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层云被卷入其中绞为蒸汽，暴风鼓动，仿佛世界都在试图规避它的轰击。
而珀涅罗珀，也只有规避一途。
“——哦。你最好还是不要躲。”
摩根的声音从不知道在哪里的细小水镜中传了过来。
她明知道珀涅罗珀不可能会受到如此低级的挑衅，但是开口调笑。
“不然的话，我的圣枪，瞄准的可就不是你喽？”
摩根笑了起来。
在圣枪的前进轨迹上，一面水镜瞬间完成了展开。
而圣枪的前端，已经没入其中。
甚至不需要思考，珀涅罗珀就已经猜到了，对面的魔女瞄准的是谁。
圣枪的大部已经没入了水镜之中。下一秒，圣枪展开于奥德修斯的面前。
甚至，摩根还刻意留出了相当的空间，以避免圣枪直接将奥德修斯轰为齑粉。
这一枪的威力固然受到了一定削减，但是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真龙贯穿——更不必说奥德修斯这样的肉体凡胎。
“奥德修斯——！”
哪怕明知道这是魔女的阳谋，但是珀涅罗珀也没有选择，更没有犹豫。
太阳帆之中的所有魔力都被调起，只被用往一个方向。
将珀涅罗珀己身的速度提升到极限。
天空中的流星坠到了奥德修斯的面前，挡在了他和圣枪之间，所有太阳帆都在魔术师的命令之下，险之又险地完成了护壁的构建。
剩余的太阳帆还有八面。
防御术式的构建过于仓促，以至于海量的魔力没能充分地发挥出力量——只不过珀涅罗珀也没有选择。
圣枪与防御术式接触的第一秒，两面太阳帆就在冲击之下过载崩溃。
奥德修斯大惊失色，但又手足无措：“珀涅罗珀！”
“——抱歉，奥德修斯。”
魔术本就并不是特别精擅防御之道，不能与英雄的铠甲与盾牌相媲美。而赫卡忒的魔术基盘也更不以此为长。
而珀涅罗珀为了保护奥德修斯，更是解散了原本身上的术式，仓促之间重新搭建防护。
“嘭嘭嘭。”
太阳帆中的所有魔力都用来抵抗圣枪的前进，但也只能勉强抵挡它的前进消解，顷刻之间，又有三面太阳帆崩坏。
最后的三面太阳帆，无比艰辛地与圣枪同归于尽，但是它们崩坏之时，还是掀起了惊人的爆炸，将珀涅罗珀和奥德修斯一同抛起。
摩根扬了扬眉毛。
杜鹃小姐的胸口还在起伏，好像还没死。
她也不清楚，赫卡忒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调换了喀尔刻和珀涅罗珀的人生，不过就目前来看，两人似乎真的只有出身被调换了，其他的一切都与原本的历史中相同。珀涅罗珀似乎保留了她还是赫利俄斯之女时，半神那旺盛的生命力。
幸好冥王这一边把迦勒底的几个小家伙用琴声控制住了，不然她们多半还接受不了这样直击人质的手段。加拉哈德说不定还要亲自挡在奥德修斯的面前。
那她和珀涅罗珀恐怕还要纠缠好一会。
不过，能击倒一个就是好事。
摩根深吸了一口气。
天空之中的水镜全部消散。
…………………………
俄尔普斯停下了。
在他的面前，无数水波正在从琴弦上漾起。
他尝试像之前那样拨动自己的七弦琴，但是手指伸出，却只能触摸到凛冬的寒冰。收回之时，手指上居然还散发着海水的腥气。
七弦琴明明还在他的手上，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琴弦。
连绵不断的琴声被迫中断了。而欧律狄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里的不对，向着他转过了身来，大声地说着什么。
但是，什么也听不到。
甚至连她的容貌都在越来越密集的水纹中渐渐稀释，不可辨识。
顷刻之间，无数的水镜已经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
他虽然还在自由活动，但是实则已经落入了魔女的手中了。
最终，欧律狄刻竟然在水纹中隐隐约约变成了一名面戴黑纱的高挑美人。
“日安，俄尔普斯阁下。”她说道，“感谢您的支援，不然在迦勒底的面前，我多半没办法这么快就击倒一位顶级的神代魔术师呢。”
俄尔普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着她躬身行礼：“感谢您对我的琴声的赞美。说起来，您其实才是艾尤岛的主人吧。此前只和喀尔刻大人会面，是我和欧律狄刻的失礼。”
“现在你见到了。”摩根点了点头，樱唇轻启，“现在，庆典已经结束了，是我送你们回冥府，还是你们自己回去？”
“——抑或是，你们中的哪一个，打算留一个在艾尤岛长住？”
俄尔普斯踩了踩自己脚下的土地。
这位魔女还是手下留情，没有把他整个人都直接丢进海里的打算。
“抱歉。”俄尔普斯答道，“我不是凭自己的意愿来到这里。那么，我是否可以离开，自然也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哦。”
魔女简单得点了下头。
随后，魔力的流光在她的手中编织为豪雨。
两人明明似乎相隔遥远，但是魔弹顷刻之间就已经在俄尔普斯的眼中到了碗口大小。
“……！”
俄尔普斯当然不是什么勇者，他也没有什么战力，他更不愿用自己的七弦琴去遮挡魔弹——况且也未必有用。
如他所说，他的命运，早就已经不算在他自己的头上了。
在魔弹靠近的同一瞬间，他的脚下的泥土，突然崩溃。
猩红的水流冲天而起，将俄尔普斯与欧律狄刻一同包裹其中。而赤河落下之时，这对夫妻的身形已然无影无踪。
同时，海水开始沸腾。
深蓝色的近海仿佛遇到了自己的敌人一般，翻腾怒吼起来，但是却分明完全处于下风。
只在短短几息之中，仿佛太阳落入海洋。白色的水汽不断从近海之中升腾，升得越来越高，最终如同浪花一样向着岛屿的外侧翻落。
而艾尤岛，已经完全被赤色的河流包围，无数细小的涌泉已经开始从岛屿的各个角落中升起。
摩根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本以为，真正的海洋是能阻隔冥河的前进的。”
冥王哈迪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岛屿的正中，此刻的冥王已经全副武装，穿着熠熠生辉的铠甲，仿佛回到了和众神并肩作战的往日。他的右手握着自己的双叉矛，向着湖中仙女答道：“如果我的两个弟弟还活着，冥河无论如何也无法升到地表。”
但是，波塞冬和宙斯都已经死亡……又或者说，至少现在死了。
而哈迪斯还活着，甚至毫发无损。
那么，只要哈迪斯认真以待，这场冥河、海洋、雷霆之间的斗争，就必然以冥河的大获全胜为最终结局。
冥河的支流正在艾尤岛上流淌，侵蚀着草原，土壤。
它们已经连通了地脉，正在岛屿上勾勒出一个巨大而形状极其不妙的降灵阵。
摩根摇了摇头：“哈迪斯大人，您如此大张旗鼓，是因为迦勒底之前的冒犯？”
“不。”哈迪斯摇了摇头，“阿芙洛狄忒说，圣剑使有资格作为我的妻子，我认为的确如此。可惜她不在此处。”
一行人留下的虚像，自然是已经被冥王识破。
“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只要拿你们做人质，她总会露面的吧。”
“……妻子？谁？”摩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亚瑟！？”
最终，气急败坏。
“她到底哪里适合当妻子了！？”
八十四 死亡行于地上（四）
摩根并没有正面回答哈迪斯的问题，哈迪斯就立刻微微眯起了眼睛。
哈迪斯没有丝毫配合摩根继续演出的意思，而是干脆地将自己的左手食指对准了湖中仙女。
从指尖喷发出来的，并非是普通的神力冲击。
明明还不知道哈迪斯打算做什么，但是身为猎物的直觉依旧让所有在场的生者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幽绿的不祥射线从指尖喷涌而出。
摩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和希腊的神明有什么交际。神代之末的不列颠是没有神明的，妖精本就在那里扮演着神秘的聚集的角色——换句话说，摩根这个级别的大妖精，本就是不列颠的神。
故而，她也很清楚——在希腊，没有一个神是好打交道的。而你如果不想对他们卑躬屈膝，那打交道的难度还会再度指数上升。
早在她开始尝试对话之前，她就已经在暗中不断地布下水镜。
每一面水镜的位置，都精巧地横隔在她和哈迪斯之间。
就算这数不清的水镜无法完全消磨掉真神的攻击，但是为她争取时间总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她必须要做的是，把那几个蠢材赶快弄醒。
如果她们继续沉溺在那七弦琴带来的余韵中，多半是要性命不保了。
她虽然并不在乎这几个小孩子的性命，也并不相信她们真的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是她确定，如果让她们死在自己面前，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在亚瑟的面前抬起头来了。
亚瑟和那个魔术师拖着这几个拖油瓶击破了五个特异点，现在刚刚交到湖中仙女的手里才七天，就全军覆没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她们死了，那也是只能死于她摩根的刻意设计，不能是死于她的保护不力！
阿拉什已经能够勉强行动，那就可以先把他放在抢救序列的最后。
摩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藤丸立香的身边。
妖精只是看起来是苗条的女性而已。
还在呼呼大睡的橙发少女被妖精轻松写意地倒提了起来，像倒垃圾一样随手甩进了水镜之中，下一秒，藤丸立香就直接摔到了玛修的身上。
此刻，灾厄之席的圆桌骑士仍然没能完全消磨掉俄尔普斯之琴的影响，让她此刻依旧睡眼惺忪。残存的理智只够让玛修艰难地接住自己的御主，却远远不足以让她抖擞精神。
摩根的身影也紧跟着探出水镜，对着玛修喝道：“加拉哈德，还是行动不了么！？”
“摩……根……”
在俄尔普斯的琴声的桎梏之下，即便是圆桌骑士也提不起对魔女的敌意，她只能拼命地在脑海中挤出魔女的本名，却也没办法从身体中榨出更多的精力。
摩根冷哼一声，将一面水镜张开在海洋的表层，并把水镜的另一面张在玛修和藤丸立香的头顶。
“没用的家伙，给我清醒一点！”
下一秒，凛冬的风雪和几乎结冻的海水劈头盖脸地浇到了两人的头脸上，顺着领口将她们两人的身体完全浸透。把两人身体上的热量瞬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玛修有些迟缓地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终于来得及将自己的看到的一切，向湖中仙女示警。
她艰辛地指向远方。
“哈迪斯……他……”
摩根顺着圆桌骑士的方向看去。
她的水镜魔术，本是她最为得意的杰作和安身立命的本钱。即便是全盛状态的亚瑟王，想要摧垮水镜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如果想要真的伤到她，多半还是得请求梅林的帮助。
但是这一次，她的水镜完全没能起到她预想中的作用。
那幽绿色的不祥射线的速度并不算快，只是按着所设定的轨迹一路向前。
连通世界的表与内的水镜崩坏了。
并非是因为涌入其中的魔力超过了它们的上限，它们的存在本身被击垮了。
让水镜本身成立的术式，在光辉的影响下四分五裂。所有的水镜都被一片片击碎，魔力重新恢复成了自由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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