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当然,那玩意儿是勇者身份的象征,属于非卖品。
所以真奇怪,夏尔身上居然同时叠加了“富可敌国”和“穷困潦倒”这两个状态。
穷困潦倒的他甚至要经常找她蹭饭才不至于饿死,富可敌国的他能拿出一口精灵母树棺材来保存爱人的遗体。
蕾茜儿决定要打劫富可敌国形态的夏尔。
反正这是夏尔欠她的,算是当初的赔偿,所以她非但不觉得良心难安,反而觉得很爽。
那么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该怎么从看似穷困潦倒的夏尔身上尽可能榨出更多的油水呢?
蕾茜儿正盘算着,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笃笃笃——”
毋庸置疑,是夏尔。
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那家伙不好好睡觉,闲着没事干过来敲她的门干嘛?
蕾茜儿想不出原因,便下意识提高了警惕——虽然在她眼中夏尔可是彻头彻尾的纯爱战神,应该不会向她出手。
但她还是抽出了魔杖,随手一挥,使出光亮术,便有一小团暖黄色的灯火从魔杖杖尖窜出来,迅速散发出光和热,把原本漆黑的小屋照亮。
魔女小姐便带着这团灯火来到家门前,问:
“夏尔?”
门外便传来勇者略显尴尬的声音:
“……是我。”
“我知道是你,”蕾茜儿不客气地说完,又有些狐疑地问,“这么晚不睡觉,来敲我的门是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勇者的声音变得更窘迫了,“就是……就是想问问您这里有没有斧头,还有绳索什么的……”
“哈?”
蕾茜儿皱起眉,打开了门。
屋外的漆黑夜色如墨般瞬间泼了进来,但她却打着伞,她魔杖杖尖那团明亮的烛火将夜色一并阻挡在外,同时也照亮了夏尔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很有趣。
有种她上辈子见到过的,为了子女工作或是学习上的困难而求人办事的中年男人的感觉。
低声下气,唯唯诺诺,辛酸又可笑。
不知为何,蕾茜儿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对着勇者的这张脸她居然乐不起来了。
但她不想让夏尔看出她这奇怪的情绪,因此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自然一些,疑惑地问:
“你要斧头和绳索干什么?”
夏尔挠了挠头,低声说:
“好像要下雨了,我担心蕾茜儿会让雨淋着,就想给她支个棚子。”
“……”
蕾茜儿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闭上眼,把手伸到无边夜色中,感受了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回答夏尔:
“待会儿确实可能要下雨,但是……”
魔女小姐瞥了眼不远处的棺材,啧了一声:
“你老婆她怎么会怕雨呢?她躺在棺材里呢,还是精灵母树材质的棺材,别说下雨了,就算发洪水了她都不会有事。”
勇者无言以对,只好挠了挠头,对蕾茜儿挤出个僵硬的笑容。
像狗,像那种你一喊他,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会第一时间抬头,摇尾巴,瞪大眼睛盯着你祈求摸头的傻狗。
偏偏如今这条傻狗的主人已经遭遇不幸了,于是它只能日夜蹲守在家门前,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抬起头,眼巴巴地向外瞅,盼望是自己的主人回来了,能够像往常那样摸摸它的头。
可它真的还能等到么?
在它有限的,短暂的生命中?
或许是忽然有阵夜风吹过的缘故,蕾茜儿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然后,她转过头,只留给夏尔模糊的侧脸:
“倒不如……先考虑考虑你自己。”
夏尔愣了一愣,似乎是不太相信面前的蕾茜儿会说出这种话。
但他并不会怀疑这关心的背后其实是阴谋,他一向如此,总是会把人往好了想。
于是在短暂的迟疑后,他认真地回答:
“我没事。”
“没事?”蕾茜儿反问,“所以,你今晚就准备在外面淋雨,过夜?”
“嗯……”
“那你就不怕冻着?不怕这么又湿又冷地过上一晚,明天起来发现自己病了?”
“啊……”
夏尔却似乎已经早早猜到蕾茜儿会问这个了——于是他忽然对蕾茜儿抬起了手。
有微光自他的手心亮起。
最初像萤火虫,后来变得越来越灿烂越来越耀眼,像烛光像油灯像篝火,到了最后,那光芒几乎已经与烈日无二,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放射出光和热。
夜晚的寒意被驱散了,蕾茜儿沉默地注视着那轮新生的太阳。
而夏尔却笑了起来。
他垂眸,盯着手心的那团光芒,表情既落寞又幸福,然后,他用蕾茜儿从来都没听过的温柔语气说:
“因为我有她……”
“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蕾茜儿却觉得勇者的笑容甚至要比那轮新生的太阳还要灼眼。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不,是身为牧师的她教给夏尔的光亮术。
没问题,她想,光亮术嘛,能给人带来光和热,确实能帮这家伙抵御雨夜的寒冷,可……
某种奇妙的,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忽然自她心底腾起,并迅速支配了她的身体。
于是,不由自主的,魔女忽然把身体靠在了门上,也不去看勇者的眼睛,只是边自顾自地摆弄头发,边莫名其妙的,像是挑衅般说: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里过夜?”
[未完待续]
——
15.问问老登
夏尔愣了愣,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魔女就有点不耐烦,催促道: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她这架势颇有些逼良为娼的感觉。
这次夏尔终于能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但也正是因此他才觉得荒谬。
所以他摇头。
“不了,我自己在外面过夜就好,当然,如果可以的话……”
夏尔低下头,不再去看魔女的眼睛,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中的光亮上:
“可以的话,拜托您帮我找把斧头来,有绳索更好。”
迎接他的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春日的雨夜冷的出奇,也静得出奇,夏尔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觉得魔女小姐生气了。
具体原因他不清楚,魔女小姐也没表现出多愤怒的样子,可他就是觉得魔女小姐在生气。
看来待会儿可能要受苦了。
他无奈地想。
但世事往往不遂人愿,夏尔认为自己待会儿可能会因为触怒了魔女小姐的原因受苦,而事态的发展却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魔女小姐非但没发火,还很冷静地“哦”了一声。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她说,“反正又不是我受冻。”
说完她就转过身重新走回屋里。
夏尔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魔女小姐好像忘了关门,于是下意识想开口提醒。
可这时,忽然有几样东西从门里带着破风声飞了出来,直奔他的头脸而来。
幸好夏尔身手敏捷反应迅速,不慌不忙地把那几样东西都一一接住了。
一把斧头、两捆绳子、一大块帆布,还有一盒大号铁钉。
夏尔高兴极了,下意识想对魔女小姐说声谢谢,可和刚刚一样,他还没开口,他面前的那扇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
于是勇者只好左手拎着锤子,右手揣着铁钉,肩上挎了绳子,背上背着帆布,像个人型货架一样伫立在深寒的夜色中。
而天上已经飘起零星的雨滴了。
夏尔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要是再等下去,待会儿雨下大之后就麻烦了。
于是他犹豫了下,对着魔女小姐的家门俯身低头行了个礼。
“感谢您,”他说,“以及……晚安。”
理所应当的,他没得到答复。
不过夏尔已经提前预料到这可能了,因此他未做停留,迅速带着魔女小姐借给他的工具赶赴属于他的战场,以求在这场雨下大之前搭出个能用来避雨的棚子。
夜还很长,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
……
时间好像不太够用。
另一边蕾茜儿却这么想。
刚关上门,摆脱讨厌的勇者,她就一路从门前走到床头,然后像死掉了一样直挺挺地对着床倒了下去。
床很软,所以这样倒下去也一点都不会疼。
蕾茜儿伸出手,使出强手裂颅,把旁边的枕头抓了过来,抱在怀里。
她的姿势从趴着变成了侧躺着。
她把那只柔软的枕头抱在怀里,用腿夹住,然后开始磨牙。
她忽然想给自己两拳。
你妈的,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要手贱,往那份契约上添那两条私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夏尔还没中招呢,她反倒先着了道。
她刚刚为什么会问夏尔要不要来她家过夜?
因为她刚刚居然吃醋了——而且吃的还是她自己的醋!
她居然会觉得她假扮的牧师其实也就那样,根本就不值得夏尔执着至此。她开始觉得夏尔可怜,值得同情,她甚至想告诉夏尔,如果要彻底结束一段感情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另一段崭新的感情。
那么请问是和谁开始另一段崭新的感情呢?