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尘4195
但艾泽摇了摇头，咽了口唾沫，凑的更近，声音更小，进一步地问道：
“不，我不是问工作，我是问……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呃，关于她的传言?”
卫兵队长挠了挠后脑勺，皱着眉头表情显得很是困扰。
但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用最小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个……呃，干我们这行的说闲话不太好，但是……”
“但是?”
“我有一个发小，是骑士团的新进成员，他在之前喝酒的时候告诉我，说……说克丽丝大人的屋子里，每晚都会发出一些怪声。”
“怪声?”
“嗯，像是哀嚎啊之类的，据说值夜的骑士过去查看情况，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啊，挠地板啊之类的动静，但敲开门又什么都没发生。大家都还议论呢，说克丽丝大人，是不是晚上经常做噩梦啊?”
“啧——”
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的艾泽很是无语地按住了额头。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卫兵队长的肩膀，耳语道：
“这件事，不许和其他人说，明白吗？”
“是！”
“嗯，你们继续吧。”
“是！非常感谢！”
队长一摆手，卫兵们又是齐刷刷地立正。
艾泽的马车，就这样在一众人的注目礼，以及沿途百姓们的鼓掌与欢呼声中，尴尬地穿过门洞，进入了塔菲亚。
重新回到车厢内的艾泽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
坐在他对面的薇尔莉安，这会儿正掀起床边的帘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外面这幅恭迎英雄归来的场景。
艾泽这么一说，她很是疑惑：
“什么？你指什么？外面这幅场景吗？没什么奇怪的吧，你不仅从兽人手里拯救了塔菲亚，保住了这座城镇，又从血族手里拯救了王都，阻止了内战，想不被崇拜，才是难事呢。”
兽人的事情自不必多说。
血疫事件，其本质是王室的自导自演，是对自己子民所进行的，近乎种族灭绝的系统性屠杀行为。
这种真相一旦公布，王室的合法性瞬间就会不复存在。
甚至连带着海蒂，也一定会被冲进王宫的愤怒民众直接从王座上拖下来，直接送上断头台致敬一波路易十六。
而一旦这种情况发生，王国必然陷入极大的混乱，甚至是内战。
所以，至少眼下，真相绝不能公之于众。
商议过后，别无选择，只能让表面上作为敌人的血族，即夏洛特来背锅。
夏洛特本人倒是不在乎。
反正除了艾泽之外，她也没多看得起人类，无所谓多一些人类的仇人。
但对海蒂来说，这王位就如同翔味的巧克力，恶心到家了。
但为了大局，还是得捏着鼻子坐。
所以她才下定决心，要在摆平一切事务后公布真相，然后退位。
当然，这些内情都无所谓。
对此刻的塔菲亚甚至整个王国的民众来说，艾泽毫无疑问是英雄，获得的包括摄政王在内的一系列头衔，也毫无水分。
所以薇尔莉安才会很享受这幅场景。
因为在她看来，这才是符合艾泽所作所为的待遇。
早就该这样了。
然而对此，艾泽却不这么想。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英雄啊，说得好像我是一个人击溃的兽人军队，一个人解决的王都问题。”
魔女小姐不解：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比如你，兽人军队也好，王都事件也罢，没有你的话，能这么简单地解决吗？”
塔菲亚围城战，薇尔莉安的同时弹着轰炸，一波带走了兽人军队的大量中高层指挥人员，还让对方误判了这边的实力，陷入了极大规模的混乱之中。
这才被骑士团轻松击溃。
王都事件，薇尔莉安先是用魔偶扫出了大片的隔离区，又几乎破解了古代术式的内容，并最终找到工坊的位置。
这才没让亚瑟的计划完成。
没有薇尔莉安，通过别的手段事件也能解决，但必然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漂亮。
“不，那是……呃……”
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发言，薇尔莉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艾泽，他掀开窗边的帘子，看了眼外面的街景。
又继续说道：
“还有，在我们之外，其他人也一样。从我，到骑士团与卫兵队的每一个成员，再到这座城镇以及王都的每一个平民，所有人都为了那个最终的结果做出了最大努力，牺牲者更是不计其数。”
塔菲亚围城战，挡住了潮水般的兽人军队的，是骑士团，是卫兵队，是被征召的民兵，而不是艾泽或薇尔莉安。
王都事件，保卫安全区，与十多万血奴激战了一个多月，都维持着防线没有崩溃的，是王家骑士团，是动员起来的冒险者，和其他所有的武装力量。
在先王被击杀，事件最终落幕之时，王都的守军损失了百分之70的人员，精锐的王家骑士团更是十不存一。
就连拿钱办事的冒险者们，也失去了一半的人员。
“薇尔，战争不是靠一个人赢下来的，我不过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而已。每一个在自己分配的任务上尽忠职守的人，都是英雄，都是不可被替代的。”
艾泽并不讨厌功劳和名声。
但他不喜欢别人把所有的这些，都算在自己的头上。
于情，这让他觉得对不起那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于理，这会导致盲目的个人崇拜，连带着引发许多严重的问题。
这样的想法，跟那些视荣耀为生命的贵族——不管人类的还是魔族的——都有着根本性的差别。
所以，此刻薇尔莉安再度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前勇者，与周围其他人的差别，绝不仅仅是在能力上。
是更深的，三观层面上的根本性不同。
而这，也许才是他能制造如此之多奇迹的重要原因吧。
“……所以我这会儿才觉得头疼。”
“啊?”
魔女小姐正想着说点什么，就看见艾泽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
甚至缩成一团，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把真的脑袋用力地埋入了双手之间。
“呃，是指你刚刚跟卫兵队长说的那些悄悄话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当然是克丽丝啊！那家伙一点改善都没有，病情好像还加重了！”
无所不知、百战百胜的前勇者兼现任摄政王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绝望。
“……说真的，这到底要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2章 狂信徒是怎么炼成的
艾泽离队前，最重要的两个部下，康斯坦丁和克丽丝，两人分别承担着先锋和副官的角色，性格上也大不相同。
其中，佣兵出身的康斯坦丁，是在被抛弃又被艾泽解决后，向他宣誓效忠的，动机相对来说比较单纯。
这也是其本人的性格，以及佣兵的职业特性使然。
但克丽丝，情况则要复杂得多。
克里斯提娜·卡尔赛德，帝国贵族卡尔赛德侯爵之女，还是帝国皇家军事学院103期首席毕业生。
出生贵胄，又天赋异禀，再加上相当不错的个人战斗力，以及姣好的面容和身材，被视作整个帝国的明日之星。
然而，在艾泽尚未到来的三年前，刚刚毕业第一次独当一面指挥战斗的克丽丝，就被魔族军队给彻底地击败。
携带的精锐军团几乎损失殆尽，连带着帝国边缘的一系列重镇也全部陷落。
从客观上来说，这次失败并不是她的责任。
而是帝国在整条战线上，从后勤到情报再到战术，等等一系列失利积重难返集中爆发，所导致的结果。
但失败，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
彼时根基尚浅又没有人脉的克丽丝，就成为了这个替罪羊，甚至连她的家族都放弃了她，没有为她辩护。
其结果，是克丽丝从万众瞩目、未来可期的新星，一下子被打落谷底，成为了一名最普通的基层士兵。
而克丽丝本人，也因为这次的事件，患上了严重的PTSD，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看到魔族就会感到畏惧。
更别提战斗了。
说来其实也不算复杂。
出生优渥，一路顺风顺水前途无量的天才，刚出社会就遭遇重大挫折，自此得了心病以至于一蹶不振——这样的故事在哪个世界，都是相当常见的。
无非就是如此。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年多，艾泽来了。
当时，神选勇者们才刚刚降临这个世界，其定位和所拥有的力量，尚且还不被这个世界的贵族们所认知。
因此，各方势力都在尽力地拉拢这些所谓的“神使”。
克丽丝就是在这一过程中，以所谓“侍从”的身份，被送到艾泽身边的。
所谓的侍从，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
其实无非是在她名声臭掉、人也报废后，想用她的漂亮的外观和躯体，去发挥一些仅剩的作用。
其内在动机和海蒂原定的和亲计划差不多，但内里则更加臭不可闻。
但彼时的艾泽也需要和贵族们建立合作关系，就暂且留下了她。
然后，就是格尔洛斯战役。
此战，兵力五倍于人类的兽人军势，被艾泽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运动战彻底击溃，兽人一族自此一蹶不振，兽人大酋长也屁滚尿流，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才有了后续的塔菲亚围城战。
而除此之外，这次战斗，还导致了两个小小的副作用。
其一，是有个叫薇尔莉安的不起眼的魔女，因此对艾泽产生了兴趣，开始收集情报，以便了解其人。
其二，就是在目睹了自己畏惧的魔族军队，如砍瓜切菜般被彻底摧毁后，克丽丝持续良久的心病，一下子就治好了。
以极快速度振作起来的她，迅速地找回了当年才女和首席的状态，成为了彼时在小队中饱受折磨的艾泽，最可靠的助力。
直到现在。
听完了这些过往，魔女小姐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挺好的嘛，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该怎么说呢……那家伙都心病，属于治好了，但没完全治好。”
“……啊？”
艾泽弓着腰，捂着脸，几乎要团成一团，声音更是有气无力:
“……由我自己来说这话可能有点奇怪，但从格尔洛斯那次之后，那家伙……虽然嘴上叫我师父，但事实上，完全就是把我当做神来崇拜的！”
心病没有治愈，只是以格尔洛斯为契机，从一种，转变为了另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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