物：“……诸位，我在侦查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它，蛇可不是会在这种天气活动的生物吧。而且它似乎还没有死，能够在这样的极寒天气下坚持下来的恐怕都是不同寻常的生灵吧。”
卫宫士郎凑上前去，将银火蕴含的魔力成功地浸入到了蛇的体内，这说明它此刻尚未死去。
在保证救下来的不是一具冰块之后，卫宫士郎捏着下巴仔细地将它端详了一下：“……确实还没死，但是它的生命力已经是风中残烛了。看起来年龄似乎已经不小了。不过我对蛇的了解也就到此为止了，更多的恐怕还是得依靠本地人的智慧啊。”
蛇这种按说会进入冬眠的冷血生物，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连人类都避之不及的极寒天气外出，卫宫士郎是毫无头绪。
他刚刚从阿拉什的手里接过这条刚刚开始有些微微回暖的蛇，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惊呼声。
“……抱歉抱歉！卫宫先生，能让我们两个仔细看看它么……它好像有点眼熟……我在阿尔戈号上好像见过它！”
………………
蛇在很多传说之中都是诡异而骇人的代表——它们不依靠双足奔跑，而是用体表的黏液润滑，用奇妙而带有美感的轨迹在大地上快速滑动，它们的毒牙可以轻而易举地致人于死命，它们的蛇信便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同时，它身上的种种痕迹又让人心驰神往，在吉尔伽美什神话中，在千辛万苦终于求得不死药的吉尔伽美什在疲劳之下前去沐浴，但是就在这仅有的松懈之时，他的不死药就被蛇吞下了肚子。蛇从此可以依靠蜕皮获得永生，因而蛇类又有生命与不朽的意象。
在希腊尤其如此。
眼下，这条还未苏醒的蛇享受到了最顶级的医护待遇。
众人都已经得知阿拉什在冰原的表面上发现了一条被冻僵不久的蛇，此刻正把这条蛇的临时病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而在房间之内，美狄亚的初步检查也有了结果。
“它在出行之前吞下了特制的防寒药物，既提供了长时间的热量来源，又一定程度上将外界的极寒隔离在外，可以说是将原本冷血的蛇短暂地改造为了温血的动物……嗯，仅仅是这样只不过是帮助度过冬天而已，是不足以在冰原上长时间行动的。”
这么说着，美狄亚轻轻抚摸着蛇光滑的鳞片，感受着它已经完全回升的体温，点了点头：“它是魔兽一级的幻想种，如果不是如此酷烈的环境和如此不适应的气候的话，是不会表现得如此不堪的，它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感慨地轻轻戳了戳这条蛇的头颅：“赫利奥，你这家伙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她叹了口气，对着卫宫士郎问道：“……卫宫先生，你好像在伊塔卡城中有提过，你不擅长医术？可是你用那种银色火焰轻而易举地让赫利奥脱离了生命危险。”
卫宫士郎一脸坦然地答道：“确实只是略有了解，只不过会一些浅显和粗暴的治疗魔术好了。至于脱离生命危险，只不过是术式本身的效果，和我的知识无关。”
伊阿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隔到了似乎又有火花跳跃起来的两人之间：“……好了好了，总之赫利奥暂时是安全了吧？”
“……安全？”
美狄亚轻轻笑了一下，把嘴凑到了这条魔蛇的头旁，用尽全力喊道：“——卫宫，你的医术真是比阿斯克勒庇俄斯强太多了！”
“他妈的谁这么不要脸，敢大言不惭地说他的医术比阿斯克勒庇俄斯强！？”
十五 魔蛇
美狄亚的激将法的成效显然是极其显著的，那句话刚刚说出口，原本还只是微微开始蜷缩的蛇躯如同装了弹簧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而它竟然能口吐人言。
“他妈的谁敢说他的医术比阿斯克勒庇俄斯强！？”
显然这时的它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那句怒吼不过是条件反射罢了。它喊完那句话之后，便怔怔地在原地盘卷了起来。
“嘶……莫非我终于……不，我果然还是到了冥王大人的领地里了么……果然，就算有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灵药，没有德墨忒尔大人的严冬也不是蛇应该涉足的禁地么……话说哈迪斯大人的领地为什么有木头啊，地下不是应该只有水、泥巴和石头么？”
名为赫奥斯的魔蛇的头颅一上一下轻轻摇摆：“话说，伊阿宋和美狄亚，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们两个人就一点变化都没有么？唔唔，伊阿宋你这个眼神倒是有气势一些了！在阿尔戈号上的时候，你不被逼到山穷水尽时拿不出这样的眼神噗哈！”
这条健谈的魔蛇在絮絮叨叨地叙旧的同时，也已经成功地激怒了它的前队友，伊阿宋一个响指弹到了它的脑门上，让它惊叫了一声：“——你说谁当年没气势唯唯诺诺啊？啊！？”
赫奥斯虽然被弹得眼冒金星，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立刻反击：“冥河在前，伊阿宋你敢说你当年在阿尔戈号上有什么绝对的权威么？”
伊阿宋立刻吼道：“那时候赫拉克勒斯就在船上，偏偏他又不是特别喜欢发号施令的那种人，那阿尔戈号上本来就没人敢自称权威，从来都是谁说的有道理听谁的吧！我是智将啊智将！能让阿尔戈号没有在前往科林斯的路上就被忒拉蒙阿塔兰忒凯尼斯他们拆掉就很难了！”
“嘛，这个倒是……在阿尔戈号上，自命不凡，除了赫拉克勒斯谁也不服的问题儿童确实太多了……”
就在暌违了几十年的好友们正在追忆往昔的时候，卫宫士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抱歉，请容我打断一下，赫奥斯先生。”
他盯着魔蛇问道：“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暴风雪中，你为什么会独自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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