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尘4195
人奸，这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词出现在对话中的那一刻，不太可能是为了压价，而是清楚阐明了艾泽的立场。
也意味着比尔之前所有的考量，都在一瞬间彻底地破了产。
但他也没有这么简单放弃。
大大地吞了口唾沫以稳定心情后，商人挤出了一个笑容，强装镇定继续说道：
“艾泽大人还请息怒，逼人确实在过去两年中与魔族有所合作，但那也是迫不得已啊，是那些兽人逼着我干的，要不跟它们合作的话，它们……它们要杀了我跟我的人啊！”
“逼着你干的?你那新建的豪宅，和堆得像山一样的宝贝，是兽人拿斧子架你脖子上，逼着你收下的么？”
“这……”
比尔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同时也在竭尽全力地压制着自己颤抖不已地眼神。
这话当然不可能有人信，它的意义在于给自己造一个台阶，如果艾泽在这里都把话说死不留任何余地的话，那基本可以证明整件事就没戏了。
比尔的焦急有些抑制不住了：
“艾泽大人，现在对付城外的亡灵军队才是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吗？我……我能提供必要的物资和人员协助作战……”
“提供？哈，我其实可以去拿的，就不用麻烦您了。”
“物……物资可以这样，那人力呢!？现在杀了我的话，你根本没有时间从头建立起另一套管理体系，连动员民兵都做不到!”
“做不到？不，事实是针对里尔巴斯的安抚和动员，在你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很不巧这算是我的强项。”
艾泽脸上嘲讽的意味越发浓厚：
“拜你和你的兽人主子所赐，这座城市的现状已经烂透了，而这也意味着基本没什么改革的阻力——除了你。换句话只要……”
“报告!艾泽大人，按照您的……”
一名神色有些慌张的卫兵闯进了帐篷，火急火燎地想要说些什么。
但在看到比尔这个外人的瞬间，又生生地把话给咽了下去。直接凑到了艾泽耳边，开始小声地低语了起来。
眼看着艾泽的表情扭作一团，比尔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想要听到他们窃窃私语的内容。
然而，毕竟自己是商人而不是间谍，这努力并没有什么用处。
只瞧见刚刚还游刃有余拽得不行的艾泽，脸上居然出现了愠怒的意味，痛骂道：
“那群混蛋神棍，都tm什么时候来还在干这种事情，真tm给老子添乱!”
“艾泽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面对询问，艾泽瞥了一眼比尔，努力地压制住感情，然后摆了摆手：
“你先出去，一会儿再说。”
“是!”
传令兵离开，焦点再度回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上。
到了这个节骨眼，比尔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地了，用力挤出了最后的笑容，推销道：
“艾泽大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说给逼人听听，说不定逼人能够解决。不夸张地说，这座城市里就没有……”
“闭嘴，不需要。”
年轻人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
“搞清楚情况，人奸先生，我之所以还在这里跟你说话，而不是直接让人把你剁成肉馅去喂狗，是因为我也想省点力气。立刻交出你手头所有的物资和人员清单，以及这几年走私和通敌的全部账目。如此一来，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甚至看情况饶你一命。”
从现实来说，这算是宽大到不能再宽大的处置了。比尔明白，要不是外面亡灵军队给的压力太大，艾泽都不可能给这种机会。
但是，他仍不满意。
如果在这里交出一切的话，那多年的积蓄便全部成空，自己也失去了在城池再度陷落的情况下，去和魔族谈条件的资本。
这还不如杀了他呢。
商人摇了摇头：
“艾泽大人，有必要逼我到这个程度吗？您对兽人都网开一面了，为什么……为什么就给我一条路呢？好歹我还是人类啊？”
咚!!!
前勇者愤怒到失控一拳，重重地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巨大的噪音吓人一跳的同时，也让整个帐篷都在剧烈颤抖。
“为什么？你居然真的好意思问？”
艾泽的脸色极其难看。
“很简单，对我这个异世界人来说，魔族也好人类也好，在战争中算是对立的双方，立场差异根本分不清善恶。而叛徒，不一样。背弃立场背刺同胞，在哪个世界那都是比敌人还要糟糕的祸害。”
“我……”
“我你妈，给你一天时间整理清楚一切然后上交，敢超过一分钟，我的人就会亲自去，把你的命和这些玩意儿一起取回来了，明白了吗？明白了就滚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说罢，一个响指，几名身形高大的近卫军成员便立刻冲进了帐篷里，不由分说地架起他，直接扔到了外面。
“啐——叛徒——”
其中一人临走前还踩了一脚，又啐了一口。
比尔来时穿的燕尾服，随着这一阵折腾而变得满是灰尘异常难看，连带着精致的订做高礼帽也飞到了一旁。
他捂着被踹而几乎喘不过气的胸口，跌跌撞撞地站起身。
“你们这群蠢货！敢这么对我，等亡灵大军来了，把你们全杀了！全tm杀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之类的狠话，只敢在肚子里骂一骂，根本不敢说出口。
甚至明面上，还得对离开的卫兵们点头哈腰，感谢他们没有下重手直接把自己打死，也感谢艾泽没有当场把自己碎尸万段。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所谓的理性至上的艾泽，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异世界愣头青，也许会打仗，但根本就tm看不清局势。
不然，怎么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真是不可理喻。
但要怎么对付他呢？
比尔在人类与魔族两方，都有相当的影响力和人脉，但那些都太远了，在这座被围困的孤城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直接对抗那更是不用想。
无论是硬碰硬的实力，还是暗杀之类的手段，在皇家近卫军的眼皮子底下，那都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何况，艾泽虽然暂时放他回去，但这并不代表比尔就能自由了。
一举一动必然都处在艾泽的监视下，想搞大动作根本不可能。
怎么办？
乘坐着马车回去的路上，比尔牙都快咬碎了，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总不能真的只能认输，然后把努力这么多年的一切全部交出去吧？
不行，绝对不行。
比尔宁可赌一波他是在咋呼自己，也绝不当案板上的鱼肉。
“这样的话，就得好好地……嗯?”
从痛苦的思索中回过神来的瞬间，比尔发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而从时间来看这毫无疑问尚未到达目的地。
这让他本就糟糕的情绪，变得更加烦躁，拉开窗帘探出脑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连车……呜——”
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直接地从车窗中被拽了出来，一个黑头套随即跟进，完全地遮住了视野，又在颈椎上被人重重地来了一下，当即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意识。
迷迷糊糊间，他只觉得自己在被人搬运。
这是被绑架了?
考虑到他过去几年中得罪的人数量之多，说有谁在兽人失势后会伺机报复，比尔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究竟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活埋？沉河？投井？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答应艾泽的要求呢，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看。
然后——
“……嗯?”
温暖的感觉突然流遍了全身，模糊的意识也再度变得清晰。
比尔惊醒般地睁开眼了跳了起来，茫然而畏惧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简单而昏暗的房间，看不出什么值得一提的特征。
他被放在了一张椅子上，在他对面的不远处，则坐着一位女性。
纯白色的女性。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肌肤，白色的长袍，配上完美到令人赞叹的五官，以及和善到让人下意识感到心安的微笑。
就算是经常与魅魔厮混，自以为对女性的容颜几乎免疫的比尔，都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
“下午好，比尔·特雷克尔先生，。”
女性端着茶杯，轻轻地品了一口，随即和善地打招呼。
“为了把您请过来，我的人用了一些粗暴的手段，对此还请多包涵。请坐，不用那么紧张的，只是想谈一些生意罢了。”
“呃，哦，没事……”
刚刚的温暖感，似乎是某种治疗术式，如今的比尔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点了头。
“敢问，您是……”
“罗莎琳·梅瑞狄斯，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刚刚坐下的比尔，一下子又跳了起来：
“罗莎琳？那个纯白圣女的勇者罗莎琳……大人吗？”
“呵呵，正是。”
和那些被关在里尔巴斯没日没夜做苦力的奴隶不同，比尔因为自己生意的关系，是比较了解人类那边的情况的。
对于罗莎琳，自然也是久闻大名。
原本就是个拥有些许信徒的普通勇者的她，在之前的圣都骚乱中，一跃而成为了教会如今最有权势的存在。
而那场骚乱中所发生的一切，也因根本无法用常规的原理解释，而被称为神迹——甚至魔族这边的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但比尔是不信的。
毕竟，要是真有什么女神的神罚，那理论上第一个该死的就是自己，哪里轮得到教会的那帮家伙呢？
所以，比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罗莎琳必然是个不得了阴谋家——要么在背地里手眼通天能串通一气，要么手段极其高明能一己之力蒙骗教会。
甚至两者兼而有之。
之前确实有消息说她也参与了此次的帝国反击战，但军力上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他也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比尔顿时来了精神，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刚刚说合作……要合作什么呢？”
“呵，合作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特雷克尔先生。”
罗莎琳笑着，言语中虽有些许嘲讽的意思，但却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就是您今天去找艾泽，本来想跟他谈成的事情啊。在接下来的围城战中，您尽全力地协助我，而我……则会用一些手段，帮您重回人类社会。”
“这……真的？”
“呵呵，当然是真的——前提是您不要再去想那些反复横跳的事情，我可不太喜欢不忠诚的信徒呢。”
“我……当然，这当然!”
比尔因欣喜若狂而点头哈腰，同时也暗自捏了把冷汗。
自己去找艾泽这件事本身，以及谈话的一整个过程，理论上全部都是保密的，她居然一张嘴就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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