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显然,那面叹息之壁是皇帝向有限许愿机许愿得来的,无论皇帝到底意欲为何,总之,它切断了迪赛尔境内瘦长鬼影向外扩散的所有途径。
所以蕾茜儿觉得,要是他们真按着疯约翰的思路走,与那位皇帝陛下决一死战,说不定那面叹息之壁会随之倒塌,紧接着,潜藏在迪赛尔境内的瘦长鬼影会立刻泄露到外界去。
届时,曾存续之梦中出现的诡谲桥段说不定会真实发生,调查员老先生所经历的惨剧会不断上演。
整片泛大陆,都将深陷不可名状的恐怖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蕾茜儿已经对这片泛大陆产生不少归属感了,她不愿目前整体正趋于稳定与和平的泛大陆重新变得混乱不堪。
或许也正是如此,虽然在勇者小队的三年又累又苦,还最终导致了她被狗皮膏药一样的夏尔给缠上了甩都甩不掉……
但她从未真正后悔过。
甚至迄今为止,她都坚定地认为,在勇者小队度过的那三年,或许是她来到泛大陆之后最开心,也是最充实的一段时光。
不过快乐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在她假死后,勇者小队已近乎解散。
队长夏尔一蹶不振,四处寻找复活已死之人的禁忌法术。其余队员有的仍留在康刻尔等待队长归来,有的则暂时回到家乡,该有的干脆成为了独行佣兵或是冒险者。
年轻人总会因一时的意气相投而聚在一起,但最终的结局却往往不尽人意。
勇者小队已不复存在。
而导致勇者小队解散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她的假死。
想到这儿,就连一向自我标榜没良心的蕾茜儿……竟也久违地感到了隐隐的歉疚。
“唉……”
蕾茜儿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居然开始怀念了……怀念当初她还是牧师而非魔女的那段日子。
可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笃笃笃。”
是夏尔?
还是说……
蕾茜儿想着,又莫名警惕起来,于是迅速取出魔杖捏在手里。
因为敲门的不一定是她的好兄弟,也有可能是旅店的主人,那位唠叨的老先生……不,应该说是,遭调查员杀死或是污染的,某种未知的活物。
魔女不再继续慵懒地躺在床上了,她变得像猫一样,灵巧而迅捷地从床上溜了下来,并无声无息地开始积蓄魔力预读法术,确保待会儿情况不对的话她能第一时间反击或是跑路。
就这样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后,她装出一副快要睡着的困倦嗓音,低声问:
“谁呀……”
敲门声暂且停住了,紧接着,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我。”
是夏尔。
蕾茜儿松了口气,但却并未取消预读的法术。
她依旧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惕,就这样穿过房间,一只手紧握魔杖用另一只手拧开了门。
但事实证明她的警惕或许是多余的,门外的确是好端端的夏尔。
蕾茜儿见状终于取消了预读的法术,同时收起魔杖,挑眉:
“怎么,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找我是想干嘛?”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最后几个字有很大的歧义——但没关系,夏尔这种正经人想必不会察觉到那种不正经的歧义!
而事实也正如蕾茜儿所想象的那样,夏尔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只是用一贯的谦卑口吻说:
“我确实有些事想跟您商议一下……”
蕾茜儿愣了愣。
商议?
商议什么?难道他没死心,还在想着去皇宫会一会那位皇帝陛下?
虽然这件事倒并不是不能做……虽然刺杀皇帝不太靠谱,但按疯约翰的说法,如今的皇帝依旧清醒,甚至称得上英明睿智。既然如此,按理来说,他们是可以借白塔的名头觐见那位皇帝陛下。
可天色都这么晚了,难道就不能等明天吗?
蕾茜儿思索着,却慢慢品出了点不对劲的味道。
她还记得上次的惨痛经历呢。
她洗了澡,把自己打扮得香甜可口,然后跑去夏尔房间客场作战,结果被当场逮捕,被该死的夏尔当抱枕抱着睡了一晚上。
她得承认,那次是她……她被色魔操控了,有点失心疯,主动去送人头。
可这次她又累又困,完全没有色色的冲动,蔫儿了吧唧的,一点也不想给夏尔送人头——她本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夏尔逮捕了,然而她没向塔奔去,塔却长了腿向她冲过来了。
「这次不会是他想主动出击了吧?」
蕾茜儿忍不住这样想,于是刚放下的警惕瞬间又给提起来了。
她可不想再成为夏尔的俘虏!
为了避免上次的惨剧重演,她干脆用身体充当房门,挡住了夏尔,不让他往里进。
“商议什么?”魔女毫不客气地问,“说。”
夏尔愣了愣,似乎是不太明白这么短时间里蕾茜儿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
“您还记得么,旅店的店主曾对我们说过,除了我们和最初来到迪赛尔的调查员老先生以外,还有另一位——也就是第二位调查员,他也曾住在这里。”
蕾茜儿闻言想了想,发觉旅店店主的确提起过这回事。
紧接着,她又下意识开始分析夏尔这几句话所隐藏的深意。
但或许也并不是所谓的深意,相反,只需要稍稍开动脑筋,她就察觉到了这简单情报中最可疑的地方——包括他们在内的先后三批调查员全都选择了这家旅店作为落脚点,这真的合理吗?
再联想一下那位调查员老先生正是在这附近受到了感染,又是从这儿带走了那只名为“劳伦斯”的瘦长鬼影和那口不知道存放了什么东西的大箱子……
蕾茜儿忽然有点脊背发寒。
她几乎是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夏尔,在发现夏尔的脸上带着熟悉的疑惑表情后才感到了安心。
虽然很快她就因为这份安心感来自夏尔而觉得别扭,于是不服气地重新低下了头。
“你……”她闷声说,“你的意思是,这家旅店有问题?”
夏尔闻言却愣了一愣。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蕾茜儿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跟上了蕾茜儿的思路,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确实不能排除这家旅店是感染源的嫌疑,但之所以我们先后三批人都会选择这家旅店,是因为整个迪赛尔恐怕也就两三家旅店。而这家旅店对我们而言,大概是最方便展开调查的最佳选择了。”
“毕竟,这里紧挨着满愿广场,而满愿广场上,有着迪赛尔最大的异常,那台有限许愿机,所以任何调查员大概都会选择在此处落脚……”
或许是为了印证夏尔的理论,明明已是夜晚,两人却都听到了旅店大门处忽然响起的敲门声。
紧接着,有个令二人都感到分外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有人吗?”
“……”
短暂的沉默后,魔女与勇者对视一眼。
他们都听出来了,那是……
——是牧师的声音。
[未完待续]
——
47.她是什么
“请问有人吗?”
门外的牧师轻声询问。
门内的蕾茜儿和夏尔则屏息凝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他们不说话,有人说话——
黑暗中忽地传来苍老浑浊的嗓音:
“有……有的,请您稍等,我这就来……这就来……”
那声音阴冷怪异得可怕,叫人不寒而栗,于是魔女不自觉取出了魔杖,勇者下意识握紧了圣剑。
他们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黑暗中便有一豆灯火悄然浮现。
无依无凭,宛若鬼魅。
蕾茜儿努力压下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开始预读攻击性法术,而夏尔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竟放松下来,任由那灯火接近。
最终那点上下浮动的灯火来到了他们面前。
小范围的黑暗被驱散,柔和的暖光把那声音的来源暴露出来。
佝偻着脊背,满脸皱纹,手里提了盏煤油灯的老人出现在了魔女和勇者面前,他颇感意外地看了看两人,好奇地问:
“都已经这么晚了,两位都还没有睡吗?”
蕾茜儿光是看到这位老先生就不自觉联想起瘦长鬼影,于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这时候夏尔倒显得很可靠,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一步,挡在蕾茜儿面前,替她回答:
“我们俩原本是准备睡了,可正好听到外面的声音,就出来看看。”
“原来如此,”老人恍然大悟。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对话逐渐缓和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老人并未如两人想象的那样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
相反,他的态度依旧亲切和善,人也依旧有些唠叨。
在看了看魔女和勇者身后敞开着的房门,又看了看几乎紧挨在一块的两人后,老人给出了颇为合理的建议:
“早知道两位会睡到一个房间,最开始我就该建议两位只租一个房间的……”
蕾茜儿听着不由瞪大了眼,在心里偷偷想:「你这糟老头子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来着,魔女和勇者的事,那能……能叫同床共枕吗?」
可她确实跟夏尔睡到了一张床上来着,所以她无从抵赖,只能以沉默应对。
夏尔则相当诚恳地反问:
“可那样的话,您不就少赚了一间房间的钱吗?”
老人闻言愣了愣,摇头,苦笑:
“您说的没错……可也不能说完全就是对的。唉,还是那句话,在迪赛尔开旅店,恐怕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所以不管是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啊,都已经无关紧要咯……”
他哀叹着,一边嘟囔“等这批客人都离开了,我非得把这倒霉的旅店给关了!”,一边举着提灯佝偻着腰,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黑暗的走廊里,准备去给外面的牧师开门。
这时夏尔快步上前跟在了他后面。
老人显然有些不解。
夏尔便简单地向他解释: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有些不太正常,我跟您一起去看看吧。”
老人闻言愣了愣,目光游移到了夏尔腰间悬着的圣剑上,又迟疑了下才说:
“好,那麻烦您了。”
两人便一同向大门处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蕾茜儿觉得无论如何她也该跟上去看看,便也悄悄加入了队伍。
就这样,老人荣获一左一右,勇者和魔女两位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